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道：“柔嘉公主小時候確實很乖，麒哥那時候很喜歡她這個meimei，表姐干脆把他們?nèi)齻€孩子安排到一起住?！?/br>
    那天下午，玉娘說了好多柔嘉公主小時候的事，這些事永泰帝大半都沒聽過，沈默之前雖然也跟他說過一些，但遠(yuǎn)不及玉娘這個整天待在內(nèi)宅的人知道得多。

    永泰帝聽了這些關(guān)于柔嘉公主的事跡，對玉娘口中的那個充滿孩子歡聲笑語的家生出了一絲向往。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再為柔嘉公主添幾個弟弟meimei。

    這些日子大臣們給了他很大壓力，一心想要他舉辦選秀，可是永泰帝清楚，妃子們沒有動靜，多半是因為他的身體還沒有調(diào)養(yǎng)好。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這種事，為的就是不想給宮里再多添幾個可憐人。

    如今聽玉娘說了這么些溫馨的家事，永泰帝的心情好了許多，臨走的時候還笑著說了一聲，“改天朕再來聽你說柔嘉公主的事?！?/br>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永泰帝來了坤寧宮好幾回。每次永泰帝來，蘇皇后都讓玉娘先彈一首剛學(xué)會的琴曲，然后再尋個機會離開，好給兩人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永泰帝第三次來的時候，玉娘已經(jīng)沒了之前的不安感，覺得皇上不像她想象一樣喜怒無常，而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這一點和表姐夫很像。不過他對皇后這個妻子卻好似沒什么感情，只有客氣和敬重，不像表姐夫和表姐感情那么好。

    玉娘正在想著這件事，就聽永泰帝問道：“馬上就要過中秋節(jié)了。朕記得你跟著沈家在江西那邊住過一段日子，那里的中秋節(jié)是怎么過得？”

    玉娘道：“表姐夫在江西的時候換過兩個地方，剛?cè)サ臅r候是在臨川府，后來又去了東昌縣。在臨川府的時候過中秋節(jié)當(dāng)然要熱鬧得多，知府夫人跟表姐的關(guān)系很好，她家種了兩棵橘樹，中秋節(jié)的時候橘子剛好成熟，送了我們一大簍。后來去了東昌縣，那里不及臨川府熱鬧，不過水產(chǎn)很多。只是表姐夫從來不收下面人的孝敬，只收少數(shù)幾個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送來的禮。可是陳夫人每年送來的蝦蟹都不大，表姐只好讓人再去買?！?/br>
    永泰帝聽了便問：“為何不收下面人的孝敬，反而收鄉(xiāng)紳的禮？”

    玉娘道：“這個表姐夫沒跟我們說過，倒是我表姐給麒哥他們解釋過，說下面人孝敬表姐夫的東西，也多是從老百姓那里克扣來的，他如果不收，那些人便可以少克扣一些。而那幾個收禮的鄉(xiāng)紳，則是得罪過表姐夫的人，如果不收他們的禮，他們會心里不安，覺得將來會不會治罪于他們?！?/br>
    “他們怎么得罪你表姐夫了？”永泰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常常出來體察民情，自然知道底層小吏的撈錢手段，不過這是屢禁不止的事，所以他更為關(guān)注那些鄉(xiāng)紳得罪沈默的事。

    永泰帝這么一問，玉娘抿嘴笑道：“沒什么，就是他們在我表姐懷孕的時候，往縣衙送了幾個丫鬟。”

    原來是這樣，永泰帝忍不住問道：“然后呢？”

    玉娘道：“我表姐當(dāng)然很生氣，不過她不愿給人落下一個河?xùn)|獅吼的名聲，便讓我表姐夫自行處理。后來但凡有人給我表姐夫送丫鬟，我表姐夫便找出他們的錯罰他們的銀子。這樣以后，他們再也不敢往縣衙這邊送丫鬟了?！?/br>
    “原來你表姐還是個醋壇子！”

    第147章

    正在寫信的林溪打了個哈欠, 她揉了揉鼻子，繼續(xù)提筆寫信。

    距離上次寫信已有一個多月, 林溪除了提了提最近家里發(fā)生的一些事外, 還提到了麒哥, 說麒哥年紀(jì)這么小，就已經(jīng)有人提起過定親的事了。

    麒哥現(xiàn)在才不過六歲大，在林溪眼里, 還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就算他比現(xiàn)在大十歲，林溪也不會在不征求他意見的情況下給他定下一門婚事。

    雖然她是想生個女兒, 將來嫁到蕭家, 但那是基于對蕭彥和江吟秋了解的基礎(chǔ)上, 覺得女兒嫁過去不會受委屈。而且心里也只是想想, 如果女兒真的不愿意，她也不會勉強。

    可是麒哥和慎哥這兩個兒子的婚事，她是不會那么輕易就定下來的。起碼在他們長大成人以前, 她不會考慮這件事。一方面是因為出于要尊重兩個兒子意見的考量, 另一方面則是娶媳婦是件大事, 總要好好的考察一下對方的人品以及對方的家庭環(huán)境。

