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愛神這幾天十分苦惱。

    她在見到滿臉“不開心”的阿黛拉， 滿臉“不開心”的塞西爾時，回到自己的小住宅，還要面對滿臉“不開心”的安娜， 甚至還偶爾碰到滿臉“不開心”的尤蒙。

    但她現(xiàn)在最不敢遇見的是騎士長大人。

    他沒有斥責艾格莉絲或者塞西爾， 藥劑課上對他們使壞的男生被院方重罰， 加拉哈德卻沒自己去算賬。

    當時在醫(yī)護室， 他最后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殿下是個溫柔的人?！?/br>
    但他不生氣起來比生氣看上去更可怕。

    有時候只是沉沉地看著什么，也不說一句話。但是當你看向他時， 他又朝你露出一個極淡極溫柔的笑。

    讓艾格莉絲感到松一口氣的是加拉哈德不再賦閑，被國王命令鎮(zhèn)守王宮。

    他在告別之日披上披風穿上重甲與她鄭重道別，對艾格莉絲說或許將許久不見時，這讓艾格莉絲無端回想起這個男人和她第一次見面

    ——那時他也是身穿鎧甲，和許多騎士一樣護在殿外等待她這個“神選之女”出來。

    只是幾乎所有人見到完整面容的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都呆了半刻， 讓她當時有小小的自傲。

    只有他表情變都沒變。

    于是愛神那時就很想逗一逗這位看上去在喬納維亞和她的第一世都不會遇到的騎士。

    “殿下，萬事小心。”

    加拉哈德留下這句話后便離開了學院。

    安娜對艾格莉絲說翡冷翠最近執(zhí)行了嚴格的城禁， 同時日日夜夜有士兵和騎士在巡邏。

    他們說，魔族盯上了王宮里深藏的巴德爾賜予伊塔利初代王的寶物。

    學院商議著要不要進行舞會，院長早就被國王抓去王宮鎮(zhèn)守，而副院長洛塔爾女士大錘一敲慎重決定繼續(xù)進行。

    傳統(tǒng)不可廢， 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能率先表示畏懼。

    并且學院里在他們看來沒有什么可以值得魔族惦記的， 最讓人們垂涎的其實只有學院的圖書館里深藏的各種珍貴典籍和學院里實力或強或弱的魔法師們。至于學院歷史收藏館里放的更不是什么真正私人收藏會收藏的好東西了，來來去去便是學院里很久之前優(yōu)秀學生留下了的課本、筆記、衣物，學院的院史，學院所獲得的王國的表彰。

    最具有歲月的就是那傳聞大魔法師的權杖， 但那真的只是一根從橄欖樹上掰下來的一根粗粗雕磨過的“木棍”， 連能輔助實施魔法的魔紋都沒有刻上去，現(xiàn)在一個十幾歲的見習魔法師的魔杖都比它好上一萬倍。

    與此同時， 皇家學院外圍的那道結界是經(jīng)過院長幾代加印傳承下來的，只要魔族棄地的封印不解一天，皇家學院的人就不會擔心他們那些低等魔物有實力能突破這層結界。

    說是這么說，但他們也如伊塔利國王所做的那般加強了警戒。

    艾格莉絲有時候會來來去去翻她從柯克那本書里看到的歌謠。

    ——最后我們?nèi)匀槐绘i在這棄地。但枷鎖不是永恒，魔族的羽翼終將在天空展開。

    那時加拉哈德曾說被抓的低等魔物也會哼這個，艾格莉絲便總是在意起這幾段話起來。

    拿著新試驗出來的藥劑找到艾格莉絲住的宿舍的阿黛拉，一推開門便看到的是少女縮在整齊干凈的客廳椅子上，長長的金發(fā)披在肩上，光影之間越發(fā)襯得她皮膚雪白，明媚動人。

    “怎么就你一個人在這里，你的侍女們呢？”阿黛拉說道。

    “其中兩個估計回神殿去匯報我的情況了吧，安娜去買今天要準備的午餐需要的東西啦?！?/br>
    阿黛拉不必說在學院，在這個大陸上都是少有的天才。

    因而只是瞟了一眼艾格莉絲手上拿著的書上的內(nèi)容，她就能在記憶宮殿里找到是誰寫的寫的是什么內(nèi)容又有誰對這些人作出過評價。

    “這是很少有的魔族歌謠。”阿黛拉把綠色的不知名液體放在艾格莉絲旁邊的桌上，“試驗過了，涂到疤痕上?！?/br>
    “……又是你和尤蒙琢磨出來的？”

