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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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應(yīng)州一戰(zhàn)打得如此艱辛,旁人只看得見凱旋榮耀,哪里看見殿下是當(dāng)真在以命相搏?他就是不愿聽見有人說殿下半句不好。 甄賢自知失策輸了這一招,不得已,暗自輕嘆一聲。 陸瀾本人倒是泰然自若,立刻收回手,唇角果然扯起一抹得逞笑意,“公子原來姓甄。這么一說,我想起來少時隨祖父進京,曾拜會過甄國老。不過,那都是貞元年前的事啦?!?/br>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推拒或否認,其實都沒有什么意義了。 原本便是算計好的。 甄賢沒有辦法,只得喟然應(yīng)聲:“陸老板消息靈通,但甄賢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值得陸老板如此費心?!?/br> “甄公子這話可就不對了。你若是個小人物,陸某又哪里敢和你談大事情?”陸瀾笑意愈濃。他仔細盯著甄賢,不肯放過任何可以捕捉的神色變化,不緊不慢繼續(xù)開口:“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公子可曾想過當(dāng)年那樁舊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陳年舊事,何必再提?!毖劭丛掝}已無可避免奔著并不想重提的方向而去,甄賢當(dāng)即拒絕。 陸瀾卻挑眉,含笑時語聲里暗藏的刺已不動聲色冒出尖來,“可甄公子如今想要我做的事,與那‘陳年舊事’可是庶幾相似啊,莫非公子以為陸某人不惜命嗎?” 遽然心悸,甄賢毫無意識地攥緊了雙拳,連冷汗也全冒出來。 所謂“陳年舊事”,無外乎是他甄家一夕之間滿門盡斬的事??v然當(dāng)時年幼,依就猶在眼前。 那是他并不想回首的慘痛過往。 光陰荏苒,白駒過隙。他當(dāng)然也曾無數(shù)次無法自控地回想,苦苦思索,為何他的家人突然就從當(dāng)朝權(quán)貴變作階下死囚?為何他上一刻還在與殿下一起翻書習(xí)字,下一刻就能被投下大牢流徙千里,人生如此輕而易舉就被顛覆? 但始終不得頭緒。 他根本不知道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所謂伴君如伴虎,當(dāng)今皇帝一怒殺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唯有這一樁舊案,鮮少有人愿意說起。他只依稀聽說,大約是父親頂撞了皇帝陛下,惹得陛下盛怒,所以非殺不可。 因言獲罪,古之常有。 他也無從知道,父親當(dāng)年究竟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甚至讓陛下動了殺心。但他一直記得,他被押解嶺南以前,父親輕撫著他的頭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人生一世,只要問心無愧,便可無所畏懼。 這么多年了,他一直把這句話放在心里,告誡自己不可辜負父親的教誨。 陸瀾問他的問題,他沒法回答。 為何要說“庶幾相似”呢? 他逝去的家人,難道還能與如今江南織造局這樁不可說的公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或相似之處嗎? 甄賢幾乎就要出聲追問了。 但他死死咬住了嘴唇。 也許只是虛張聲勢,只是一個狡詐的商人企圖在博弈中動搖對手以奪取主導(dǎo)權(quán)。他不能繼續(xù)被牽人著鼻子走。 他也實在一點都不想和陸瀾說起家人與過往。 心深里絕不肯與旁人碰觸的禁地,便是在靖王殿下面前,恐怕也很難啟齒,又如何肯允一個陌生人冒然探究。 何況他如今,還有求于這個陌生人。 甄賢再三深深吐息,努力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重新坐穩(wěn)下來緩緩開口:“陸老板在浙江經(jīng)營多年,不乏賑濟災(zāi)民之義舉,近年浙江倭患不斷,陸老板更捐出不少米糧軍用,樁樁件件……盡是愛國愛民心。” 陸瀾卻似早已料知這些說辭,輕巧一聲笑,眉眼間全是自嘲之色。 “公子你不是信我?!彼怪郏粗媲俺纬旱牟铚?,伸出一只手指,仿佛與香爐上盤旋的裊裊煙氣追逐纏繞,薄唇一開一合,靜靜作下結(jié)論:“你只是覺得,陸瀾一人的性命,不敵天下人?!?/br> 分明是性命攸關(guān)之事,卻說得如此輕松淡然。 分明是難以琢磨之人,卻在這一刻如此通透。 無言自明,從前不相識,日后不相知,都無關(guān)緊要。哪怕是要故意做此以一人白身阻天下洪流的局,請君入甕,也叫人不得不入。 心下陡然一陣悸震,有個聲音明明白白告訴他,他今日或可以拿到他需要的東西,但這局棋,他已然是輸了。 甄賢情不自禁咬緊了牙關(guān),默然無言。 反觀陸瀾依舊風(fēng)輕云淡,絲毫沒有共計生死的凝重。他只靜了片刻,屈指在案上輕敲兩下,笑語時嗓音柔和,“但陸某是個商人,在商言商,只要價碼足夠,什么都可以談?!?/br> 甄賢啞聲問道:“陸老板想要什么?” 陸瀾淺笑,“織造局的盧公公最近在找一個人,若是誰能把此人交給盧公公,必是頭功一件。這個人,我相信靖王殿下一定也在找。” 甄賢問:“陸老板可知此人是誰,又是誰所指派?” 陸瀾微微搖頭,“他是個宦官。” 甄賢略一屏息。 正如所料。 張思遠果然也來找過陸瀾,不僅找過,恐怕此時人還正在陸瀾手中。 但陸瀾不信任張思遠。 這也怪不得陸瀾。張思遠雖是皇帝陛下暗中下過密旨的人,明面上卻還是隸屬東廠。而只要是東廠的人,就繞不開司禮監(jiān)。陸瀾不過是一個民間商人,不敢貿(mào)然判斷其中的勢力角逐是常情。 倘若陸瀾死心塌地替盧世全辦事,此刻早已將張思遠交出去獻給盧世全表忠心了。但陸瀾卻并未如此?;蛟S是對與靖王殿下聯(lián)手一搏有所想法。也或許只是在觀望局勢。要讓甄賢來說,他覺得該是前者多一些。否則,他就不會也不能走到今時此刻這一步。 心中略略思定,甄賢不由沉下嗓音:“靖王殿下想要的,不止此人而已。” 陸瀾點點頭,并不立刻接話,反而像是閑談一般,兀自說道:“公子前日在下山的路上,是否遇見幾個東廠番子,還險些起了沖突?那些個番子是不敢對上峰有所隱瞞的,一旦瞞了定沒有活路,所以這件事盧公公定已知道了。老狐貍精明狠辣疑心甚重,遲早會有所動作。靖王殿下雖是皇子,但畢竟頭一遭來浙江。在蘇州地界,能助王爺和公子一臂之力者,不多?!?/br> 他忽然把話頭轉(zhuǎn)到這件事上,甄賢眉心一擰,不自覺繃直了后背。 他和蘇哥八剌下山來這件事盧世全用不了多久便會知道,他原本也并沒指望能夠瞞天過海,不過是賽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