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命地吞下食物，卻仍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娘親被帶走。

    “不要打她！”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小灰蛋抬眼望去。

    只見一個比他更要矮小的身影擋在婦人與那男子之間。

    “她都已經(jīng)死了，死者為大你沒聽說過嗎？穿得人模狗樣，做出來的事怎么這么無恥呢！”

    小孩的發(fā)音還有些模糊，穿得也破破爛爛的，他矮小的身形卻像個英雄一般出現(xiàn)在小灰蛋面前。

    “這是誰家的小崽子！爺?shù)募沂鹿苣闫ㄊ?！還不快滾！”說罷，伸手就要打向小孩子，一側(cè)的人卻及時將他拉住，不屑地看了眼小孩子，再朝男子說道：“這事柳家撿來的孩子，叫什么白成風(fēng)？你可打不得他，莫說打他了，你要是碰了他一下，那柳家的兩個無賴可不得賴上你？”

    小小身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挺了挺胸膛，“你敢打我？”

    男子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也忌憚著他父母的無賴程度，只好一揮袖罷，“走！”

    草堆中的小灰蛋低喃了幾聲他的名字，手中越發(fā)兇狠地往嘴里塞食物，再拿起一側(cè)的水壺喝了一口，直直地盯著那個身影。那個于他而言，就像英雄一般的人。

    白成風(fēng)怔愣看著虛空中的畫面，這件事他已經(jīng)完全記不得了。原來那時候，小灰蛋一直在巷子里面躲著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濕兄這章被完全忽略了的感覺……

    想想小灰蛋邊往嘴里塞吃的又邊哭，還只能看著自家娘親露在外面十多個時辰未動的手，好難受

    在他無能為力的時候，突然跑出來阻止男子打他娘親的白成風(fēng)就像個英雄一樣

    年齡的話

    小灰蛋馬上三歲了

    白成風(fēng)才兩歲多一點點

    另外……這樣的話，一月完結(jié)……當(dāng)我沒說過吧……

    估計得等下個月……

    第73章 至死方休

    那時的白成風(fēng)興許只是一時興起；更或許只是偶然地路過，學(xué)著市井里話本中的大俠打抱不平；亦或許當(dāng)時他連“死者為大”這個成語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原來，就如此平凡的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讓小灰蛋甘愿護著他這么多年嗎？

    心痛得難以附加，眼前亦是一片模糊。身上的銀光湊近他的臉頰，將他臉上的淚痕輕輕抹去，與此同時，空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已經(jīng)過去了，別哭。”

    他猛地點點頭，提起袖罷狠狠在臉上抹了一把。

    “別看了。”小灰蛋的聲音繼續(xù)響起，他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想看。”

    小灰蛋緘默下來，銀光也軟綿綿地靠在白成風(fēng)身上。他不在阻止，只是將白成風(fēng)纏得更緊。

    這個人，怎么會舍得就此放開呢？

    繼續(xù)往前走。畫面中，當(dāng)小灰蛋心灰意冷地吃完包袱里的食物，從草堆中爬出來之時，娘親早已不知所蹤。他違背了娘親的叮囑，爬出了草堆便瘋狂地朝巷子外跑去，他跑到幾日前娘親倒下的地方，那里有一灘褐紅色的血跡，神使鬼差地拿起撿來的木桶，跑到溪邊去打了些水回來，找出了快較為干凈的破布。他在破布上蘸了些水，將褐紅色的血跡一點一點擦盡，待地面干凈了，他將沾滿血跡的破布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草堆之中。

    他沒有去找婦人。他年紀(jì)不大，卻也聽得懂“死”這個字是什么意思。娘親同他說過，死了，就是消失了。娘親還說，如果有一日，她不再來看自己了，不是她不要自己了，而是她消失了。

    冥冥之中，小灰蛋明白了。娘親倒在那個地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消失了，但他還在自欺欺人，他以為自己一直聽娘親的話，娘親就會再回來，所以無論如何她也遵循娘親的話，在食物吃完之前絕不踏出這個草堆半步。

