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桃酥依著吩咐行事,云姑則親自送方清渠出門。 “時辰不早了,再晚些,回去怕是不便?!痹乒迷谠洪T外站定了,抬眼看向方清渠,猶豫再三,終究還是開口道,“你知道,方才阿嬌想說什么嗎?” 方才沈瓊只來得及問了一句,便被云姑給攔了下來,方清渠似懂非懂,心中隱約有所猜測,但是又拿捏不準,故而只搖了搖頭。 云姑苦笑了聲:“她想說,自己這病未必能醫(yī)得好。你若是還未說服令堂,便不必再多費口舌了。” 這世上大多數人,一旦出了什么事,便會下意識地想要抓緊身邊的人,生怕被拋下。像沈瓊這樣,旁人還未說什么,她便要先趕人的,著實是不多。 經云姑這么一提醒,方清渠才總算是弄明白沈瓊的意思,隨即辯解道:“我豈會因此退縮……” 可話說到一半,他卻又止住了。 這些日子來,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同母親提沈瓊,明里暗里夸著她。母親應當也看出些端倪,但只說是改日親自上門來道謝,旁的卻是怎么都不肯松口。 若是沈瓊這病當真好不了,只怕母親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云姑說完之后,便不動聲色地端詳著方清渠的神情,眼見著他露出遲疑之色,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她方才還攔著沈瓊,眼下倒是能理解了。 早早地挑明,反而能省去不少麻煩,也免得傷人傷己。 沈瓊一早就曾經說過,哪怕方清渠迫于無奈放棄,她也不會怪罪。云姑也清楚方清渠的難處,所以見他這模樣也沒生氣,只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她先前總想著,給沈瓊挑一個待她好的夫婿,看她如同尋常姑娘一般成親生子,琴瑟和鳴??蔁o論是當年她不滿意的裴明徹,還是她曾很滿意的方清渠,卻都沒能做到。 如今沈瓊尚在病中,云姑倒也沒什么心情為此事傷感,只客套地笑了聲:“阿嬌說的也不無道理,你自己權衡就是,不必勉強?!?/br> 方清渠攥緊了手,他很想像當初那般,承諾絕不相負,可卻怎么都張不開嘴。 他能不在乎旁人如何說,也不介意仕途曲折些,但卻不能完全不在意費盡心血將他撫養(yǎng)長大的母親。 云姑默不作聲地關上了家門,又回了屋中。 沈瓊正在由桃酥伺候著喝粥,她其實沒什么胃口,但也知道輕重,不聲不響地將半碗白粥都喝了個干凈。而后又強忍苦意喝完了藥,險些給吐出來。 她平素里會任性,但生病的時候卻是格外乖巧。云姑摸了摸她的額頭,柔聲安撫道:“等明日太醫(yī)來看,讓他另開個方子試試。若是實在不行,咱們就回江南去,再慢慢想法子?!?/br> “好啊,”沈瓊含了個蜜餞,含糊不清地說道,“我不著急,隨緣就是?!?/br> 當年失明的時候,她也曾害怕得要命,總覺得一輩子仿佛都沒了希望,走到了絕路上。但等到熬過那段時日之后,倒像是脫胎換骨似的,徹底養(yǎng)成了對什么都不大在意的性子。 高興一日是一日,著實沒必要自找不痛快。 “云姑,你也不必一直寸步不離守著我?!鄙颦傄性谡砩?,比劃了一下,“我明日想喝鮮魚湯,放一把切碎的小蔥,煮得香香的那種……” 她雖什么都看不見,但還心心念念著要吃的,云姑也是哭笑不得,隨即應了下來:“好好好,我明日就去做。” 沈瓊得了她這句話之后,露出個滿意的笑來,這才乖乖躺好,又睡覺去了。 及至第二日,沈瓊仍舊發(fā)著低燒,并未好轉。 她精神倒還算好,甚至想披上衣裳到外邊去走走,但還是被桃酥給攔了下來。 云姑親自去挑選鮮魚,給沈瓊煮魚湯,桃酥則在房中陪著她閑聊。 “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要總是悶在心中?!碧宜殖么藱C會,旁敲側擊道,“興許說出來,會好上許多?!?/br> 沈瓊不明所以:“我能有什么心事?” 她臉上盡是茫然,桃酥一時間也分不清,她這是裝傻充愣,還是當真沒能反應過來。 只是沈瓊不主動開口,誰也不敢在她面前妄提裴明徹之事,桃酥也只能糊弄過去,沒敢再多說什么。 昨日方清渠離開時,曾許諾會請?zhí)t(yī)來,云姑便從大清早便一直盼著。