第六十四章

    元惠宗至元六年（公元1340年）二月初，元惠宗秘密派出心腹世杰班、阿魯和脫脫商議如何趕走大丞相伯顏。脫脫當晚就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漢人老師吳直方，吳直方說“此事關系到社稷安危，必須嚴格保密，慎重行事?！泵撁摼秃褪澜馨?、阿魯秘密籌劃，制定了一個完整的罷免伯顏的計劃。

    脫脫自幼在伯父伯顏家里長大，如今要奪取親伯父伯顏的權力，脫脫心里還有些愧疚。就與生父馬札兒臺商議，脫脫說“伯父驕縱已甚，萬一天子震怒，則吾族赤矣。曷若于未敗圖之。”馬札兒臺也感到目前事態(tài)很嚴重，但不敢貿然付諸行動。

    脫脫于是問計于吳直方，吳直方說“自古就有大義滅親的事情。做為朝中大臣，只知有朝廷耳，家庭就不要過多的考慮了。”脫脫問“如果事情辦不成怎么辦？”吳直方答“事不成天也，一死復何惜。即死亦不失為忠義耳?！泵撁撚谑前涯_猛踩在地上發(fā)誓說“吾意決矣。”

    吳直方引經據典為脫脫鼓氣，終于使脫脫下了鏟除伯父伯顏的決心。

    還有就是皇帝元惠宗的大力支持。元惠宗正年輕氣盛，很想奪回權力，干一番事業(yè)。他在伯顏大權獨攬的朝廷中，雖然貴為皇帝，但他能做些什么呢？只有除掉伯顏大丞相，奪回權力，不做傀儡，才能實現心愿。元惠宗其實早就痛恨起伯顏，但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勢力和根基。還無法和伯顏抗衡。他是個城府很深的皇帝，他極力偽裝自己，在伯顏面前強裝歡笑，不停地加賞伯顏的官職，努力攏住伯顏的心。讓他不要有反叛的想法，他在等待中尋找除掉伯顏的機會。多少次看到伯顏囂張地自由進出皇宮，元惠宗的心里在痛苦的滴血。在尋找了許久后，元惠宗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大臣，那就就大丞相伯顏的親侄子脫脫。

    脫脫是蒙古人中的難得的文武雙全的人，他痛恨伯父伯顏的許多倒行逆施的做法。他忠于皇帝元惠宗。脫脫能力很強，是個很有謀略的人。元惠宗在數次召見脫脫后，徹底信任了他。脫脫也在和元惠宗的交談中，感到這個皇帝不簡單，很有主見。很有作為，不是一個可以糊弄的皇帝。

    元惠宗和脫脫在如何治理朝政上有許多驚人的相似的想法，他們甚至有相見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覺。

    一切都準備好了，脫脫曾兩次準備下手，但均因事到眼前，脫脫自感準備不足而未出手。伯顏自然不會發(fā)覺。

    等待，繼續(xù)等待。尋找最佳的行動機會，元惠宗和脫脫都在等候著。

    終于一個絕佳的機會來臨了，元惠宗和御史大夫脫脫開始了新的行動。

    這年二月十六日。大丞相伯顏約元惠宗一起去柳林打獵，元惠宗聲稱自己染病無法去。伯顏就邀請皇太子燕帖古思一同前往。燕帖古思欣然應允，但還是上奏元惠宗，請求皇帝定奪，元惠宗對皇太子燕帖古思說“你也出去散散心，快去快回吧?！毖嗵潘碱I命隨伯顏同行。

    柳林距離大都有百里（今屬于山西省呂梁市柳林縣）之遙。是元廷中書省直接管理的地方，朝廷把大都周圍由中書省直接管理的地區(qū)統(tǒng)稱為“腹里”。即元朝把黃河以北。太行山以東及以西的這片地區(qū)叫做“腹里”（今河北、山西、河南、山東、內蒙古的一部分）。