    所以即便娘親被帶走了，他依舊每夜都坐在巷口出，眺望著昔日娘親時常走過的那條路，只可惜，從那以后，就如同娘親所說的消失了那般，再未曾出現(xiàn)過。

    他靠著婦人包袱中留下的一些碎銀子活了下來，在南風(fēng)城中以乞討度日。撿了些別人不要的東西簡簡單單地做了一個草棚子。

    因為他模樣生得實在好看，經(jīng)常被城中其他乞丐欺負，所以他每日都用泥土將自己的臉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有時候他會悄悄找去柳家大院，躲在角落里看著幼小的白成風(fēng)搗鼓一些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這些都是白成風(fēng)從不知曉的。

    原來在幼年之時，小灰蛋一直躲在角落陪著他。

    再往前走，小灰蛋已經(jīng)從城里撿回來不少無家可歸的孤兒了，他像個大哥哥一般照顧著他們。直至有一日，他看到白成風(fēng)被一群武夫追著東躲西躥，急得淚眼汪汪，最后去別家偷了些竹棒讓院子里年紀(jì)稍大的孩子一起去尋白成風(fēng)。

    待找到之時，白成風(fēng)依舊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痛打了，彼時也不知小灰蛋使了多大力氣才將他身上的人一一揮開，瘋狂地揮舞著棍棒，那是他第一次傷害別人，心中也十分害怕，但他更不想看到白成風(fēng)受傷。

    小灰蛋把白成風(fēng)救回去之后，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和白成風(fēng)拜了把子。待白成風(fēng)回家之后，小灰蛋看著年幼的鐵球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是乞丐……和我拜把子豈不是折辱了他?！?/br>
    鐵球向來不拘小節(jié)，拍了拍他的背，“別擔(dān)心了，反正他爹娘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坑蒙拐騙，還不如咱們做乞丐堂堂正正呢！”

    而在那一刻，待人素來溫和的小灰蛋卻是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沒好氣地瞪了鐵球一眼，當(dāng)夜買回來的饃饃還少給了鐵球半個。自那以后，鐵球就再也不敢在小灰蛋面前說柳家和白成風(fēng)的不是了。

    白成風(fēng)時常跑去小巷子和他們睡在一個草棚子下，久而久之，與小灰蛋眾人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親密，在白成風(fēng)的教唆下，小灰蛋將臉上的泥巴洗得干干凈凈，也得來了一個“小白臉”的稱號。

    那個時候是白成風(fēng)幼年時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他曾想過，如果能永遠和小灰蛋在一起，就算是只能一輩子睡在亂草鋪成的地上他也心甘情愿。

    而行在白成風(fēng)身后白落雨靜靜地看著畫面中幼年的白成風(fēng)，胸腔疼痛如麻。這是他不知道的、屬于白成風(fēng)的童年。

    到底白成風(fēng)與小灰蛋一行人是不同的，白成風(fēng)有家，有遮風(fēng)避雨的屋檐，而小灰蛋他們只有一層薄薄的亂草。

    那日被小灰蛋驅(qū)走的武夫并沒有就此善罷甘休。他們挑了一日柳家夫婦外出，個個手拿著手腕粗細的棍棒，氣勢洶洶、大搖大擺地走向柳家大院。

    “今日那兩個無賴沒在家吧？”

    “沒在！我親眼看到他們?nèi)コ强诹?，肯定又在打外來人的壞主意！咱們就趁這時候闖進去吧，把他柳家砸個稀巴爛，讓他們教出來的兔崽子再來壞事！”其中一人惡狠狠地說。

    “說起這事我就納悶，你們是怎么辦事的！怎么還叫一個小兔崽子攪黃了！”另一人郁悶地說。

    “那日本要去將巷子里的那一窩兔崽子全拉去賣了，誰知這臭小子聽見了，我們本開打算糊弄糊弄就過去了，他卻硬要去告官！你們也知道，縣令是個不通情理的主兒，我怕他壞事，就派人去追他，最后剛好被巷子里那些兔崽子撞見了，我們怕生事就跑了?！?/br>
    “最后還叫這小子偷偷報了官，這下算是徹底黃了，定要趁今日好好教訓(xùn)他！”

    一語畢，卻正巧讓前往柳家大院的小灰蛋撞見了，他臉色煞得一白，“不能讓他們?nèi)チ?！?/br>
    他不能讓他們毀了白成風(fēng)的家！

    他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從角落里艱難地抱起一顆大石頭，大喊一聲，猛地將石頭拋了過去，那幾個大漢忙不跌地跳到一旁去，“你這小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