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亞諾還記得他剛認識門德斯后不久的一天下午，門德斯和他肩并肩坐在他位于馬德拉島上的家門前的臺階上，一起看著門前不時來往的行人，時而和老鄰居們打聲招呼。

    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太陽快要下山，多洛雷斯從廚房的窗戶探出頭來叫他們準備吃飯——就是這個時候，門德斯突然問了克里斯蒂亞諾這個問題。

    我？我想做歷史上最好的前鋒，和貝利、馬拉多拉一樣偉大不凡?？死锼沟賮喼Z說，你呢，豪爾赫，你的夢想是什么？

    我？門德斯想了一下，我要做歷史上最好的經(jīng)紀人——我希望哪怕是一千年之后，我們還會被當(dāng)成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足壇組合被人提起。就像是亞瑟王和梅林大法師。

    克里斯蒂亞諾，但是眼下我想要做的很簡單，我只想保護好你，我希望我可以為你處理一切，讓你只需要面對足球這一件事——克里斯蒂亞諾，沒有梅林大法師也許就不會有亞瑟王的事業(yè)，但是同樣沒有亞瑟王和他的事業(yè)，也就不會有偉大的梅林大法師。這就像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一樣。

    克里斯蒂亞諾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只是笑了起來，但是并不理解其中的深意——他并非不信任門德斯，他只是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過一種只需要面對一件事的簡單生活。

    他執(zhí)意自己面對這個艱難的世界，執(zhí)意要做一個完美的偶像，他猜大概也是這種執(zhí)念增加了他生活的難度。

    他決定在生活給他第二次機會的時候做出一點適度的改變。

    “當(dāng)然豪爾赫，你總是能幫我解決一切，讓我只需要面對一件事——這讓我的生活輕松多了?！笨死锼沟賮喼Z笑著對門德斯說。

    門德斯的表情看上去既像是動容又像是困惑，但在半分鐘的猶豫不決之后，他最終只是笑著點點頭，“我希望你的生活輕松，這也是我的目標?！?/br>
    克里斯蒂亞諾完全放下了對這些瑣事的思考，全部投入到訓(xùn)練中——他不想花太多時間去等待自己在曼聯(lián)的首秀，他決心主動出擊去得到，而要得到這個他知道自己需要付出比曾經(jīng)更多的努力，這也就意味著他也沒什么時間消磨在這種門德斯完全可以為他解決的小事上。

    “最近的訓(xùn)練數(shù)據(jù)分析?！敝萄院喴赓W地解釋了一句，然后就把手上的一疊A4紙遞給了爵士，“順便一提，爵士，除了這些分析數(shù)據(jù)所體現(xiàn)的東西之外，小卷毛最近的體脂含量降了一些，但體重增加了——我覺得這意味著他踩單車的時候動作會更僵硬難看了?！?/br>
    抱著臟兮兮的皮球從他們身邊路過打算去換個干凈一點、沒有沾滿汗水的皮球繼續(xù)加練的克里斯蒂亞諾為自己小卷毛這個外號而義憤填膺，“爵士，我發(fā)誓我的動作非常不錯，很具有觀賞性。”

    爵士瞇起自己的老花眼看看小卷毛和小牙套，又看看他的腿部肌rou和胳膊，然后轉(zhuǎn)過頭對助教點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的確會很難看——克里斯蒂亞諾，少踩單車，我對你的這個技術(shù)動作精神過敏。”

    克里斯蒂亞諾氣呼呼地走開了。

    不過就在克里斯蒂亞諾換完皮球，抱著新球走回訓(xùn)練場邊擺放練任意球的假人的地方的時候，發(fā)現(xiàn)爵士正拿著那疊打印紙，背著手站在那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克里斯蒂亞諾打算去問問發(fā)生了什么，畢竟爵士這個眼神明擺著就是我有話跟你說，但是如果你不來問我我很有可能就不說了的意思。

    但是出乎意料，爵士似乎無意跟他談點什么——至少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來講是這樣的。

    他只是看似非常隨意地指了一個地方，一句話也沒說。

    出于曾經(jīng)那段歲月中積累的了解，克里斯蒂亞諾立刻意識到爵士是要他在他手指的那個位置踢一個任意球——他不是很確定是什么讓爵士決定來看他練任意球，但是漫長的職業(yè)生涯告訴他這絕對不是什么糟糕的征兆。

