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太別誤會了，她們真的只做玉石生意，嘿嘿，”董管家一臉諂媚上前服侍，“大姨太可用過膳了？”這女子是太監(jiān)的老婆，名叫鳳英，劉太監(jiān)不納正房，所有的女子都是妾室，她名分最大而已。鳳英一雙鳳眼斜著看宋小橙，抬起下巴哼了一聲：“聽說你們有什么名貴的玉，我倒想見識見識?！彼磉吀M(jìn)來四個女子，個個穿金戴銀，好不奢侈，都朝宋小橙她們打量。

    “姿色也不過平平。”另一個女子泛著酸氣說。

    “已經(jīng)很不錯了，白皙水靈又年輕，可比我們強(qiáng)多了?！边€有一個女子細(xì)細(xì)看著宋小橙，她只覺得身上發(fā)毛。

    原來她們就是太監(jiān)十個老婆的其中五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好一間偏廳立刻成了菜市場，嘰嘰喳喳吵得人頭疼。宋小橙不禁翻翻白眼，被她們鬧得吃飯胃口也沒了。董管家陪著笑臉附和她們：“哎喲大姨太三姨太五姨太七姨太九姨太，請到正廳邊用些茶果吧?！惫ЧЬ淳吹卣埶齻兂隽似珡d，到正廳去坐。

    然后他又跟宋小橙賠不是：“不好意思啊讓你們見笑了，劉太監(jiān)的姨太太們就是這樣的，生怕多來人跟她們搶。”宋小橙嘴里咬著半個蔥油餅，天哪，她們嫁的可是一個老太監(jiān)，難道我們要跟她們搶太監(jiān)的寵愛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袁青竹什么都聽到了，卻好像什么也沒聽到，悠然吃著花卷。

    “剛才她們來過了？”此時廳外又傳來聲音，另一個女子走進(jìn)來，鵝蛋臉淡眉毛，看上去比那鳳英要和善些。宋小橙下意識往她身后看，果然也跟進(jìn)來四個女子，只不過氣勢上沒前面那批強(qiáng)。

    董管家笑瞇瞇地稱是：“大姨太她們剛?cè)チ苏龔d用茶果，要不二姨太四姨太六姨太八姨太十姨太，你們也去坐坐？”領(lǐng)頭的那個是劉太監(jiān)的第二房，名叫綺云，她也瞥了宋小橙一眼：“長得還算可愛，到鳳英那里要吃虧，到我這兒來吧?！倍芗移疵忉屵@真的是做玉石生意，不是來搶老公的，好不容易把她們給勸走。

    他轉(zhuǎn)頭又不好意思地打招呼，一口一個誤會了、宋小橙也不吃飯了，把碗一放：“當(dāng)我們是猴兒嗎，一個個地都過來看，還有多少人你給我個準(zhǔn)數(shù)吧，看完了我好安心吃早飯?！?/br>
    董管家趕緊搖手：“暫時沒有了，就這十個而已，姑娘你用餐啊，不然公公會怪我們怠慢了客人?！彼涡〕炔诺皖^喝了點(diǎn)粥，她心想袁青竹還說要救嫁給太監(jiān)的女子，這十個姨太太已經(jīng)分了兩大派系，想想也知道是一場雞飛狗跳的宅斗，和她們比起來，我才是弱女子吧。

    馬馬虎虎吃了早飯，董管家又讓她們等了一會兒，說是劉太監(jiān)還沒起床。這么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帶她們到華麗正廳，一進(jìn)屋就看到右邊坐著以大姨太鳳英為首的五個女子，左邊坐著以二姨太綺云為首的五個女子，她們喝茶吃果子正在聊天，彼此之間時不時說些刺人的話。最里面的中間有一扇大屏風(fēng)，畫著蕭史弄玉的吹笛乘風(fēng)圖。

