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謝喬有罪，你若實在看不下去，就快快把謝喬接走吧，到時兄長和他，要怎樣謝喬都好，謝喬絕無怨言。”

    ……

    “……兄長，你不接走我，我就不得不活著……兄長，我不得不活著……”

    廟外，徐來跪在關(guān)著的門前，眼眶通紅。

    千里之外的雪野里，歸家的將士護送著一口棺木，往金陵城而來。

    大盛南北皆天雨大雪，萬里皆白。仿佛在悼念無數(shù)逝去的精魂。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下哈，謝喬和陸玦其實是雙箭頭，陸玦和哥哥只是知己。下一章小謝同學(xué)應(yīng)該就可以重生了。

    比心。感謝。

    第3章 故人從此去

    謝喬在太廟呆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他打開大門踏出門來，徐來趕緊拿了披風(fēng)迎上去。

    此時的天子眼下青白，眼里滿是血絲，唇上都是干皮，下巴冒出雜亂的胡茬，整個人狼狽不堪。

    今日雪倒是停了，太廟高臺下一片銀裝素裹，天光映白雪，謝喬乍一出門，被刺得眼睛一陣酸痛，幾乎看不清東西。他抬起手擋在眼前，等眼睛適應(yīng)過來了，才淡淡吩咐道：“回宮?！?/br>
    徐來趕緊跟上，本想攙著虛弱的天子，謝喬卻掙開他的手，一步一步踏在雪上，走得堅定。

    一到書房，謝喬便吩咐徐來擬旨。

    “雁關(guān)大勝，陳嶺大功，賜黃金千兩，加忠義候。鄭扉監(jiān)軍有功，賜黃金千兩。令運大將軍陸玦棺木者緩步慢行，于大軍回朝后第二日秘密進城?！敝x喬淡淡說著這些話，面無表情。徐來寫完看著天子，看他眼里一片空洞，便知他此時心如刀絞。

    但是沒辦法，陸玦身死，兵權(quán)落到陳嶺手中，如果此時發(fā)難于他，軍隊必定大亂——謝喬不怕陳嶺反，陸玦帶出來的那些兵忠義，不會反，但會亂。雁關(guān)剛剛拿下來，此時軍隊絕不能亂。

    謝喬只能穩(wěn)住他，讓他覺得，他猜中了天子的心思，讓他以為，天子猜忌厭惡陸玦，天子想陸玦死。所以封侯才為他冠忠義二字。所以如此待陸玦的棺木。

    見徐來寫好，謝喬繼續(xù)說道：“他們此時應(yīng)該正在班師路上，你派人快馬加鞭送過去。”

    “是?！毙靵砟煤檬ブ?，正要下去吩咐，便聽謝喬又道：“你吩咐掖庭，準(zhǔn)備盛宴，大軍班師回朝之時，孤要在宮里設(shè)宴犒賞此次大勝的功臣，尤其是陳將軍和鄭監(jiān)軍。”最后一句一字一頓。

    徐來把這話過了一遍，便立刻反應(yīng)過來天子要做什么。他猛地跪下，哀求道：“陛下，您不能這么做啊！”

    陸玦死于陳嶺鄭扉之手此時只有天子知道，他們做得干凈，陸玦部將就算懷疑也抓不到證據(jù)。更何況這件事本身與天子有關(guān)，絕不能徹查。陳嶺是天子派去的人，參加了戰(zhàn)役現(xiàn)在又手握兵權(quán)，朝臣心里明白他是去分功，那他就是功臣。

    這種情況下，軍隊剛班師回來，天子就要在慶功宴上毒殺功臣，不管是朝臣還是不明真相的天下人，都會寒心，更會謠言四起，令天子陷于被動之地。

    “陛下，就算您要……為陸大人報仇，也決不能此時??！”徐來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勸道。

    “徐來，孤是天下之主，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快去傳旨，勿要再多言。”謝喬冷著眼吩咐完，便袖手轉(zhuǎn)過身去。

    “是。奴遵旨?！毙靵碇缓眠煅手卸Y退出大殿。

    徐來走后，殿內(nèi)便只剩謝喬一人。他直直看著正墻上掛著的那幅《大盛江山圖》，圖上有些泛黃，似常有人撫摸觸碰。

    這是他先兄的遺物，他還小時，他的兄長和陸玦就是在這張圖上，為他指出哪里是國都金陵，哪里是失于敵手的雁關(guān)六郡。告訴他從金陵到雁關(guān)路長幾里，時長幾何，要越過什么山，渡過什么河。為他講解雁關(guān)每一郡的風(fēng)土人情乃至河流草木。

    “喬兒，哥哥連夢里都是鐵馬冰河，孤在祖宗面前立下過誓言，不拿回雁關(guān)，便枉為大盛君主，也枉為謝家子孫。孤哪怕血灑疆場，也定要拿回我大盛的土地，接回我大盛的百姓！”他的哥哥俊偉豪邁，風(fēng)華正茂又意氣風(fēng)發(fā)，說這些時眼里熠熠生輝，謝喬仿佛真的在那雙眼里看到了千里之外的金戈鐵馬萬里冰河。

    謝喬看著哥哥，陸玦也看著天子。謝喬偷偷看一眼陸玦，便也看到陸玦看向天子時，眼里是誓死追隨的欽慕，那光彩恍若天上的太陽。

    “兄長，”謝喬上手輕撫上那副畫：“你準(zhǔn)備了三年，我準(zhǔn)備了七年。十年了，你的志向，陸玦今日為你完成了。

    “喬兒會為陸玦報仇，陳嶺鄭扉死了后，喬兒會下罪己書，將一切大白于天下。”

    “陸玦是個注定要留名史冊的大英雄，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至于喬兒，是非功過便留待后人評說吧，喬兒不在乎。等將來到了地下，喬兒再去向你和他負荊請罪，哪怕下十八層地獄不得脫身，我亦無怨無悔?！?/br>
    ……

    大盛黃平七年十二月，大軍班師回朝。

    舉國歡慶，望見大軍的旗子時，天子親自于金陵城外步行三里相迎。

    金陵城里人聲鼎沸，歡聲笑語。也有細心的人發(fā)現(xiàn)，雁關(guān)大勝，除了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面上皆是喜意，大軍軍士皆滿面哀榮。

    當(dāng)日晚上天子在宮中設(shè)宴，宴上毒殺將軍陳嶺，于后宮賜監(jiān)軍鄭扉三尺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