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們的事?！背淘瓶粗媲皟扇??！拔抑赖亩颊f了，你們再關(guān)我也是這些話，沒有別的了?！?/br>
    兩位姑姑走了。程云繼續(xù)在一個四面不見窗的房間里待著。

    宮正局的宮正是和六尚同等級別的女官，職位很高。宮正姓劉，家里出了幾位刑部小官，她入宮三年后就被調(diào)入宮正局，又做了七年才做到了宮正的位置。今年是劉宮正執(zhí)掌宮正局的第三年。聽了手下的稟告，她嘆了口氣。

    皇三子碩王程宣，陳貴妃所出。雖然已經(jīng)封王開府，卻依舊不大參與朝政之事。整日里跟著明汐大儒們學(xué)習(xí)治世之學(xué)?；噬蠋讉€月前剛剛為他指婚了大理寺丞馮大人的孫女馮卿卿為正妃。此舉看似尋常，但是也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馮家雖不是公侯之家，門第卻很高。馮大人有一子一女。兒子狀元及第，如今為翰林編修。女兒嫁入安國公府，正是秦棲的大伯母馮氏。勛貴世家本就是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正允帝將馮氏女嫁給程宣，這可是順便將安國公府也拉過去了。顯然有人坐不住了。

    這些道理在皇后第一次拿到程云的口供的時候就想明白了。所以她沒有將這份口供交給正允帝。而是請來陳貴妃，將口供給她看了。

    陳貴妃，閨名若霏，工部尚書陳念遠(yuǎn)長女。入宮二十多年，雖然不復(fù)青春，卻被天家的富貴滋養(yǎng)出雍容的氣質(zhì)。她身為貴妃，位份只在皇后之下，又有兒子傍身，已經(jīng)別無所求。后宮的爭斗在她看來不過是女人們閑來的調(diào)劑。

    如今拿到這份要命的口供，陳貴妃沒有慌亂，抬頭看著皇后問道：“皇后娘娘，您要怎么處置呢？”

    皇后仔細(xì)看著陳貴妃的表情，沒有著急，沒有慌亂，果然能夠爬到高位的女子沒一個是簡單的?！按T王陷害瑞王，說句實話，本宮是不信的?！?/br>
    陳貴妃笑了笑，“娘娘明鑒?！?/br>
    “可是這件事總是要了結(jié)的。如今妙雙咬死了就是這樣的口供，宮正局的奴才們熬了四天都沒用。本宮想，妙雙知道的大概就是如此了?！被屎蠊烙嬚嬲甘钩淘频娜瞬]有告訴程云自己真實的身份，也就是此人一直以程宣的身份指使程云做事的。

    “娘娘的意思是……”陳貴妃明白皇后這是有事要吩咐。

    “妙雙這邊本宮會讓宮正局的人繼續(xù)問?？墒谴T王這邊……本宮若是派人去查，難免被人看出端倪。到時傳出風(fēng)言風(fēng)語，對碩王名聲不好。貴妃你是碩王的生母，不妨請碩王進(jìn)宮來讓他留意一下身邊人。本宮想，也許能夠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被首娱g的爭斗皇后一向是不參與的。不過這件事她不敢含糊，也不想含糊。這里面可牽扯著秦棲呢，皇上是不會允許任何含糊的答案的。

    “臣妾明白了，謝皇后娘娘提點?！被屎筮@是賣了個人情給她，她心里自然有數(shù)。找機會是要還上這個人情的。宮里的女人必須學(xué)會這樣的進(jìn)退，這才是后宮生存的法則。

    陳貴妃走后，皇后又叫來了玉倩公主程嫣。

    “玉倩，你的事有人帶話給本宮，說了不追究。既然苦主都不追究，本宮也樂得放手。不過，宮里有宮里的規(guī)矩，你這次的事本宮會記得。若是再敢興風(fēng)作浪，本宮絕不輕饒！”皇后平日里輕聲細(xì)語的，一旦發(fā)威，自有國母的威嚴(yán)。

    程嫣明白這是顧離不愿追究自己才能輕易躲過去。她跪地道：“多謝母后。玉倩以后再不敢胡作非為了?！?/br>
    “起來吧?！被屎蠓跑浟寺曇??！澳闶菍m里最有出息的公主?；噬袭?dāng)年送你去飛葉津書院是抱著很大希望的。雖然你只在飛葉津?qū)W了五年，但到底眼界已非其他公主可比。玉倩，皇上問起此番和親的人選，本宮沒有提及你。你可知為什么？”

    程嫣心中一凜。她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去和親的。就算被選中，她寧可不做公主，也絕不會去和親。

    “請母后明示。”

    皇后的目光飄遠(yuǎn)，仿佛回到很多年前。“這世上很多人都聽說過飛葉津，卻不了解飛葉津。本宮了解。本宮知道那里培養(yǎng)出來的女子都是可以經(jīng)世濟國的人才。本宮知你心意，卻無法成全。本宮希望你能拋開兒女私情，放眼明汐大好河山，將來輔佐新君，成為如長公主那般的王佐之才?！?/br>
    程嫣完全愣住。王佐之才？她嗎？她明白皇后這番話的意思，卻不認(rèn)為皇后找到了一個好人選。她在飛葉津?qū)W習(xí)五年，早就明白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自問沒有這個本事，否則就不會連入室都沒有做到?！澳负?，兒臣怕……怕做不到，有負(fù)母后期望。”