直到午后,方才有人拎著藥箱上門來,而且還不是先前那位陳太醫(yī),而是個身量高挑長相周正的年輕公子。 云姑怔了下:“您是……” “我是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姓華?!比A清年自報家門后,面不改色地扯著謊,“陳太醫(yī)家中出了些事,便又托了我來代為診治?!?/br>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秦|王府隨侍,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閑日子,昨夜陪著裴明徹喝了個大醉,日上三竿醒來后正頭疼著,便被裴明徹支使過來了。 直到現在,華清年仍舊有些懵。 他算是對裴明徹的事情最為了解的人了,也知道殿下前日專門去求和,回來之后先是在書房之中閉門不出,昨夜又不顧傷病拉他喝了一夜的酒,雖沒說具體情形,但結果如何也不言而喻了。 原以為此事也就到此為止,華清年還很是唏噓了一場,結果一覺醒來,就被打發(fā)到這里來了。 云姑并不知曉這背后的事情,連忙道:“華太醫(yī)這邊請?!?/br> 華清年看起來年紀不大,云姑乍一見多少有些顧忌的,但轉念一想,這樣的年紀便能入太醫(yī)院,想來醫(yī)術應當不差,這才又稍稍放下心來。 華清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院子,隨著云姑進了內室后,不由得將呼吸都放輕了些。 他從裴明徹口中聽到那些舊事時,便總是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能讓秦|王殿下沉溺至此,如今眼看要見著了,一時間竟還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 沈瓊并不似那些大家閨秀一般細究禮節(jié),再加上看病是要講究個望聞問切,便沒讓桃酥放下床帳來。她倚在迎枕上,聽到腳步聲漸近,偏過頭去笑問道:“是換了位太醫(yī)嗎?” 華清年腳步一頓,目光落在了沈瓊臉上。 她的相貌自是無可挑剔的,在京中諸多閨秀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哪怕病重憔悴,也依舊楚楚動人。只可惜那雙桃花眼顯得黯淡,倒像是缺了畫龍點睛的那最后一筆似的,著實讓人遺憾。 不過在下一刻,華清年便覺察到不對來,問道:“你的眼……” 他可從來沒聽裴明徹提過,這姑娘有眼疾啊。 沈瓊平靜地答道:“前日晚間忽然發(fā)熱,犯了舊疾,一覺醒來便什么都看不見了?!?/br> 聽此,華清年倒是顧不上再想那些雜事,心神都放在了她的病情上,隨即追問起這所謂的舊疾來。 云姑細細地將三年前的情形盡數講了,又道:“那時候,我們將江南的名醫(yī)都請了個遍,到最后卻是莫名其妙地好了,大夫也都說這是心病。五內郁結致此,等到想開之后便自然而然病愈。” 華清年繃著臉,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裴明徹壓根不知道這件事,更沒同他提過,如今乍聽此事,著實是震驚不已。哪怕他同裴明徹是知交好友,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同情都白瞎了——裴明徹他簡直是活該。 還沒等華清年緩過來,沈瓊卻開了口:“我先前覺著是心病,可如今想來,應該不只如此?!?/br> “為何?”華清年下意識地問了句。 “三年前那次,我的確是難過極了,整日里觸景傷情,說是心病倒也沒錯?!鄙颦偤苁抢潇o地剖白道,“可如今,我最多不過是一時傷感,若依著那個道理,只怕是還沒病就該好了?!?/br> 華清年:“……” 他愣了片刻,才算是品出來話中的意思——這位沈姑娘,可并沒有心心念念著放不下。對比了一下昨日裴明徹的頹唐模樣,他心中忽而又泛起些微妙的同情來。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華清年如今左右搖擺著,總算是有了切身體會。 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是為什么來的,隨即從藥箱中取出脈枕來,向沈瓊道:“恕我冒昧。” 