    總之太早定親有很多弊端, 她若不是遇到沈默剛好合她的眼緣和脾氣, 只怕也不會過得這么好。

    所以信的末尾，林溪不厭其煩的叮囑了沈默好幾遍, 要他今后遇到這樣的事情時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定下兩個兒子的婚事。

    林溪這么叮囑也是有原因的, 這個時代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雙方父母說一句話, 便能輕易的決定兩個兒女的婚事。而且官場中拿兒女姻緣來穩(wěn)固雙方關(guān)系的也比比皆是。

    沈默在林溪心里當(dāng)然不是那種人，不過事有萬一，這種事還是小心一些。

    林溪寫完信，把字跡吹干，仔細(xì)的折好放進信封里，剛做好這些，在旁等了她好一會兒的錦兒便撲了過來，“娘，你看我打的絡(luò)子好不好看？”

    慎哥也不甘落后，撲到了錦兒后面。

    兩個孩子正鬧得歡，陳三奶奶過來了。

    “你這里可真是熱鬧?！标惾棠绦χ?，“從外面就聽見你們的笑聲了?！?/br>
    林溪一面請她坐下，一面問道：“怎么沒帶恒哥來，上次恒哥來玩了一次，慎哥就記住這個小哥哥了?！?/br>
    林溪離開京城的這幾年，陳三奶奶終于懷上生了個兒子，而且比慎哥只大了幾天。

    陳三奶奶道：“恒哥也想過來找慎哥玩得，不過他最近染了風(fēng)寒，我就沒敢?guī)麃??！?/br>
    其實恒哥的風(fēng)寒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不過林溪家里住著個公主，陳三奶奶秉著小心謹(jǐn)慎的原則，終究不敢?guī)鹤舆^來。

    林溪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三個孩子都是她一手帶大的，也許是從小就沾染她身上的氣息，總之這三個孩子都很健康，長這么大幾乎沒生過什么病。

    陳三奶奶道：“不小心不行。”永泰帝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要是有點什么差池，豈不連累了別人。

    不過話說到這里，陳三奶奶想起一件聽來的事，“我聽說皇上駁回了大臣們想要舉辦選秀的請求?！?/br>
    林溪微微笑道：“這種朝堂上的事，也沒人跟我說，我也不打聽。終究不是我們該管的事。”

    陳三奶奶問道：“那你就不好奇為什么？”

    林溪搖頭：“不好奇?！?/br>
    陳三奶奶有心想說外面現(xiàn)在傳得厲害，說皇上大概是有了隱疾，所以才不愿舉辦選秀。可是這話當(dāng)著錦兒的面，她又實在是說不出口。

    不過林溪根據(jù)她的神色，就猜出她要說的話來。

    在上一世，京城里就流傳過永泰帝有隱疾的事，事情發(fā)展到后來，也就是永泰帝登基第四年也沒能添個一男半女，底下的大臣們便有些坐不住了，有些人甚至上折子請求永泰帝從幾個親王世子中過繼一個。

    直到永泰帝三十歲那年曾婕妤生下一個皇子，這些傳言才漸漸消失。

    不過這一世，永泰帝應(yīng)該不會像上一世那樣落了一身的病痛，那么皇太子的出生應(yīng)該會比上一世早幾年到來。

    所以林溪一點不在意這些傳聞，反正這些傳聞都是子虛烏有的事。

    不過她這里表現(xiàn)的一點不在意，其他人就不是這樣了。

    中秋節(jié)那天，林溪要帶柔嘉公主去給蘇皇后和曾婕妤請安。

    午宴上，蘇皇后便隨口問了一句：“本宮聽說這些日子因為皇上駁回選秀的事，所以京中多了不少傳聞，是不是這樣？”

    林溪道：“臣婦長居深宅，倒沒有聽過什么傳聞?！?/br>
    蘇皇后看了她一眼，“本宮記得沈大人去了江北已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沈夫人可曾接著沈大人的家書？”

    這句話與前一句話完全沒有什么聯(lián)系，可是林溪卻知道蘇皇后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幾句話，聯(lián)想到那些傳聞，林溪忽然明白了蘇皇后的意思。

    “夫君去江北后，大約一個月會來一封家書。如今馬上就快一個月了，想來再過幾天就該來家書了?！?/br>
    蘇皇后發(fā)現(xiàn)林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點點頭：“皇上上次還和本宮提起，說沈大人是少有的肱股之臣，更難得的是心系百姓?！?/br>
    蘇皇后不只是嘴上夸夸而已，林溪帶著錦兒回府的時候，蘇皇后還大手筆的賞了很多東西。

