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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揀盡寒枝[古風(fēng)]在線閱讀 - 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23

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23

    大約……是因?yàn)槊棵靠匆娖叩钕戮碗y免想起當(dāng)初這個孩子流落韃靼受苦,險些被巴圖猛克扔去喂了狗的凄慘模樣。而這一節(jié),竟是拜靖王殿下所賜,歸根結(jié)底還是受了他的牽連。甄賢實(shí)在心中有愧。

    嘉綬自己倒是一副早已忘干凈了的模樣,對甄賢百般地信服、依賴,恨不得每天粘著,以逃過禁足深宮的漫漫孤寂。

    讀不下去書的時候,他就會忍不住纏著甄賢牢sao訴苦,說想見蘇哥八剌,說母親不理解他而他也不理解母親,說不明白四哥為什么突然就討厭他了,說不敢再見二哥覺得心里害怕得很……

    少年人的苦惱大多單純無謂,甄賢有心開解他,卻又覺得難免高高在上,終是多余,便只能擇其一二稍作安撫。

    “靖王殿下沒有當(dāng)真生殿下的氣。至于四殿下,原本就是那樣乖張的性子,并不是對殿下有什么壞心。親兄弟之間,吵吵鬧鬧也是難免。殿下不要太放在心上?!?/br>
    但嘉綬卻十分固執(zhí),一氣央求甄賢替他向二哥說情,又說還是想去向哥哥們道歉的。

    七殿下其實(shí)并不太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可道歉的,也不懂四殿下故意哄他去干這一件蠢事背后復(fù)雜的想法和心情。

    當(dāng)面道歉當(dāng)然是不行的。

    別說四殿下了,便是靖王殿下此刻,也未見得愿意看見七殿下這張無辜又委屈的臉。與其哪壺不開提哪壺反而把局面弄得愈發(fā)僵了,不如先放一放,給各自留一些余地,待過一陣子,總能有還轉(zhuǎn)得機(jī)會。

    于是甄賢想來想去,只能再多哄嘉綬幾句,答應(yīng)幫他向靖王殿下說一說。

    嘉綬得了這應(yīng)允,便很放心下來,再吃兩塊劉妃新送來糕點(diǎn),便徹底高興了,仍是一臉不識愁滋味的天真。

    那模樣瞧在眼中叫甄賢又是好一陣悵然,竟覺得十分羨慕。

    當(dāng)天回到靖王府,他把這事說給嘉斐知道。

    靖王殿下聽完側(cè)目而笑。

    “七郎是幼子,父皇寵愛他,著實(shí)保護(hù)得太好了。如今被架上這么個位置,恐怕難免要吃點(diǎn)苦頭了?!?/br>
    他如是嘆息一聲,罷了,推開面前一局沒下完的殘棋,正色看住甄賢叮囑:

    “你還是不要和七郎走得太近了,也不要太信任他。我這個幼弟雖然自己沒有壞心,卻很容易被有壞心的利用。若你只是在翰林院上職也就罷了。如今你每日都要去麟文閣,宮里的許多事,就算我想也很難及時周全。我實(shí)在擔(dān)心得很。”

    字字句句,情意拳拳,十分誠懇。

    然而甄賢心中依然五味陳雜。

    他當(dāng)然知道嘉斐并非對弟弟毫無感情而只為自己考慮不顧七殿下死活。

    殿下是當(dāng)真沒有辦法。

    生而為皇子,身邊圍繞著形形色色想要接近權(quán)勢、利用權(quán)勢之人,稍不注意怕是就要一步踏錯大難臨頭。而即便是一母同胞的親手足,一旦陷入重重包圍,也常有拽不回來漸行漸遠(yuǎn)的時候。又何況不同母,而七殿下更是跟著劉妃遠(yuǎn)在禁中。

    一道宮墻,重重宮門,內(nèi)外全然兩個世界。并不是殿下不顧念兄弟之情,只怕實(shí)在是顧念不及。

    但殿下自是謹(jǐn)慎,更是有心氣的主,若非不得已大約不會把這種心底話吐出來。從前的殿下在他面前一向都是“你別擔(dān)心,萬事有我”的陣勢,幾時肯自認(rèn)心有余而力不足過?

    甄賢靜靜深思片刻,不察覺已蹙起眉。

    “殿下可是得了什么信兒?”

    他反應(yīng)得如此迅速敏銳。

    嘉斐如鯁在喉半晌,才終于又嘆一聲,愈發(fā)低沉了嗓音。

    “是貴妃遞了消息出來,說司禮監(jiān),其實(shí)就是‘陳督主’本人吧,最近常公然與劉妃往來。”

    果然皇帝盛寵七殿下,封王開府,扶立之心昭昭,有人便主動湊上去。

    又及七殿下秉性單純,尚是白紙一張,對有心之人最是合適。

    這原本都是意料之中的,見招拆招也就是了。只是如此一來,莫說靖王殿下接下來怕是有得艱難,七殿下恐怕也未必好過。當(dāng)真是“被架上這么個位置”,身不由己。

    只一想到七殿下那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年也要被卷進(jìn)這些明爭暗斗之中,甄賢心底就分外不是滋味,難免唏噓。

    嘉斐見他神色低落,知他定是又心重了,便輕輕按住他手背。

    “七郎那小子,有他自己的造化。我也不會當(dāng)真把這個弟弟生吞活剝了。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怕對你不利。你與其替他擔(dān)憂,不如凡事多想想自己。”

    嘉斐掌心的溫度十分熟悉,肌膚相貼的觸感一瞬便將他的意識從縹緲處喚了回來。

    甄賢聞言怔了一瞬,下意識問:“陳公公……為什么要對我不利?”

    他原本是無心問的,只是隱隱覺得古怪,待話已出了口,才愈發(fā)覺得費(fèi)解。

    細(xì)想起來,當(dāng)日入宮面圣時,陳世欽看他的眼神也十分一言難盡。

    想他與靖王殿下的關(guān)系雖然特殊,但畢竟只是個罪臣之后,就算蒙受天恩在翰林院得了個閑差,也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個侍讀學(xué)士,于司禮監(jiān)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陳世欽為什么要對他“另眼相看”?

    就算是為祖父和父親還在時那些朝堂之爭,他甄家的人也都已經(jīng)死了這么久了……何至于對他這個僥幸逃脫的“活口”耿耿于懷?

    除非另有隱情。

    難怪當(dāng)初在蘇州時,陸瀾和張思遠(yuǎn)先后話中有話欲言又止。

    “殿下是不是還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是關(guān)于我家——”

    心尖陡然刺痛,來不及思索,話已脫口而出。

    然而嘉斐立刻便堵住他的嘴。

    “不止是這個。這些年我確實(shí)在查,但一直不得實(shí)證,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不想太早告訴你,徒勞讓你難過多想?!?/br>
    他深深看住他的眼睛,似猶豫了一瞬,才低聲接下去,問:“你可還記得蘇州織造局那個蕭氏女?”

    甄賢不由一凜。

    那個在蘇州向二位殿下出首織造局的繡娘蕭蘅蕪,甄賢其實(shí)一共沒有見過兩面,連她的樣貌嗓音也全都記不清楚了,只聽說盧世全污她偷盜公帑想以此攀誣威脅四殿下,她為了替二位殿下破局解圍,便自己孤身逃入山中,被盧世全的人圍堵追捕逼著跳下了山崖。

    蘇州一役,真正枉死的,并不是陸瀾,而是這個蕭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