    鳳英好像看綺云不順眼，話語間有些看不起的意思，但綺云這兒也是五個人，對方也占不到大便宜，那些三姑六婆的話嗡嗡灌入宋小橙的耳朵，什么得寵啊什么狐媚子啊。

    宋小橙見到她們的腔調(diào)就挺不爽，低聲埋怨袁青竹：“女俠你是沒看到，我看她們在這太監(jiān)府里過得挺滋潤，兩派就在玩宅斗，根本不需要什么解救?！痹嘀袷疽馑齽e說了，宋小橙撅起嘴來，狗獾跳到她的懷里：“宋姑娘別鬧別扭了，目光放長遠(yuǎn)點(diǎn)嘛?！?/br>
    夫人們都有座位，但她們卻只能空站著，難不成這就是太監(jiān)府給人的下馬威？聽著姨太太們嘰嘰喳喳的聊天聲，宋小橙只覺得心里煩躁，真想叫她們統(tǒng)統(tǒng)閉嘴！突然最里面那扇屏風(fēng)發(fā)出移動的聲響，她們立刻鴉雀無聲，一個個放下瓜子和茶碗，安靜得令人奇怪。

    屏風(fēng)隆隆移開，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wèi)推動著一張臥榻出來，那臥榻裝飾著金珠翠華，鋪著白虎毛皮，一個白胡子瘦干老頭側(cè)臥在上面，那就是劉太監(jiān)了，他身穿鑲金絲紫袍系著蟒帶，遍身奢華。這老太監(jiān)居然躺著待客，他還真囂張。

    劉太監(jiān)又老又瘦，兩只垂著眼袋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裹在華貴袍子里動也不動。侍衛(wèi)們把臥榻放好位置，正廳里一共有十幾個人，但卻安靜得不像話。

    董管家告訴他有璇璣的女子來了，他點(diǎn)點(diǎn)下巴示意袁青竹過去。可袁青竹看不見，旁邊大姨太她們眼神中有了些哄笑的意思，宋小橙挺生氣，她也不管昨夜里有小矛盾，挽起袁青竹的手就帶她走上前。

    “公公想看看璇璣?！痹嘀褚姥阅贸?，溫潤的玉在她白皙的手心里閃光，劉太監(jiān)慢慢從臥榻上抬起身子，他本來眼睛迷糊，見到此玉猛然一瞪眼，頓時精光四射，宋小橙倒是嚇了一跳：這就是活生生的見玉眼開。劉太監(jiān)瞪著玉看了好一會兒，眼睛里有掩飾不住的喜愛，隨后他伸出干枯如樹枝的手，顫巍巍伸過來要拿璇璣細(xì)看，宋小橙趕緊提醒，袁青竹手一攥拳，董管家趕緊讓她給公公看看清楚啊。

    “只能看，不能碰。”袁青竹冷冰冰地說，頓時管家也有些措手不及。旁邊的十房姨太太都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有的說不就是一塊玉嗎，還有的說哪有不讓買主仔細(xì)端詳，好好的正廳又成了菜市場。

    宋小橙覺得氣勢上也不能輸人，抬頭幫腔：“這就是我們的規(guī)矩，只能看不能碰，要是不樂意就算了。”這以退為進(jìn)的態(tài)度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董管家也看出劉太監(jiān)喜歡這枚璇璣，開始打圓場。

    劉太監(jiān)一壓眉毛，手輕輕一抬，她們立刻無話。他又換上一副笑臉，示意再讓他看看清楚。袁青竹依言攤開手掌，劉太監(jiān)的老眼又冒出了光，嘴里喃喃自語：“咱家至多只見過戰(zhàn)國之玉，此乃上古夏氏之物啊。”

    宋小橙皺起眉頭，她可聽不懂，但袁青竹嘴角一揚(yáng)：“公公好眼力。”劉太監(jiān)用眼神示意她們也過來，鳳英首先起身，其他幾房姨太太也紛紛擁上來，大家圍攏在一起剛想發(fā)表意見，劉太監(jiān)臉狠狠一沉：“閉嘴，你們休得玷污此寶物?！彼齻冓s緊都不發(fā)聲了，或害怕或好奇或懵懂地看著這枚璇璣。