    皇太子燕帖古思和大丞相伯顏帶領浩浩蕩蕩的隊伍剛離開京城，脫脫就密告元惠宗說“伯父久有異志。茲行率諸衛(wèi)軍馬以行，往必不利于社稷?！?/br>
    在元惠宗的授意下，脫脫與元惠宗的親信世杰班、阿魯合謀，他們商定用他們所掌握的士兵和宿衛(wèi)皇城的衛(wèi)士控制京師，先收繳京城各城門的鑰匙，由自己的親信士兵列布城門下，限制城門內外人員進出。

    當天夜里，元惠宗在玉德殿宣召親信大臣汪家奴、沙剌班及省院大臣先后入見。元惠宗對這些大臣們說“朕自登基以來，有那天不想著國家大事，百姓的苦難。然而大丞相伯顏倒行逆施，違背祖宗制度，擅權專政，欺君罔上，這些你們都看在眼里，是清楚的。朕現在要清理朝政，維護祖宗章法，希望你們能清醒認識，支持朕?！北徽僖姷拇蟪紓兘K于明白這個看似軟弱的皇帝現在要動手了。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都紛紛表示誓死捍衛(wèi)皇上，忠于皇上，別無貳心。

    中夜二鼓，元惠宗命太子怯薛月可察兒帶上自己的圣旨，率領三十騎騎兵秘密抵達柳林皇太子營地，連夜將皇太子燕帖古思接回京師。隨后，元惠宗又命文臣楊瑀等起草給伯顏的詔書，命中書平章政事只兒瓦歹奉詔書前往柳林，宣詔給大丞相伯顏。

    這天，皇太子燕帖古思和大丞相伯顏在數萬士兵的護衛(wèi)下，一路浩浩蕩蕩向柳林進發(fā)。

    伯顏騎馬走近皇太子燕帖古思的身邊，得意地說“皇太子，你馬上就可以登基稱帝了，你再不用擔驚受怕了?！?/br>
    燕帖古思聽后大驚失色，慌張地向左右張望。

    伯顏看到皇太子如此驚慌的神情，哈哈笑道“皇太子不用如此緊張，這些諸衛(wèi)軍都是老夫的人，都靠得住?！?/br>
    燕帖古思馬上鎮(zhèn)定自若說“大丞相似有所指，此言不虛嗎？”

    伯顏答道“我和你母后太皇太后早已商量好了，要廢黜妥懽帖睦爾立你為帝。本來皇位就是你的，你母后當年倔強非要秉承先皇遺旨立妥懽帖睦爾為皇帝，我當時就不同意?，F在看來，我是對的。本來這次我想借柳林狩獵之名，除掉妥懽帖睦爾。為你掃清障礙。但是，他卻生病了，不能來。不來也沒有關系，如今朝廷大權在我手里。正好借這次機會，我們好好合計一下。今后怎么辦？”

    燕帖古思聽后喜出望外，一掃滿臉憂郁，高興地說“但憑大丞相定奪?！?/br>
    他們一路密謀著，黃昏時分終于到達柳林宿營地。

    伯顏由于年紀大了，身體已不如前。經過一天的騎馬勞累后，吃過晚飯就早早休息了。

    皇太子燕帖古思卻興奮的久久無法入睡。他一個人坐在被燭光照亮的帳篷內。思緒萬千。他終于等來了可以揚眉吐氣的機會了。他盼望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妥懽帖睦爾，你馬上就要完蛋了，你厚重的心門已無法謀劃謀害我的策略。我憂郁、壓抑的太久太久了。

    燕帖古思想我當上皇帝后，一定要除掉妥懽帖睦爾，掌握朝政大權。消弱大丞相伯顏的權力。雖然伯顏丞相幫助我奪回皇位有大功，但我再不愿意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了。對了，我還要娶天下最漂亮的姑娘。那位武氏德春堂醫(yī)館的絕美女子武大夫，我決不能放過，我要把她詔進宮里，做我的妃子，管她愿意不愿意。想到武大夫那美妙的身姿，燕帖古思就一陣激動。

