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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橄欖在線閱讀 - 橄欖_分節(jié)閱讀_40

橄欖_分節(jié)閱讀_40

    麻將桌上一樽锃亮的銅火鍋,沸水在里頭咕嚕,薰出一室淡淡的霾。大碗大盞,火鍋一周切碼了不少菜色,皮蛋佐豆腐,鹵牛腱,鹽水毛豆,紅綠的炸蝦片,滿籃菌菇時蔬,亂七八糟一堆,簇出朵噴香的花。

    吳啟夢坐著發(fā)怔,焦麗茹用抓夾松松攏著頭發(fā),穿著漆黑的羊毛衫,曲線依舊窈窕,兩頰也粉騰騰的。他把紅白的rou卷一縷縷下進沸水,抬頭看一眼,笑吟吟說:“噯,講趕早不趕巧,進門正好能吃,你兩個快去脫衣服,都把手洗洗干凈?!蓖课木镏ü?,費勁從床洞底下夠出一箱酒,他吹個口哨:“坑來老唐一箱藍帶,你倆今晚都得喝?。 焙類凵瓘男N房里端出一筐紅薯粉絲,他譏誚地笑說:“老唐那周扒皮,不從你下月工資里扣,我隨你姓涂。”他沖兩人一抬下巴:“愣著干嘛呢?坐下吃飯,正經(jīng)的黑山羊,今天都沾涂老板的光。”

    不大的屋子,豐盛一餐,叫人忍不住地警覺。蘭舟摸著鼻子:“今天.......”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涂文“啪嚓”拉開一罐,“咱們適當也搓頓好的,滋補滋補?!?/br>
    柳亞東朝見胡自強正從廚房出來,目光有著有落,呈一種喝足了水的飽滿。

    借洗手之機,柳亞東扯他進小廁間,反鎖上門,掄他跌坐上馬桶。他連問他:你他媽的這幾天干嘛去了?!你他媽的沒碰著什么懸事兒吧?!你他媽的沒干什么能吃牢飯的事兒吧?!很像是罵人,胡自強看他那副兇惡的樣子,幾乎以為他要照臉給自己一頓胖揍。等他靜了,見他嘴角松弛,才搖頭笑笑:“沒事兒的,看場子?!?/br>
    柳亞東瞇眼,虛著嗓子:“忙得你回不來睡覺?”

    “夜場子嘛?!焙詮姷皖^揉捏拇指,慢吞吞地說:“......你家大白天的叫雞啊?”

    “我去你大爺?!绷鴣問|踢他脛骨。

    “麗茹姐在春水堂給我拾掇了一個小隔間,里面有小床,有事兒我睡那兒,省的兩頭跑?!?/br>
    “什么事兒?”

    “晚上巡、巡邏,防支隊來人查場子。平常跑掉的黑子,我和老蘇得去抓回來,不聽話的關(guān)著,我要看著,那個高小森就一直鎖倉庫在,我覺得他有點瘋了,撞墻了好多次,泉哥停了他媽的病房,麗茹姐還一直自己幫他墊著錢在。來玩的好多要喝酒,多了容易鬧事,不上鐘的女孩兒不給碰,有的人就不樂意,打砸搶摔鬧,我也要去幫襯,然后,麗茹姐做掮客,我也得.......”胡自強絮絮叨叨,沒什么條理邏輯,完了概括:“反正,事情多。”

    “你是樂不思蜀?”柳亞東嗤聲,憑他文化水平,用個成語算不錯了。

    胡自強眉頭皺緊,又松開:“你什么意思?”

    柳亞東盯著他不言,像把他洞貫了。一會兒,胡自強就不自在地偏開臉。

    “胡孫兒,一句話?!绷鴣問|低聲說:“無論如何這不是咱們武校,安全第一,什么都不如命值當。來已經(jīng)來了,也不是你想走就走,你明白么?”

    “我曉得?!?/br>
    “你別和這兒任何人處得太親?!彼从昃I繆地告誡。

    一餐好飯,輔些微的酒精,就很容易讓人忘形了。這晚心照不宣,飯桌上沒人提一句金鼎,一句春水堂,甚至沒人說起邵錦泉,只敘最普通的微情,如侯愛森閉口不提的初戀,厲思敏的往事,蘭舟故里那點神異的鄉(xiāng)俗。如剔掉rou上的那綹肥膘,刪一刪遮一遮,人很容易就又把自己裝扮成情深義重的一名好人。啤酒喝光又開不間斷,焦麗茹轉(zhuǎn)眼喝掉四五瓶,她兩頰泛起酒暈,女人的韻致淌得一屋都是,她高高地翹著嘴巴談天說笑,滿眼是愉悅。涂文故意,抵一筷rou卷進醋碟里浸沾,他似笑非笑地問胡自強,麗茹姐今兒怎么這么樂呀,什么好事兒啊。侯愛森在桌底踩他一腳,他嗷了一嗓子。

    胡自強的發(fā)窘值得玩味。焦麗茹及時舉著酒罐碰上涂文的,她一點不醉地流利說:“我兒子學校的申請下來了,明年就去洛杉磯讀大學了,也算了我一樁心事,我高興,來舊強,跟姐走一個?!?/br>
    涂文訕訕地一摸后頸,舉起酒罐:“恭喜啊姐!來,陪你走一個?!?/br>
    吃畢,杯盤狼藉,柳亞東算算沒動幾筷子。侯愛森靠近他問:“跟小蘭可吃飽了?”