    “尤蒙是個廢材，他就是打下手的?！?/br>
    艾格莉絲聽后低聲笑了笑，乖乖拿那藥劑抹到那些她根本不在意，也的確沒有引起什么傷的疤痕上。

    阿黛拉接過愛神原本手上的書，草草翻了幾頁就又合了起來。

    “柯克學士寫的東西一直都很不錯?！迸⒄\懇評價。

    艾格莉絲低頭專注把藥劑擦在自己的手臂上，隨口問道：“你知道些什么和那首魔族歌謠有關的事情嗎？”

    阿黛拉如背書般很快回答：“這是目前來說流傳最廣的魔族歌謠，因為魔族一直被鎖在棄地的原因，他們的歷史和文化只有偶爾跑出來的能人言的低等魔物和半魔人有透露過。但是讓這首歌謠流傳最廣的原因是因為三百年前那場大戰(zhàn)時，被那個半魔人不停念叨過，不過也沒見魔族真的從棄地離開?！?/br>
    “當時魔族跑出來了吧，”艾格莉絲愣了愣。

    “沒有，只是帶著一群低等魔物，于是被許多人以訛傳訛誤以為他當時是帶著整個魔族挑起那場混戰(zhàn)。”

    過了會兒，阿黛拉忽然說：“但我覺得，那首歌謠應該全部都是隱喻。”

    艾格莉絲驚訝地看著聰慧的少女，后者找了張椅子隨意坐下來，忽略了自己面前坐著的是傳聞中神殿的圣女，似乎就是如此打心里堅信對方不會以禮儀來規(guī)矩自己。

    “很多學者都幾乎是默認了‘生生不息的環(huán)’指的是德羅普尼爾之戒，但他們猜測魔族為什么會說這個戒指的理由卻千奇百怪。”阿黛拉想了想繼續(xù)說道，“研究魔族一類的人其實很少，所以能找到的觀點不多。只是很早以前有人提出這是指魔族離開棄地所需要的方法，于是所有人都找有沒有其他類似格式的歌謠能猜到魔族離開棄地需要些什么?！?/br>
    “畢竟三百年前那場大戰(zhàn)那位半魔人就有帶軍隊襲擊過神殿，只是靠著當時的圣女彌賽爾犧牲保住了戒指，也沒人知道究竟戒指對魔族離開棄地究竟有沒有用。神殿從那以后就加強了對戒指的保護，在祭祀之日才會拿出來然后開啟方法只有教皇知道。”

    說到這里阿黛拉忍不住斂眉：“可是戒指居然還是被盜了，神殿是多腐朽的管理制度啊?！?/br>
    她轉而想起艾格莉絲也屬于神殿的一部分還是高位，反應過來后瞬間轉變了話題：“但魔族流傳到瑪瑟蘭德的資料太少了，零零散散的其他歌謠根本找不到類似的謎語。”

    “我覺得那些人的結論都是瞎想，魔族需要的其他東西一定還在那首歌里。”阿黛拉自信地笑道。

    她少見的笑容里盡是獨屬于天才和少年人的傲氣，或許會被許多人嘲笑不知天高地厚，卻又有著獨特的魅力，莫名吸引別人的視線。

    “為什么不是只需要戒指呢？”艾格莉絲問道。

    阿黛拉毫不猶豫地回答：“如果真的離開了棄地，魔族不會這么小心翼翼泄露消息給國王……神族應該也不會沉寂那么久，盡管快三百年沒有找到什么關于神族的消息了?！?/br>
    艾格莉絲·愛神陷入沉思。

    ——神族不能到大陸其他人也不能去神域后根本不想管人類的破事了呀！

    “總之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些?！卑Ⅶ炖酒饋?，拍了拍自己的裙子上的褶皺，然后走過去把艾格莉絲用完藥劑的空瓶子拿起來。

    “第二句其實指的是什么我也完全沒有頭緒，第三句很明顯是與神明有關的了。但是當年把魔族封如棄地的初代神明也很少，據(jù)傳說把魔王打到重傷的是神王與戰(zhàn)神聯(lián)手……可能是和戰(zhàn)神有關的東西，國王陛下現(xiàn)在這么保護王宮所謂光明神的贈物我倒覺得沒必要。”

