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西幾乎要喊出來，她捂住嘴巴。

    那邊司長已經(jīng)開始道：

    “萊斯利先生，您總算來了！我們可還等著您跳開場舞！”

    娜塔西不由自主地起了一絲希望，馬蘭大人剛將貝莉婭jiejie訓斥了一頓，這樣神圣的殿堂，不可能再讓貝莉婭jiejie開舞，那么……會輪到她嗎。

    她抬起頭，滿懷希冀地看著前方，卻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貝莉婭jiejie已經(jīng)走到了她附近。

    白綢黑馬甲的侍者來回穿梭，人來人往。

    國王和妃子們在遠處如臨大敵般看著金發(fā)少女，似乎一旦她有任何不妥，就要叫身邊的黃金騎士將自己拱衛(wèi)起來。

    一個餐車被侍者推著，從后方經(jīng)過，輪子咕嚕嚕的聲響碾過路面。

    娜塔西發(fā)現(xiàn)，餐車上放著一個巨大的六層蛋糕，黑森林上點綴著紅色的珍珠果，淺藍色的雙草櫻，還澆著她最愛的可可粉調(diào)制的糖漿。

    一定很好吃。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目光還停留在遠處——

    萊斯利先生邁開長腿，走了過來。

    “娜塔西，對不住?！?/br>
    擦肩而過的輕輕一聲，幾乎讓娜塔西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下意識轉(zhuǎn)頭，與貝莉婭jiejie接觸的那只手臂卻被輕輕一帶，往前“推”了過去——她碰到了貝莉婭jiejie的胸口。

    “啊，娜塔西——”

    金發(fā)少女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緊接著是傷心。

    她像是被一股力量擊中，手在空中飛舞，似要抓住什么，卻到底什么也沒抓住，重重地倒在了經(jīng)過的餐車上。

    “叮鈴哐啷——”

    餐車翻倒了。

    巨大的黑森林蛋糕，在半空中像天女散花一樣砸了下來，柔弱的少女磕在餐車的一角，又反彈了回去。她狼狽地躺在地上，華麗的蔚藍色裙子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臟兮兮的，連到那張雪白的美艷的臉也被糊上了黑一塊白一塊的奶油。

    “噢，光明神在上！這可——”

    司長們看著一塌糊涂的地面，看向娜塔西的眼神活像她闖了個大禍。

    娜塔西忙擺手：

    “不，不是我，是jiejie自己……”

    她不明白，貝莉婭jiejie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下意識看向萊斯利先生，卻發(fā)現(xiàn)他精致的臉上什么都沒有。

    瑪麗公主搖著羽毛扇過來:

    “嘖嘖，平民的教養(yǎng)就是不行……連這么低劣的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地上的少女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原來光鮮亮麗的樣子了。

    她像是個臟兮兮的布偶，渾身涂滿了泥巴。

    少女捂著臉，像是無地自容一般抽泣起來。

    她似有說不盡的傷心，卻只哽咽著，什么也說不出來。淚水在她臉上縱橫交錯，淌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是啊，從昨晚開始，弗格斯小姐就遭受了太多的痛苦。

    她乞憐、喝酒、跳河，都無法轉(zhuǎn)變情人的決定，她的情人要和她的meimei跳舞，而弗格斯家族高傲的、純潔的貴族天性，一定讓她飽受痛苦——

    到了這，卻又被馬蘭大人大肆斥責，任何一個虔誠的光明信徒都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

    而她的meimei還給了她最后的一擊，誰都注意到了倫納德小姐那沒來得及收回的雙手。

    弗格斯小姐就這樣撞翻了餐車上……

    這多重的打擊，哪一個柔弱的少女、尊貴的貴族能忍受得了呢？

    她一定快崩潰了。

    少女的嗚咽似是佐證了這一點。

    “貝莉婭?！?/br>
    這時，一道優(yōu)美的聲音傳了開來。

    柳余只感覺一道清冽的雪松一般的氣息將她包裹。

    “我送你回去?！?/br>
    她抬頭，銀發(fā)少年的臉已近在眼前。

    他微微屈身，捏在手中的白手帕向她遞來，白帕上還繡著一朵薔薇花。

    那是她留在他那兒的。

    她躲開了他的手。

    她仰著的小臉上臟兮兮的，眼眶通紅，唯有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像水洗過一樣清澈——看過這樣眼睛的人，絕不信她會與黑暗為伍。

    她當是純凈而清澈的。

    而馬蘭大人常年的冷酷，和過多的刑罰，早在學院里廣為人知。

    “不用了，蓋亞。”

    少年的手愣在了半空。

    就在這時，另一只蒼白的不失優(yōu)美的手遞到了金發(fā)少女面前，黑發(fā)黑瞳的青年噙著一抹溫柔的笑：

    “弗格斯小姐，看來這個紳士，得讓我做了?！?/br>
    柳余將手放到了那只蒼白的手掌上。

    路易斯俯身一抱，將她抱在了懷中，她像一團軟軟的食草動物一樣團在了他懷里。

    路易斯突然有股奇怪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知道懷中這人有多狡猾多邪惡，卻不知道，她抱起來跟娜塔西一樣輕，實際的她，并不堅硬。

    “我贏了?！?/br>
    路易斯揮去奇怪的感覺，無聲朝懷中人炫耀。

    “不，還沒到最后?！?/br>
    少女糊滿了蛋糕的臉蛋看起來簡直骯臟到了極點，眸中閃爍的不安與渴望，讓她看起來更加可口。

    路易斯不由閃了神。

    就在這時，那少年的聲音又一次從后傳了過來：

    “貝莉婭，我同意。”

    他的聲音美極了，飄蕩在這個大殿，就如同一陣清風。

    “是指禮儀課上的……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小心翼翼的，還間或夾雜著兩聲啜泣。

    “是的，沒錯。”

    柳余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賭贏了。

    從此后，他的心軟，就成了她的利器。

    身下一空，人就從路易斯冰冷的懷抱轉(zhuǎn)到那雪松一般清冽的懷中，銀發(fā)少年安靜地看著她，面上的憐憫和溫和變作了無奈：

    “貝莉婭，你總是……”

    她將腦袋埋到了他懷中，小聲地：

    “蓋亞，謝謝你?！?/br>
    謝謝你的妥協(xié)。

    少年輕輕的嘆息。

    而少女則孩子氣地將眼淚和蛋糕一股腦地抹在他胸口白雪一樣的綢衫上。

    “貝莉婭……”

    少女將雙手自然地環(huán)上他的脖子：

    “好了，蓋亞，我們都臟了，回去吧?！?/br>
    “開場舞呢？”

    司長們目瞪口呆地問。

    少年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易斯，才道：

    “我和弗格斯小姐都不太方便……”

    他的白綢衫也已經(jīng)染上了臟兮兮的“泥巴”，司長閉上了嘴巴。

    蓋亞微微頷首：

    “我想卡洛王子和瑪麗公主不介意領(lǐng)這一場舞?！?/br>
    “是的，我愿意?！?/br>
    卡洛王子以憂傷的眼神看著兩人，又牽起瑪麗公主的手，“我想，由我們來開舞，這不算太過失禮?！?/br>
    “那我呢？”

    一道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柔軟的，帶著點痛苦、屈辱，和掙扎，那聲音問，“萊斯利先生，您也相信……是我推了jiejie？”

    第三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