    當夜。元惠宗孛兒只斤妥懽帖睦爾也無法入睡。他太激動了，他等這一天已經好久了。雖然他當皇帝已經許多年，但他卻沒有一天真真掌握權力。該死的伯顏。你獨攬大權，把朕挾持了很久，今天就是你的末日了。朕要獨掌朝政大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對了，那個一天到晚嘰嘰歪歪教訓我的太皇太后卜答失里，與我有殺父之仇。等我重掌大權后。我一定殺了你，為父皇、母后報仇。

    同樣。當夜脫脫等大臣中，還有許多人無法安眠。

    就在皇太子燕帖古思還在浮想聯翩時。太子怯薛月可察兒帶領三十騎勇士已經秘密潛進了他的帳篷。怯薛月可察兒低聲說“皇太子，我們是奉皇上詔命來接你跟我們回去的。伯顏要害你，皇上命我們來保護你?！?/br>
    燕帖古思大吃一驚，結結巴巴說“我來時是經過皇上同意的?！?/br>
    怯薛月可察兒拿出藏在懷里的圣旨說“皇太子接旨?！?/br>
    燕帖古思慌忙跪下接旨。怯薛月可察兒讀到“朕特命太子怯薛月可察兒迎接皇太子回京，有要事安排。接旨后速速返京，不得遲延?！?/br>
    燕帖古思只得領旨謝恩，披上衣服，跟隨怯薛月可察兒等離開營地。

    在離開快要離開營地時，燕帖古思故意咳嗽，希望借此驚動守營士兵，給大丞相伯顏報信。誰知他剛咳一聲，就被怯薛月可察兒用手握住他的嘴巴，把他拖出營地，硬塞到馬上，向京師方向疾馳而去。

    在他們一行快要到達京城時，剛好看到中書平章政事只兒瓦歹帶領一幫人從京城方向過來，只向柳林方向奔去。當只兒瓦歹看到燕帖古思和怯薛月可察兒后，心里暗吃一驚，在馬上給他們拱手請安后，風也似的走了。

    大丞相伯顏在睡夢中，被護衛(wèi)喚醒。護衛(wèi)們告訴他皇太子走了，被一幫人帶回京城了。伯顏大驚失色道“是什么人這么大膽？敢私闖我的營地帶走皇太子?！?/br>
    伯顏急命整頓軍馬，準備追回皇太子。正在這時候，有守門士兵前來報告“皇上派人傳圣旨來了?！辈伱堖M來?？吹絹砣耸侵袝秸抡轮粌和叽酰佊行┓判牧?，因為只兒瓦歹是他的人。

    誰知只兒瓦歹見到伯顏并不請安，直接展開圣旨，高聲宣道“大丞相伯顏聽旨?！辈仧o奈，只好跪下接旨。圣旨道“大丞相伯顏妄負圣恩，依仗功勞，不思安分，專權自恣，欺朕年幼。變亂祖宗成憲，虐害天下。朕仰仗祖宗神威，四海佛助，清理朝政，還清明世界。今命伯顏出為河南行省右丞相，速速赴任，非詔不許還朝。其余人等，原地聽旨，既往不咎。欽此?！?/br>
    伯顏聽后暴跳如雷，大罵只兒瓦歹，命人關押只兒瓦歹與營房中。他隨即帶領數萬精兵只向京師奔去。

    天終于明了，大都各城門卻緊閉，無人出入。

    伯顏看離城門不遠，就派人前往城門下問原因。脫脫傳圣旨說“諸道隨從伯顏者并無罪?？杉磿r解散，各還本衛(wèi)，所罪者惟伯顏一人而已?！?/br>
    伯顏要求入京向皇帝辭行，脫脫不許。

    伯顏所領諸軍聽到皇上圣旨后，看到伯顏已大勢不妙。都紛紛自行散去。

    伯顏無可奈何，知道大勢已去，若再抗旨恐自己和在京城內的家人性命不保，就只得悻悻地南下而去。

    伯顏被罷免后，元惠宗本想任命脫脫為中書右丞相，脫脫卻極力請辭。推薦自己的父親馬札兒臺。元惠宗于是任命馬札兒臺為太師、中書右丞相。朝廷開始了新政。

    皇太子燕帖古思回到京城后，急忙趕到宮內給元惠宗請安。元惠宗扶起燕帖古思，假惺惺地說“御弟啊，一切與你無關。你安心學習吧，將來還指望你呢?！毖嗵潘颊\惶誠恐。一臉孤疑。