    艾格莉絲拿回自己的書，輕輕撫摸封面上的金印字。

    “也有可能更直白點……是說神明的血吧?！睈凵褫p聲說。

    她低頭垂眼，長長的睫羽蓋住了旁人的視線。

    否則他們一定能發(fā)現(xiàn)這位少女的眼睛里蘊含著常人讀不懂的情緒。

    “這個不可能拿到的吧?！卑Ⅶ炖Φ溃拔蚁茸吡?，還有課?！?/br>
    她簡單朝艾格莉絲揮揮手便離開了這棟小屋，但她一打開門便撞見了在小院練習回來的塞西爾。

    他微微喘氣，汗水滑過臉上的傷疤，但因為本人整整齊齊的穿著，不會讓人生出太多的反感。

    塞西爾起初愣了愣，下意識以為是安娜恰好開門，而當阿黛拉出聲時他才聽出是誰。

    “塞西爾?！卑赐苯幼叱鋈サ陌Ⅶ炖币姷亟凶×松倌辍?/br>
    她看了看少年深灰色的不帶一絲光彩眼睛：“你想一直看不見嗎？”

    “……”

    而遠遠聽見阿黛拉聲音的艾格莉絲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

    ——阿黛拉……她是怎么知道戒指被魔族盜走的事情的？

    這不是被伊塔利國王與神殿兩邊一起努力壓著不讓普通人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寫同人……

    第35章

    安娜把一個花紋詭譎的面具套在了艾格莉絲的臉上。

    作為一個接受過良好正統(tǒng)貴族教育的女孩， 她是無法欣賞這種偏向異族的花紋涂飾，但是圣女殿下見后就覺得愛不釋手，然后直接買了下來。

    戴上這個面具的好處便是人們不會總是下意識地盯著艾格莉絲的臉， 然而她窈窕的身姿依然會引人對那面具下的面龐產(chǎn)生好奇。

    安娜自己換上了傳說中湖中仙女的衣服， 說是傳說， 只是現(xiàn)在她們離尋常人類太遠， 連冒險家們都很少真的見到了。

    據(jù)說三百年前的大戰(zhàn)中有一些湖中仙女幫助了半魔人那一邊，神族大怒而對那些湖中仙女進行懲罰與詛咒， 從那以后別說是人類，就連精靈都很少在森林的湖畔看見她們。

    “你好，美麗的薇薇安。”艾格莉絲笑嘻嘻地說著最出名的湖中仙女的名字。

    安娜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殿下?！鄙倌陱姆块g里出來。

    “……？”

    艾格莉絲瞧見自己的換好衣服的小騎士時，啞然無言。

    塞西爾與其說是換裝，倒不如說是把自己全副武裝成了一個騎士， 還戴上了嚴實的頭盔只露出幾道用于呼吸通氣的縫，連手都被塞進鐵制的盔甲里。

    艾格莉絲一下想到了以前自己看故事書知道的全身都是鋼鐵的鐵人。

    “蠻不錯的?！卑材刃ξ?。

    艾格莉絲無奈地拍了拍少年硬邦邦的鐵“頭”：“不悶嗎？”

    “不， 很暖和。”

    “殿下不要小瞧這一套，可貴了呢！是國王陛下以前想建立一個防護力強的盔甲時提出的方案，但這種全是鐵的盔甲造價太貴，弄了幾件就被丟在倉庫里， 還是加拉哈德大人找出來的。”安娜說道。

    “為什么要穿這件呀？”艾格莉絲敲了敲塞西爾的手， 發(fā)出“咚咚”的聲音。

    “換裝成鐵騎士。”小騎士義正言辭地回答。

    塞西爾堅持穿這件衣服，她們只能任由他拖著重重的盔甲如此前往學院的中心花園，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學院的中心是一座永不停歇的噴泉，因為施了魔法即使在冬末初春， 雪尚未消融干凈， 仍有清澈溫暖的水流汩汩涌出，空氣中彌漫一層淡淡的水霧。噴泉周圍是一大片廣闊的草地， 早已經(jīng)整整齊齊擺好了一列列鋪著干凈白布的宴桌，上面擺滿了學院能想到的能滿足各種人各種口味的吃食。

    學院命令無論是主食還是開胃小菜飯后甜點全都盡可能地擺放出來，便是為了讓大家不刻意追求宴會飲食的順序，而是隨心所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們張開了透明的魔法屏障，看起來如真的露天宴會一般，而魔法陣畫在底下提供源源不斷的暖氣來抵御初春的涼氣。

    為了檢查來往人員，副院長讓人在外圍圍一圈掛著魔法虛幻出來的鮮花的柵欄，然后又設置了禁令在其上。入口處有專人站在那里檢查來往人員的身份。

    艾格莉絲出示了學院在事前發(fā)的刻有學生名字的徽章，而安娜和塞西爾都給出了他們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