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何況,這是個誤會。 她得找個最合適的機會解開。 于是,接下來的一路,馬車上再沒有之前的甜蜜,他們沒有親吻,沒有交談,只有冷冰冰的幾句對話。 “好的?!?/br> “謝謝。” “不客氣?!?/br> …… 弗格斯夫人一大早就接到了信鴿的通知,說女兒要回來,連公爵夫人的宴會都沒參加,早早地領(lǐng)著仆人們等候在門口。 印有弗格斯家族家徽的馬車碾過一路的青苔,駛了過來。 “吁——” 胖車夫拉停馬車,跳了下來,打開車門。 一只手伸出來,搭在車門把上。 那雪白的寬袍邊,銀色的、非同一般的星月紋赫然在望,弗格斯夫人倒抽了一口氣: “……是、是神使大人,送我們貝莉婭回來 ?” 這時,一個青年彎腰走了出來。 他站直身體,神情冷淡,眉目絕美。 陽光照在他雪白的星月袍上,他冷灰銀的長發(fā)散出細碎流光,整個人是弗格斯夫人窮盡所有想象都無法形容的威嚴和圣潔 。 她幾乎要跪了下去。 “母親!” 這時,一道火紅的身影撞入了眼簾。 “貝莉婭!” 弗格斯夫人站直身體,拿穩(wěn)羽毛扇時,才注意到,那陌生青年在女兒的腰間托了托,一個生機勃勃的身影就這么跳下馬車,朝她沖來。 弗格斯夫人如遭電擊: “噢貝莉婭,你的手……” 話還沒完 ,已經(jīng)開始嚎啕大哭。 柳余一來,就被這夫人的眼淚淹沒了。 “母親,沒事的,”她小聲安慰他,“一點點小傷而已?!?/br> “怎么會是小傷?一條手臂,對一個貴族家女孩,不,即使是對野蠻的村夫、流浪漢,都是一件大事!你沒了手,再也沒法穿漂亮的裙子,無法給自己綰漂亮的頭發(fā) ……去宴會,他們的目光永遠會落到你的殘缺……噢,貝莉婭,我可憐的貝莉婭……你不是去學(xué)習嗎?神眷者,我可沒見哪個神眷者會沒了手!” “我得找他們?nèi)ァ?/br> 弗格斯夫人怒氣沖沖地叫著馬車。 “夠了,母親,我還有客人在呢?!?/br> 柳余將目光看向一旁始終不語的蓋亞,他臉上的神色有些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 “噢,噢,不知這位是……” “萊斯利先生,蓋亞·萊斯利,是我的……”少女臉色沉悶下來,“朋友。” 她注意到,蓋亞抬起頭,朝自己這“看”了一眼 。 “朋友?歡迎,歡迎,我們貝莉婭很少邀請朋友來家里做客呢?!?/br> 弗格斯夫人往“朋友”美麗的眼睛上看了一眼,“瑪吉,快去準備些熱可可?!?/br> 蓋亞無聲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第六十六章 在走進一樓大廳時, 弗格斯夫人搖著她的羽毛扇,一邊吩咐瑪吉去給客人準備下午茶和點心,一邊又笑容滿面地對身后跟來的青年道: “……萊斯利先生, 弗格斯家的紅茶還不錯, 您可以配著點心吃上一些。” “多謝夫人?!?/br> 英俊的青年風度翩翩地致謝。 “那……貝莉婭,我就先帶走一會,失陪?!备ジ袼狗蛉笋娉值仡h首,見女兒還依依不舍, 不由拔高了聲音,“貝莉婭!跟我去二樓!” “母親,我……” “坐了一路馬車, 你這裙子都皺了, 這可不真像一個貴族!”弗格斯夫人尖利的嗓音幾乎可以刺破耳膜,“走, 上去,貝莉婭?!?/br> “是,母親?!?/br> 柳余無奈地轉(zhuǎn)身, 往另一邊的樓梯而去。 住在弗格斯家的那幾天, 她早已經(jīng)習慣弗格斯夫人的講究做派。 起居是一套,通常是棉麻制的長裙,以寬松舒服為主。待客是一套, 這時會帶點蕾絲小花邊, 看起來不會太失禮。而出門做客又要換一套,這套是最講究的了,一般是華貴的絲綢裙子, 用束身衣束出細細的腰肢,套上配套的絲綢手套、額飾或羽毛帽, 再撐上一把小陽傘,就可以參加舞宴了。當然,睡覺之前也要換一套。 ……光穿戴,就足以這些無聊的貴族小姐們消磨上半日了。 