    這些賞賜的東西里有兩樣?xùn)|西引起了林溪的注意，一樣是宮里珍藏的一部古籍，一樣是夏天所用的折扇。

    看見這兩樣?xùn)|西，林溪就知道她沒誤會蘇皇后的意思，對方確實是想讓沈默上書，好借機控制下輿論。

    半個月以后，遠(yuǎn)在江北的沈默便上了封折子。

    隨后，朱衡和蔣允儀等幾個一直支持永泰帝的大臣也紛紛上折子，支持永泰帝暫不舉行選秀的決定。

    有這幾個大臣支持，朝堂中反對的聲音漸小，只剩下幾個御史鍥而不舍的繼續(xù)上折子，想要勸永泰帝改變心意。

    朱夫人私下里跟林溪道：“照我說，那幾個御史管的也太寬了。先帝在的時候獨寵李貴妃，新帝則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美女都籠絡(luò)到宮里。而我們這位皇上，既不獨寵一人，也不喜新厭舊，就是于子嗣上有幾分困難，便被這些御史抓住不放。”

    林溪笑道：“那也是因為當(dāng)今圣上是位難得的仁君，不然換做從前，這些御史哪敢吭聲？”

    “你這話說對了?！敝旆蛉烁袊@道，“所以我最煩這些御史，芝麻大點的小事就抓住不放?？墒钱?dāng)年皇上被廢的時候，他們怎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皇上討個公道？”

    林溪知道朱夫人這么感嘆是有原因的，朱衡朱大人如今風(fēng)頭正健，不免成為了那些御史們的目標(biāo)。

    不過朱夫人找林溪過來，也不是為了向她抱怨御史們的事，很快就說起了正事。

    “蔣夫人托我問你，她娘家兄弟有個女兒和麒哥一般大，她那兄弟在工部做員外郎，家世也還匹配得，問你可有這方面的意思。”

    朱夫人說的這個蔣夫人便是蔣允儀的夫人。

    這已經(jīng)是林溪這個月里，第二次聽見類似的話了。

    不過蔣夫人不同于其他人，林溪措辭的時候便格外小心，“這事其實我也做不了主，夫人您該知道，我上面雖沒有公婆，但是老家還有一個祖母。老人家比較講究一些，麒哥出生的時候便找人給他算了一卦，說是這孩子不宜早早定下婚事。為此還特地給我們?nèi)ミ^信，叫我們一定不要早點給孩子定下婚事。”

    朱夫人聽話聽音，知道林溪多半是不愿意。如果與蔣夫人關(guān)系不錯，她可能會多說幾句，不過朱夫人與蔣夫人關(guān)系一般，而且覺得蔣夫人這時候提出聯(lián)姻多半是出于柔嘉公主的緣故，心下有些不屑對方的行為，面上便淡淡說了一句。

    “你說的也是，孩子太小，這事不急?！?/br>
    林溪笑道：“夫人說的沒錯。蔣夫人要是看得上我家麒哥，不如再等幾年，等孩子大了再說。”

    定親這種事，麒哥是個男孩，遲一點晚一點沒什么?？墒鞘Y家那邊卻拖不起。

    果然蔣夫人那邊聽了這話，過后便不再提起這件事。

    不過林溪再遇見蔣夫人時，對方對她的態(tài)度便不像從前那么熱絡(luò)，臉上淡淡。

    林溪一點都不在意，蔣允儀和朱衡這兩位大人現(xiàn)在看著相安無事，朱夫人和蔣夫人也有來有往，可是再過兩年，他們兩家便會徹底勢同水火了。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

    朱衡和蔣允儀都是在永泰帝最危難的時候?qū)λ浑x不棄的忠臣，可是永泰帝患難的時候，兩人可以同舟共濟，可是當(dāng)永泰帝否極泰來后，這兩位大臣必不可免的爭斗了起來。

    誰都想更進一步，成為永泰帝心里獨一無二的那個肱股之臣。可是首輔這個位置只有一個，兩人論年紀(jì)論資歷又是不相上下，所以誰都不想相讓。

    不過最后蔣允儀棋高一著，在門生故吏上贏了朱衡一局，所以首輔的那個位置落入了他的手中。

    但是朱衡也沒有吃虧，永泰帝讓他同時兼任內(nèi)閣學(xué)士和吏部尚書。朱衡在這個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幾年，提拔了好多自己的門生，在朝堂中的影響力不在蔣允儀之下。

    林溪不想與蔣家那邊結(jié)親的原因就是為此，既然朱衡和蔣允儀遲早要翻臉，自家總要站在他們兩人中的一邊。事實上，自家其實與朱衡家走得更近。何況蔣允儀更為看重男主顧文軒。

    所以林溪當(dāng)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蔣允儀雖然后來會坐上首輔這個位置，可是掌握官員升遷大權(quán)的卻是朱衡。

    第148章

    京城的第一場雪到來時, 林溪也收到了沈默回京的消息。

    好事成雙，林溪還收到了遠(yuǎn)在邊關(guān)的江吟秋寫來的信件, 說蕭彥如今升為了守備，等明年春天她就會帶著一雙兒女來京了。

    對于這一天，林溪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沈默從江北回來后，林溪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他。

    沈默道：“原本我有事要跟你商量的，不過看你現(xiàn)在這么高興，有些不忍心掃你的興了?！?/br>
    林溪聞言便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眼睛睜得大大的，“什么事要商量？”沈默不會要被調(diào)到外地吧！

    沈默看她這個緊張的樣子，由來就覺得好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次從江北回來，應(yīng)該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離開京城了?！?/br>
    “那是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