    皇后嘆了口氣。“本宮有些心急了?？傊闳粢奕吮緦m也可為你選個勛貴之家，絕不會委屈你?！?/br>
    程嫣立刻搖頭?！澳负?，兒臣并無嫁人之念?！?/br>
    還不是心里念著顧離？皇后心里忍不住對飛葉津有些抱怨。那里出來的女子，十之七八都對男子不大感興趣。也是，自己本身都那么強悍了，世上又有多少男子可以匹敵呢？

    “你這邊的事了了，妙雙那邊卻沒有這么容易脫身。你不妨去看看她，看有什么能幫忙的?！被屎蟛唤?jīng)意地說出了此番叫程嫣來的最終目的。

    程嫣明白皇后這是讓她去套話。方才已經(jīng)賣了諸多人情給她，此刻她不但要去，而且要把這件事做好才行?！皟撼歼@就去看妙雙?！?/br>
    劉宮正看到程嫣到來，急忙請安施禮。聽說程嫣要見程云，皺眉道：“玉倩公主，這……”

    “是母后讓我來看看妙雙的?！背替痰馈?/br>
    劉宮正聽了再不多話，讓程嫣進(jìn)了關(guān)押程云的房間。

    程云見到程嫣，瞪大了眼睛，“玉倩堂姐，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我想回家，我不想再留在這個鬼地方。你能救我出去的對不對？”

    程嫣看著幾天工夫，程云已經(jīng)迅速地消瘦下去。嘆氣道：“妙雙，你為什么要去陷害瑞王呢？如果你當(dāng)初按照我的計劃做，此刻我們兩人都沒事了?！?/br>
    “我……他們說能救我父王。我想救父王出來，那樣我就不是無依無靠了?！背淘崎_始自言自語。大大的眼睛里照不出程嫣的身影。

    “你很傻你知道嗎？你這么做是在和父皇為敵。我不管你靠向了誰，父皇身體康健，就算百年之后你幫的那個人登基繼位，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這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你父王還能活那么多年嗎？”程嫣這話有些殘忍了?？伤趾螄L不恨？若不是程云臨陣變卦，她怎么會功虧一簣，還差點害顧離出事？

    程云縮到一個角落里，“所以還是不行嗎？我怎么都救不出父王嗎？”

    “妙雙，你乖乖聽話，父皇會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的。不過你現(xiàn)在要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不要攪進(jìn)皇子們的爭斗之中。你父王是怎么被圈禁的你不知道嗎？”程嫣一邊哄著，一邊嚇唬著，讓程云把事情的經(jīng)過又說了一遍。

    程嫣出門將程云的話和劉宮正復(fù)述了一下，劉宮正皺眉，“玉倩公主，這番話妙雙郡主之前已經(jīng)說了很多次了?！?/br>
    “看來這就是妙雙知道的全部了。你們再問也不會問出什么。我會去回稟母后妙雙的情況。”程嫣離開了宮正局，卻沒有去昭陽殿，而是去了陳貴妃的洛藝宮。

    “貴妃娘娘，三皇兄身邊有個左撇子對吧？”程嫣請安后就開門見山問道。

    陳貴妃回憶了一下，左撇子的人總是能引起別人多一些的注意。尤其當(dāng)這個左撇子的右手少了三根手指的時候?！傲_峰，他的右手少了三根手指?！?/br>
    程嫣聽到程云的話里提到了一個左撇子，她見過這個人，所以才過來提醒的?！叭市稚磉叺娜?，還是經(jīng)心一點的好。貴妃娘娘，玉倩告退?！?/br>
    程嫣相信以陳貴妃的精明，應(yīng)該能夠連夜調(diào)查這個羅峰。果然，不出兩天，羅峰就被帶到了御前。

    皇三子碩王程宣遞上了一份羅峰的口供。羅峰被皇長子齊王程堯收買，和妙雙聯(lián)系算計瑞王程杰，事后再將此事嫁禍給碩王程宣。正允帝大怒，找來齊王當(dāng)場對質(zhì)。齊王開始還在狡辯，卻被碩王一句一句問得啞口無言。最終只能認(rèn)罪。

    長公主進(jìn)宮聽皇后說了此事的結(jié)果，嘆道：“齊王原本也是個忠厚老實的人，怎么如今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當(dāng)初皇子們年紀(jì)小，心思也少。如今一個個成年，封王開府，不在眼前了，心思也大了。再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挑唆，哪里還有好？齊王身為長子，卻因為生母位份太低多半沒有希望繼承皇位，他哪里會不著急的？瑞王風(fēng)頭這么盛，碩王有朝中大儒夸贊，怎么算這皇位都沒有他的份，這次能一次扳倒兩人，他豈有不動心的？”

    皇后和長公主都是過來人，如今看著又一輪的兄弟鬩墻開始，仿佛成了歷史的輪回，都心痛又無奈。

    “皇子們的爭斗卻險些害了顧離，又毀了棲棲的及笄禮宴會，是本宮治下不嚴(yán)?！被屎筮@話里隱隱抱有歉意。

    長公主拍拍皇后的手，“皇嫂，你我姑嫂多年患難扶持，如今還說這些做什么？離兒她有能力自保。只是越是這樣我越是憐惜她?！?/br>
    皇后也跟著附和，“是啊，女子嬌弱，本該讓人多加呵護。本宮看顧離強悍無比，明明有著那樣明艷動人的一張臉，卻時時充當(dāng)一個保護者的角色。可見這姑娘是吃過很多苦的人。”

    姑嫂二人談?wù)撝鴮m里的事情，顧離和秦棲卻帶著三米跑到距離京城十幾里路的無涯山中去野炊。

    這事的起因是顧離和秦棲閑聊的時候提起年少時被師父江封憫扔進(jìn)山里，只能靠獵殺野獸燒烤充饑。聽得秦棲一個勁流口水，非要顧離帶著她去山里野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