一進房間,本以為會被弗格斯夫人催著換衣服,誰知竟然被一把抱住了。 剛才還顯得矜持高貴的弗格斯夫人又嚎啕大哭起來: “噢我可憐的貝莉婭……你以后可怎么辦……一條手臂?!誰來照顧你,你以后的生活可怎么辦?……那些該死的家伙,為什么讓你一個女孩遭受這些……一想到這,我都快要無法呼吸了……” 她哭得一聳一聳的,描得精致的青黛色眼影開始糊了,眼淚鼻涕一起下,實在不怎么好看。 可柳余卻覺得,這一刻的弗格斯夫人美極了。 “娜塔西呢?!該死的娜塔西,她居然沒有擋在你面前——” “——不關(guān)娜塔西的事?!绷鄧烂C地警告,“母親,您別總是招惹她,而且,別忘了,她是神眷者,今非昔比?!?/br> 她當然不會將真相告訴弗格斯夫人,否則,以弗格斯夫人暴躁的性格,早就去找娜塔西算賬了:女主光環(huán),可不是一般人能磕得起的。 弗格斯夫人憤憤不平地: “一個平民!哼,一個平民,憑什么能跟你平起平坐?!要不是我,她早就跟城邦里那些流浪漢一樣……” “母親?!?/br> 柳余不贊成地看著她。 “知道了知道了,不去招惹她,真是……”弗格斯夫人碎碎念地從衣櫥里拿出一條藍色的棉布裙,裙擺訂了一圈純白蕾絲花邊,“換上這個。” “是的,母親?!?/br> 柳余接過。 弗格斯夫人看著女兒伸到身后,艱難地用一只手解綁帶,又開始哭了。 “噢,這可怎么辦,我可憐的貝比……” 她連小名都叫了出來。 一邊幫她脫襯裙,一邊幫她解紅裙子背后的綁帶: “……也不知道是誰笨手笨腳幫你綁的……還有這頭發(fā),毛毛躁躁……噢,一切都糟透了……” 等到那裙子離身,弗格斯夫人的念叨也停止了,她那本來就大的眼睛生生瞪大了一圈,直直地盯著那雪白的、留了無數(shù)手指印的地方,蹭得紅紅的后背…… 弗格斯夫人是過來人,還是個有著豐富經(jīng)驗的過來人。 她幾乎立刻就能在腦子里想象出,她的女兒曾經(jīng)在昨晚經(jīng)歷過怎樣的一夜。 也許,是灌木叢;也許,是小樹林…那褪也褪不掉的印子,足見那小兔崽子有多愛不釋手、流連忘返;當然,她得承認,她的女兒確實看起來十分可口—— “貝莉婭!”弗格斯夫人尖叫了一聲,“是誰?!哪個小兔崽子干的?!我說過無數(shù)次……” 柳余:…… 糟糕。 她…給忘了。 柳余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確實…恩,看起來慘烈了些。 “母親,您別激動,別激動……我穿不上,您幫幫我……” 弗格斯夫人壓了壓快躥出喉嚨口的火氣,見女兒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沒好氣地接過系帶:“是他,那個萊斯利對不對?他是你的情人?” “我愛他。” “愛?一個瞎子?是,母親得承認,萊斯利先生擁有這世上無人能及的美貌,和你很相配……可他是個瞎子,以后,不會有什么出息……他也沒法當你的拐杖……” 弗格斯夫的目光終于聚焦到別的地方,這一下,立刻發(fā)現(xiàn)了不同。 “貝莉婭!你的頭發(fā),還有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她驚愕非常。 弗格斯夫人的視線落到眼前少女幾乎及踝的金發(fā)上,那亮閃閃的、如絲綢一樣的華麗緞面,還有那冰藍色的眼睛,剔透而高貴—— 她看起來那么美。 卻又…那么陌生。 她之前怎么就沒發(fā)覺呢? “……我也不太明白,手臂斷了之后,我很傷心,在神殿的祈禱室呆了一夜,醒來時,就成這樣了。布魯斯大人說,這都是……”柳余用詠嘆調(diào)道,“神的安排?!?/br> “……噢,原來是這樣?!?/br> 單純的弗格斯夫人立刻就接受了這個解釋。 是的,她的貝莉婭那么優(yōu)秀,沒人會不愛她。 神也不例外。 不過:“我不接受!”弗格斯夫人硬邦邦地道,“一個瞎子,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