    柳亞東一股冷意順脊而下,神色鮮見地一滯。

    侯愛森挺佩服這男孩兒的知覺敏銳,就好像他為保護什么極珍貴的物件不收侵擾,調(diào)動了十二萬分的戒備警惕,所謂潛意識能被顧自開發(fā)到這樣的程度,不是單一句天賦異稟能解釋清楚的。

    涂文叼上煙,打個響嗝說:“歇一會兒消消食,晚上去拿個貨。我阿迪,小柳小蘭?!?/br>
    柳亞東不問是什么,只朝向侯愛森側(cè)一側(cè)臉。他手在桌下,比了八的手勢。

    購槍夠重判一群人,但你不敢刀尖上舔血,解哪門子尾絞?既做這一行,命別看護得太貴重了,要打了折當做廉價品。

    邵錦泉置槍是第二遭,前一批貨不錯,但投水滅跡,白白浪費了,只留下一把自衛(wèi)。但哪怕是做這一行,槍都不能叫尋常物件,打手看場子追債,大多還是不愿鬧大動靜,片刀匕首往屁兜里一揣,不說夠你橫征暴斂,嚇破一般人小膽兒已是綽綽有余,再狠毒一些,鋼珠槍散彈槍單雙筒獵槍,填充火力裝備,盤活一整支豁膽的團體,完全足夠了。之所以打算再辦,再以身試法,可歸結(jié)于危墻之下,人要自保,也可以說是邵錦泉“職業(yè)化”的野心。新時代里誰沒野心?拉住一個乞丐問問,他就算磕頭要飯,也未必不想做這爿街區(qū)的收入頭名。

    依照指示,辦槍不開金鼎的車,侯愛森調(diào)用了一輛舊式出租。車往北開,行至冷郊,路顛顛簸簸,窗外樹影連片,黑魆魆里就釘了一粒明月,亮著最純潔的白。涂文嚼著口香糖,放了一首《情人知己》。他扶著方向盤,沈醉地朗聲跟唱:“難怪不能成為知己的,怎么可以相戀?!鳖D挫鏗鏘,實際難聽得要死,吳啟夢掐著鼻梁,嘆了一路的大氣兒。涂文來勁了,犯賤地往他耳朵邊湊,吳啟夢揮拳掄他,拿高跟踩他小腿,失手剮蹭到方向盤,連車帶人好險扎進稻田梗子。

    “我cao/你媽的不要命了!借的車!”慌里慌張打正方向。

    涂文終于閉嘴,葉倩文濃情的嗓子這才徐徐地響起來。但很奇怪,她調(diào)子極有韻致,似乎一詞一句都是港片里喋血的槍鳴和深吻,浸潤了維港的富麗駁雜,情深義重得像這一趟路途根本不兇險,而更是一場斷梗浮萍的漂泊。柳亞東倚著靠背閉上眼,重心往蘭舟肩上傾倒。

    “困了?”蘭舟基本沒動,扭臉問他。

    柳亞東搖頭,在他肩膀上逗留了一會兒,就又坐正了,看著窗外。

    上了高速到麓華,左右兩個小時車程,進了到縣區(qū)時至午夜一點,路上死寂一片,有鬼無人。吳啟夢手機嘟嘟地響。他看眼來電人,接了外放,應(yīng)道:“賀老板?”

    吳啟夢尖著嗓子說話,夜里聽著奇詭凄艷,涂文睚眥必報地故意堵著耳朵。電話那頭也是副不尋常的聲音,咝咝啦啦像信號不強,顯然也耍了什么自保的小伎倆:“你們到哪兒了?”

    涂文朝外一瞄,給他個眼神,比OK。吳啟夢說:“高速下了,在往廠區(qū)跑,再二十分鐘到水泥廠?!?/br>
    “別到水泥廠了?!蹦穷^喝令:“你掉頭往西,往西郊開,到葫蘆街,看見一家麓華盲人推拿,進來找趙五!貨就在他手里。”說完就掛了。涂文猛一拍方向盤,咬著牙急剎調(diào)頭,“cao他媽的老狐貍!玩兒老子,我還李六呢,個耀武揚威的大傻逼?!?/br>
    麓華吹的是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妖風,涂文褪掉大棉襖,換上西服白襯衣,下車一站,凍得原地高抬腿。他仰脖,看”盲人推拿“四個殘缺的霓虹大字,大罵道:“老子鼻子快他媽掉褲襠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