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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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斐卻不放手,反而愈發(fā)用力地將他抱住了,在他耳邊追問,語聲焦灼。 “小賢,你怎么了?父皇與你說了什么?” 手腕處早被掐得通紅,在這懷抱中廝磨得隱隱作痛。甄賢覺得太陽xue里似有兩只guntang的兔子在劇烈地跳個不停。 “太子……太子殿下現(xiàn)在何處?” 他幾乎是出于本能地四下張望起來,似要確定什么。 “在坤寧宮,和他母親一起?!奔戊趁腿汇读艘凰病?/br> 甄賢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使自己竭盡全力地冷靜下來,“陳世欽方才與我提起太子——” 不待他說完,嘉斐已明白了,立刻擰眉喊起人來。 他命人去把玉青找來,讓玉青立刻帶一隊禁軍去把坤寧宮守住,不見他過去任何人不得自由進(jìn)出。 玉青一臉茫然地領(lǐng)了命,雖不明就里,卻也知道不是發(fā)問的時候,于是匆匆行完禮去了。 第139章 四十一、人殉(1) 玉青領(lǐng)著一隊禁衛(wèi)和兩名太醫(yī)趕到坤寧宮時,坤寧宮的大殿上倒還是秩序井然。 皇貴妃崔氏和昭王妃正坐在一張貴妃榻上頭碰著頭細(xì)聲低語,不知說些什么。 一旁的軟凳上坐著榮王殿下的側(cè)妃蕭氏,神色伶俐的漂亮面孔上掛著一抹隱約微笑,不時點頭應(yīng)和。 其余皇族命婦也都在座,不敢高談闊論,三三兩兩的私語不絕,等待消息傳來。 只除了鄭太后和萬太妃二位。 自從鄭太后回宮,與萬太妃東西分立,內(nèi)命婦們的朝見禮數(shù)便難免微妙起來。一位是在冊的皇太后,一位是當(dāng)今天子的養(yǎng)母榮王殿下的親娘,得罪了誰,委屈了誰,都是為難。于是許多原本該由太后主持的事才全推給了崔瑩這個獨一無二的皇貴妃,任太后和太妃各居自己宮中王不見王落得清閑。 崔瑩倒是不在意的。做一個端莊能干可以“主內(nèi)”的女人是她從出生起便反復(fù)被教授的事,已然深入骨髓,即便沒什么喜好,也是擅長的。 她只是厭煩這些事要擠占了她難得與兒子相處的時光。 再不遠(yuǎn)處,兩個宮娥和傅姆擁著年幼的太子殿下,正坐在一方與眾人隔開的軟席上。 太子殿下穿戴齊整,已初初見了個小少年的模樣,身形雖還幼小,眉目卻很沉穩(wěn)。他也不吵鬧,在一群命婦宮眷的包圍之下靜靜翻看自己的書卷,偶爾會把手伸出去,在暖爐上暖一暖。 崔瑩人雖與蘇哥八剌說著話,目光卻總?cè)滩蛔∫鶅鹤铀诘牡胤酵谎?,確定他還好好兒地坐在那兒。 說來也奇怪,太子的眉眼樣貌都像極了他的父皇嘉斐,性情卻比嘉斐少時溫順隨和得多了,也不喜歡騎射習(xí)武,有事沒事的時候總喜歡抱一本書找個清凈地方慢慢翻看,自得其樂。大約是因為實在被保護(hù)的太好了。又或者是因為實在年幼。被迫逃出京城留在邊關(guān)的三年也并沒有給他留下太多打磨痕跡。他仍然像是一塊璞玉,光澤溫軟。 宮人們巧言討好,最愛對崔瑩恭維:太子殿下像母親,將來一定是個守成天下的溫柔君主。 可崔瑩卻總有一種微妙地感覺。 她覺得比起她這個母親,太子反而更像甄賢。 自從當(dāng)初她執(zhí)意讓太子向甄賢行師禮,后來甄賢也真的做了太子殿下的老師,每日親自教習(xí)太子讀書功課,甄賢的存在便再也無法剝離的成為了太子殿下人生中的一部分。 太子殿下一直都非常地喜歡甄賢,每每說到甄先生,兩只眼睛里全都是光,充滿了崇拜仰慕。甄先生見多識廣,文采飛揚,才智過人,清正儒雅,讀過的書堆起來比山還高……種種溢美,怎么夸也不嫌膩。相比之下,她這個生身的母親反倒遜色多了。 她也是出身門閥大族的女人,讀過不少書,但甄賢帶著太子讀的書所涉獵遠(yuǎn)比她所能接觸的更廣。起初時,她還能拉著太子問問,今天先生教了什么,但很快地,她就不太能跟得上了。太子每天晨昏前來拜見母親時,眉飛色舞說得全是她聞所未聞的東西,偶有時候,她甚至不能完全聽懂,于是只能愣磕磕聽著,維持微笑。 懷胎十月忍痛拼命生下的兒子,漸漸地就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好像這世上只要有父皇、有甄先生就足夠了,她這個母親反倒成了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崔瑩覺得自己可笑。 原以為自己早有覺悟,什么都已想得清楚明白,到頭來,還是卻會生出這樣微妙的小心思。豈非庸人自擾作繭自縛。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什么野心和欲求的女人,原來竟也不是。她并不是只要能好好活著就可以滿足的。 然而就算她不滿足,又能怎樣呢? 難道她還能去向天子奢求所謂的“愛”么? 她嫁給了一個注定不會給她一星半點寵愛的男人。打從第一眼看見當(dāng)年的靖王嘉斐,她就嗅得見危險氣息。這個男人是這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人,天生尊貴,又溫柔又殘忍,他總有一天是要登上帝位的。她當(dāng)時就知道。所以她立刻毫不猶豫地上了這條船,像個求生的溺水者。她也別無選擇。 帝王的寵愛不過水月鏡花,是一味虛妄的媚藥,易碎的美夢。 她原本以為她早已足夠懂得。 可是當(dāng)她親眼看見過,那個男人溫柔多情為一人癡心狂浪不顧一切的模樣,她才恍然頓悟。 所謂“帝王無愛”也不盡然。 他并不是不會去愛的,只是不會愛她而已。 倘若甄賢與她一樣同為女子,崔瑩完全可以看得見,陛下的身側(cè)定不會有她半點位置。而她可以是陛下的女人,他的棋子,他的盟友,甚至是他兒子的母親,但永遠(yuǎn)也不可能成為他的愛侶。 可她確實是當(dāng)今天下最為尊榮顯貴的女人之一。每日衣食無憂,被人前簇后擁地伺候著,奢侈又氣派。比起需要起早貪黑勞作持家的民間女子,她已然幸運太多。 然而她又真正擁有什么呢? 她的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賞賜。 除了她的兒子。 不,包括她的兒子。 而假如有朝一日,太子殿下也真的徹底離她遠(yuǎn)去了…… 其實與甄賢沒有關(guān)系。甄大人并沒有虧待過她。就算沒有甄賢其人,她的處境也并不會變得更好。 她所困頓種種,畫地為牢桎梏住她的種種,都只是因為她生而為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