    終于袁青竹發(fā)話：“看完了沒有？”劉太監(jiān)并不言語，使了個眼色，董管家會意：“這位姑娘，不知這枚璇璣你怎么開價？”

    袁青竹吐字清脆柔和：“此玉不賣。”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筷子和桃子

    眾人嘩然,那她還搞這么大陣仗，白吃又白住的，等到大家都到齊了才說不賣？董管家面子上有些過不去,趕緊勸說。劉太監(jiān)倒是沒有惱怒，看著袁青竹。

    “真是嘩眾取寵,不賣還搞這么熱鬧。”某位姨太太不滿地發(fā)聲，劉太監(jiān)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她即刻縮到鳳英身后，低頭不敢言語了。宋小橙旁觀這一切,她們對劉太監(jiān)有一種老鼠見了貓似的懼怕感，也不知怕他些什么。

    正廳里氣氛凝滯，沒人發(fā)話，只見劉太監(jiān)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慢慢綻開,他笑起來：“姑娘你也不是一般人,咱家明白你說不賣的意思，咱家也有些寶貝,是戰(zhàn)國時的美玉,也是稀世奇珍，不如做個交換可好？”

    袁青竹嘴角一揚(yáng)：“倒也不是不可，能看看嗎？”劉太監(jiān)示意董管家,他帶著兩個侍衛(wèi)就退下了。宋小橙想：這璇璣是她師父送她的呀，就這么交換啦？袁青竹感覺出她的驚訝，暗地里握了一下她的手，意思是別急,見機(jī)行事。

    很快董管家捧來了錦盒，知道袁青竹看不見，把盒子捧到宋小橙面前。是昨夜見過的幾條漆書筆，董管家把這些東西夸得天花亂墜，好像稀世奇珍一般。宋小橙也不動聲色地聽著，這老家伙還很會壓價，女俠早就說過最值錢的是那兩塊成對的楚國白珩蔥珩，現(xiàn)在居然拿些一般的貨色來蒙混，想得倒美！

    袁青竹任他吹噓也不作聲，半晌過后董管家看她的表情，她沉吟一笑：“劉太監(jiān)府上就這點(diǎn)誠意？抱歉叨擾了，告辭。”她轉(zhuǎn)身離開，宋小橙和狗獾趕緊跟上去，管家算是看不明白了，哎哎叫著。十房姨太太也議論起來。

    到要踏出正廳門的那一刻，董管家腆著臉跑上來攔住她：“這位姑娘真是大脾氣，一言不合就要走，凡事都可以商量的嘛?！彼麄兒谜f歹說把她們勸回去，端來茶幾和椅子坐下，姨太太們也冷眼旁觀著，宋小橙哼了一聲。

    很快按照指示，董管家又到藏玉樓拿來錦盒，他跑了足有三次，拿了玉沖牙、青云璂來，袁青竹都搖頭。最后劉太監(jiān)垂著眼袋一狠心，總算拿來了最珍貴的楚國珩。盒子甫一打開，光潤紅紋的白珩和暗艷黑紋的蔥珩瞬間耀花了眾人的眼睛。宋小橙昨夜已然見過，但大白天看到還是被玉的美麗所震撼，她輕輕倒吸一口冷氣，馬上反應(yīng)過來，買東西的時候不能表現(xiàn)得太喜歡，不然沒法壓價了，趕緊憋住自己的表情。

    “這位姑娘，這任何一枚楚國珩都可謂奇珍，你任選其一，交換璇璣可好？”劉太監(jiān)也看出了宋小橙很喜歡，裝作下了很大的決心，提出要求。

    宋小橙好擔(dān)心袁青竹真的會把璇璣換掉，沒想到她輕輕一笑：“可以是可以……”劉太監(jiān)滿臉的皺紋剛剛笑開，袁青竹即刻又說：“二換一?！彼哪樕ⅠR陰沉下來，這楚珩是成對的，兩枚在一起的價格極高，璇璣固然很美，但也不至于抵得上這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