作者:阿嬌:么得感情,誰也不愛.jpg 推薦一篇基友的文,又甜又寵,而且更新還特別勤快~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回到夫君少年時》by宋家桃花 樂平郡主顧無憂和魏國公李欽遠琴瑟和鳴了一輩子,死之前唯一后悔的是和李欽遠相識的太晚。 一朝重生,回到十五歲。 顧無憂滿心歡喜去找李欽遠,打算這輩子一定要和他相識在最好的年華,然而,看著從枝頭上跳下來的少年郎,嘴里銜草,雙手枕在腦后,一雙鳳眼睥睨得看著她:“你找我?” 顧無憂:??? 顧無憂印象中的夫君雖然沉默寡言卻溫潤端方,權勢滔天且人人敬畏,可直到重生后才發(fā)現自己的夫君不僅斗雞走狗樣樣精通,還是城中出了名的二世祖, 貓憎狗嫌,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 ※雙世救贖治愈甜寵文 第27章 桃酥上前來, 引著沈瓊將手放在了脈枕上, 又將她的衣袖向上卷了些,露出纖細的手腕來。 因著發(fā)熱的緣故, 她向來白皙的膚色隱約泛著紅。 華清年短暫地遲疑了一瞬, 搭上沈瓊的手腕,凝神診脈。 被裴明徹打發(fā)過來時, 華清年還當是他小題大做,直到見著沈瓊, 方才知道這并非尋常病癥。 華家世代行醫(yī), 可謂是家學淵博,華清年能提筆寫字的時候,便已經能分辨上百種藥材。因著年紀輕資歷淺的緣故,他在太醫(yī)院不怎么受重視, 但只論及醫(yī)術, 卻并不比那些年長的太醫(yī)差。 可如今為沈瓊診脈,他竟也摸不清這病由何而來。 華清年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也總算是明白, 為何先前江南那么些大夫, 都沒能理出個所以然來, 只能似是而非地將之歸咎于“心病”。 沈瓊雖什么都看不見, 但聽華清年許久都沒有開口,便知道他八成也沒什么頭緒。 若說不失望,那必然是假的,但也不至于像當年那般感覺天都塌了一樣。沈瓊收回了手, 慢慢地撫平了衣袖。 “慚愧……”華清年心下嘆了口氣,如實道,“姑娘這病,我一時間還真沒法下定論,至于如何醫(yī)治,且容我再想想?!?/br> 沈瓊輕聲笑道:“無妨,那就勞您費心了。” 早在數年前,她就已經為此數次失望,乃至絕望,如今心中更是早有準備,自然不會因此去遷怒大夫。 沈瓊這態(tài)度淡定得很,仿佛失明看不見的人不是自己一樣,華清年略帶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但卻并未因此松口氣。 畢竟無論沈瓊再怎么好說話,他回去還是要給裴明徹交差的。再者,這么些年來,他還是頭回遇到這種毫無頭緒的病癥,自己心中也覺著過不去。 “先前大夫開的方子可否給我看看?”華清年問道。 云姑隨即應道:“當然。” 說完,便隨即去取了藥方來。 華清年盯著那方子看了會兒,要了筆墨,在其上刪刪減減,調了藥的分量,又額外增添了幾味藥。 “先按著這個方子服藥,”華清年將改好的方子還給了云姑,“至于接下來該如何治療,我先回去斟酌斟酌,等到過兩日再來復診?!?/br>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句,“若是這期間病情有什么變化,只管讓人到華府找我就是?!?/br> 華清年堂堂一個太醫(yī),平日里都是旁人想方設法地托人請他診治的,像如今這樣細致周到,隨叫隨到,就全然是看在裴明徹的份上了。 這些日子來,華清年將裴明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知曉眼前這病美人在他心中的分量。若沈瓊真是有個三長兩短,怕是要了他半條命了。 云姑眼前一亮,連忙再三謝過。 她原以為這位太醫(yī)就是看在方清渠的面子上,過來走一趟罷了,實在沒想到竟然還能這般。 等到送走了華清年后,云姑吩咐全安去按著新藥方再抓藥來,自己則又回房看沈瓊。 “這位華太醫(yī),倒是個熱心腸好說話的。”桃酥伺候著沈瓊躺了下去,隨口感慨道,“年紀輕輕便能在太醫(yī)院任職,想來醫(yī)術應當也不錯?!?/br> 沈瓊并不知道華清年長什么模樣,只說道:“的確是很好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