    所以他什么都沒問，老老實實地把球擺到了爵士手指的位置——那不是一個非常舒服的罰球點：距離球門有點兒遠，和球門形成的角度也過于小了。

    那通常不是一個克里斯蒂亞諾會選擇直接射門的罰球點，他在皇馬的后期更喜歡在這個位置開球到禁區(qū)找拉莫斯或者別的什么人的頭球，不一定總是破門但是通常頗有威脅。

    但是爵士這次顯然不是想讓他找配合練習(xí)，他顯然指望著自己的葡萄牙小卷毛大力出奇跡直接破門。

    順便一提，克里斯蒂亞諾可不怎么喜歡大力出奇跡這個形容法兒，他永遠相信自己的遠射是實力所致而非運氣使然。

    克里斯蒂亞諾把球擺好，退后一步，圓規(guī)腿、手叉腰、深呼吸——全套完美的標準CR7式任意球前|戲。

    助跑，觸球，力量、角度、甚至腳弓應(yīng)該繃緊到幾分都是他前生今世無數(shù)次演練過的。

    只是出球的一瞬間，克里斯蒂亞諾的經(jīng)驗和直覺就告訴他他已經(jīng)成功了。

    他也的確成功了。

    那與其說是落葉，不如說是如同狂風(fēng)卷起的一段枯木——一瞬間的拔地而起和一瞬間的倏然墜落，那是自然界的暴力和暴力中所攜帶的源自力量的美感。

    爵士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切，愉快地用那疊打印紙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言不發(fā)地扭頭走了。

    克里斯蒂亞諾看著爵士的背影，片刻之后也若有所思的笑了。

    然后，看看四下無人，克里斯蒂亞諾助跑、起跳、空中轉(zhuǎn)身、o型嘴。

    真爽。

    第12章

    克里斯蒂亞諾雖然罰進了那個任意球，但是曼聯(lián)的英超第一場比賽他還是不得不坐在替補席上喝喝水。

    “里奧，你在聽什么？”

    哈維和伊涅斯塔端著餐盤從身后走過來，哈維跨開腿一下子邁過長凳啪唧坐在里奧身邊，伊涅斯塔則只好瞪了他一眼，繞過長桌坐到了里奧對面。

    “曼聯(lián)的比賽？”哈維湊到里奧耳邊聽他連著小隨身聽的耳機里的動靜，“這場比賽的對手好像不是很強，應(yīng)該問題不大——但是里奧，你喜歡曼聯(lián)？”

    哈維看上去有點兒憂心忡忡——因為里奧可能喜歡曼聯(lián)這件事而憂心忡忡。

    不用伊涅斯塔做旁白，里奧也能立刻知道哈維的這個表情是為什么，“我只是好奇……呃，對不起，哈維，但我真的很好奇曼聯(lián)的羅納爾多——不過他這場好像沒首發(fā)?！薄死飱W可能喜歡曼聯(lián)這件事之外，哈維也旗幟鮮明地提示過里奧不必在意無關(guān)人士，里奧覺得哈維是在為自己好，所以當(dāng)他被現(xiàn)場抓包關(guān)注羅納爾多的時候，年輕的未來金球獎得主顯得有些緊張。

    哈維一貫不能理解英超中午比賽這種神秘的時間安排，但是他完全能理解爵士為什么不讓他的千萬級小男孩首發(fā)。

    “他才十八歲，里奧，第一場比賽不首發(fā)再正常不過了?！币聊顾婀S回答了這個問題，“曼聯(lián)現(xiàn)在幾比幾？”——他雖然也認為里奧不必在意無關(guān)緊要的人和球隊，但是和這個相比，他更不愿意讓里奧在人際關(guān)系中感到緊張。

    “曼聯(lián)一比零，不過上半場剛結(jié)束。”里奧說。

    伊涅斯塔沒再提問——即使是為了讓里奧覺得舒服一點兒，他對曼聯(lián)也無法產(chǎn)生更大的興趣了。

    “介意給我一個耳機嗎？”

    就在里奧準備好好注意曼聯(lián)的比賽，以防羅納爾多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登場時，羅納爾迪尼奧突然坐到了他另一邊的空位上，毫不見外地向他伸手申請一只耳機。

    里奧不是一個非常會拒絕的孩子，尤其是當(dāng)他沒覺得這個要求特別過分的時候。

    里奧默默把自己左耳的耳機摘下來遞給羅納爾迪尼奧，然后又把右耳的耳機平移到了自己的左耳——他沒問任何問題，而羅納爾迪尼奧似乎也沒有解釋自己行為的意思。

    哈維和伊涅斯塔交換了一個心情復(fù)雜的眼神，他們說不準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阻止羅納爾迪尼奧對里奧分心關(guān)注無關(guān)人士的行為的鼓勵——那不太友好，看上去還有質(zhì)疑對方對里奧是否抱有好意的嫌疑。

    “下半場比賽開始，今天的比賽鏡頭第一次給到了新近加盟曼聯(lián)的羅納爾多?！睆V播里的比賽解說這樣說道。

    “羅納爾多心情不錯，不知道是不是中場的時候爵士囑咐了什么——比如下半場某個特定時刻許諾他進行自己的英超首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