    時間過得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不知不覺間，十天過去了。燕帖古思慢慢安心了。雖然朝廷中不時發(fā)生罷官、殺人的事情，那好像都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他也與那些被殺的官員們沒有任何往來。

    二月底的這天，燕帖古思感覺在殿內呆的時間太長了，身上好像要發(fā)霉了一樣。他要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散散心。

    燕帖古思知道今非昔比。就比平時多帶了幾名護衛(wèi)。

    他在眾護衛(wèi)的簇擁下，慢慢游走在大都各條繁華的街道上。當要走到武氏德春堂醫(yī)館這條大街時，他猶豫了。雖然他內心里很想見到那位美麗的、絕色的武大夫。但他清楚的明白，依他眼前的處境，他哪有心情和資格來追求女人呢。

    就在燕帖古思猶豫著準備離開這里時，天已接近黃昏，路上來往的行人開始寥寥。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出數十條蒙面黑衣人。手持寒光閃閃的鋼刀，向燕帖古思一行沖殺來。

    燕帖古思驚慌失措。在眾護衛(wèi)的保護下，勉強和蒙面黑衣人廝殺。

    這群蒙面黑衣人訓練有素。功夫高強。燕帖古思的護衛(wèi)們預感到遇到了強大的敵人。

    沒有半點語言，雙方在街道上展開殊死的激戰(zhàn)。由于敵方人數眾多，九名燕帖古思的貼身護衛(wèi)縱使拼盡全力，也不是敵方的對手。蒙面黑衣人們出手狠辣，招招直擊要害。

    片刻間，三名護衛(wèi)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六名護衛(wèi)也大多身受重傷。護衛(wèi)們拼命保護太子突圍。四名護衛(wèi)攔住所有的蒙面黑衣人，兩名護衛(wèi)掩護著皇太子轉移。剛跑到武氏德春堂產科醫(yī)館門口，蒙面黑衣人就追了上來?？磥砟撬拿孀o衛(wèi)是被殺死了，燕帖古思很傷心。

    就在這危急時刻，正準備出門回家的武春娘看到了這一切。這名被追殺的公子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意中人嗎？

    看到這么多蒙面黑衣人追殺這名公子，武春娘心里有些吃驚。但她還是沖進人群，阻攔蒙面黑衣人的進攻。

    蒙面黑衣人自然不把這名女子放在眼里，他們兇狠地向武春娘殺來。

    剩下保護燕帖古思的其中一名護衛(wèi)被鋼刀刺中了，他臨死時大叫一聲“皇太子，保重了，我不能保護你了?！闭f完就倒在了地上。

    武春娘聽到后大吃一驚，原來這位令自己日思夜想的公子就是當今的皇太子燕帖古思。

    武春娘是聽來往的賓客講到過皇太子燕帖古思的。

    沒有多想，也不容多想。蒙面黑衣人已把他們三人團團圍住了。武氏德春堂產科醫(yī)館的學徒們看到小姐被壞人圍住，無奈他們沒有武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不敢前來幫忙。

    正在危險時，一名高大少年忽然從街角里飛出來，仗劍殺退蒙面黑衣人，沖在了武春娘的前面。

    武春娘知道他就是那名賣膏藥的外鄉(xiāng)人。

    這名挺身而出幫助武春娘等人的少年，正是昆侖派弟子張昆侖。張昆侖功夫自是了得，殺得蒙面黑衣人人仰馬翻，紛紛后退。

    蒙面黑衣人們看到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又感到形勢與他們不利，就四散撤退了。

    皇太子燕帖古思拱手致謝武春娘和張昆侖的相救之恩。他心里有了一個大大的問好，這些來殺自己的蒙面黑衣人是些什么人？他們?yōu)楹我獨⒆约海克麄兪钦l派來的？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