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jié)閱讀_59
侯愛森比他還大聲:“你他媽不叫這個你叫個蛋!你是不是就破罐子破摔不想混了?” 吳啟夢搖頭:“我就是太想混了?!?/br> 侯愛森覷眼。 吳啟夢趴回臂悶了一會兒,才仰臉一字一頓:“以前我沒得選,現(xiàn)在我想做個好人?!?/br> 說完笑得好開懷。 有人說的對,說邵錦泉眼毒會看人,手下豢養(yǎng)著的幾個能干的,凈是些無情又多情的種,毒辣是他們,深摯也是他們,侯愛森根本就不例外。說不上八拜之交吧,但這么些年跟這千差萬別的幾個貨,也算從防著點兒的同僚混成了命借你不收利的弟兄,結(jié)果時運倒板該走背字兒,死一個傷一個,進去一個,怎么不像剜他rou?他讀書不行,當(dāng)年輟學(xué)是順其自然做了地痞,戴個眼鏡學(xué)文扮深沉,還以為他多有難言之隱,多有什么不示人的背負。沒,就是沒知沒覺當(dāng)了個混蛋;但不能說混子就都是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他侯愛森不是英雄豪杰,也重情義。吳啟夢見他鐵青一張臉,眼珠子又亮晶晶的,忙哎哎,哎完笑,不陰不陽地諷他:“橫不能你看上我了?這么舍不——” 侯愛森猛朝前一蹴上身,貼到他耳邊:“我跟你講個事情?!?/br> 吳啟夢拿胳膊肘頂他:“別他媽挨我這么近?!?/br> “他那年給毛二砍一刀,金鼎開大盤你沒走掉,我陪著他燒了兩晚上。記得吧?” 吳啟夢豁然站起,一把揪住侯愛森的衣領(lǐng),就跟揪救命稻草似的。 侯愛森向后退,用力把脖子朝上昂,看著他陡地白掉的臉色,說:“我問他,你個大蠢蛋你腦子進水,你是他老子么你上輩子欠他什么了?你又不喜歡他。他亂搖頭,迷迷糊糊跟我說?!?/br> 吳啟夢下巴直顫,瞪著眼睛一眨不眨,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侯愛森往他肋骨上一擊:“等你過兩年出來,我再跟你講。” “你少騙——” “騙你我落個橫死?!焙類凵忍彀l(fā)誓。 這會兒算早春,侯愛森走出問詢室,卻被拘留所前庭的花香拂了個激靈?;ㄊ菞d子。侯愛森靠著拘留所的墻揉搓眼睛,用力到眼皮皴紅,眼珠子好險擠漏。 “今年開的早得都奇怪。”馬元站門口說:“花你可以摘兩支走,插瓶子里香死個人?!?/br> “八成養(yǎng)不活?!焙類凵酒饋恚呐幕?,戴回眼鏡說,“走了,麻煩了馬隊。” 狡兔不說三窟,兩窟你得有,別老窩端了,鬧得連個睡覺地兒都沒有。有年嚴打,紅珊瑚爆出了一樁命案,金鼎糾葛其中,一下兒自危起來。那時候的骨干被邵錦泉要求“戰(zhàn)略性”隱遁,有老家的就回老家看看,沒有的,就藏練馬下游的八角鎮(zhèn),鎮(zhèn)居酒山腳。鎮(zhèn)南一間招待所廢棄不用,整個兒外租,這次也是住這兒。天擦黑,焦麗茹包了一床蠶絲被子帶去,又讓老蘇裝了些男士的內(nèi)衣和西南的臘味。老蘇要跟著拿上去,焦麗茹沒讓,老蘇悻悻哼笑:“那我先回唦?”焦麗茹點頭:“你注意安全?!?/br> 經(jīng)年不打理,頂燈癟掉了,二樓回廊黑洞洞的,對立的兩門把手間拉幾根交錯的電線,掛滿柳亞東他們的濕衣服??諝饫镆还蓾瓭拿刮叮阏f寂靜,但其實又有些細微的動響。 焦麗茹鞋是軟皮牛筋底,踩上舊撲撲的厚毯幾乎無聲,胡自強像綹離索的孤影。他瘦高的身形貼著一間房門旁的白墻,手貼身體兩側(cè),微昂下巴,焦麗茹走近就能看清,他喉間刺出的梭型正上下滾動,胸膛一起一伏,整個兒身體呈臨危的繃緊之態(tài)。也是走近,焦麗茹聽清旁側(cè)房間傳出來男歡女愛的沉悶低吟。竊聽,飽私欲。這應(yīng)該是個yin猥尷尬的場景,卻因為胡自強的青雉緊迫而滑稽。焦麗茹“哧”,胡自強轉(zhuǎn)頭。 咚地猛退三步,很響亮的一聲“啊”蕩開,門內(nèi)的動作似乎也寂了一秒。 胡自強眼睛瞪如鹿,臉呈醬色:“麗、麗、麗——” 焦麗茹做禁聲手勢:“噓?!敝钢甘掷锏奶岚骸澳没胤??!?/br> 屋里有燈也不算亮堂,昏昏黃黃,照清一片狼藉之狀。被子不疊窩成坨裝,墊單千溝萬壑是張奶奶的老臉,油漆爆皮的桌上泡面盒子個個壘疊,味道難言,隱隱還摻一股發(fā)乳的味道。相比這一堆的“七顛八倒”,挨窗的那張床就整潔踏實,起碼各在其位,檐邊還擺了盒長壽海棠。顯然是蘭舟的窩兒。 焦麗茹看一眼就站在那里不動,放下東西瞥胡自強,嘴邊噙著怪罪的笑?!澳銉蓚€男孩呀,永遠都把屋子搞出副狗窩樣?!?/br> 她脫掉紅夾克,里面是白線衣,質(zhì)地是海馬毛的,絲絲絡(luò)絡(luò),顯得人松軟微膨好似胖了一圈,“你把門外面笤帚拿來給我?!苯果惾愠詮娚焓郑逯竿康氖瞧账{色。 胡自強一陣兒沒見她了,不自覺地眼神直白,渴了一樣地望她,追索她。他所學(xué)文化很難述清剛才的感受,因為不單純,是電擊一般,既像被母親撞破,又像被情人撞破,兩重羞慚雜糅融匯,他差點悚然到嘔吐。 她熟練,很快疊好一床被褥,“屋里是舊強跟誰?叫的小姐?” “不是?!焙詮姄u搖頭,看她一綹卷發(fā)又因俯身滑落到胸前,“是叫......許青青?!?/br> “誰?”焦麗茹抬頭笑,驚訝的樣子。 她前額蹴出一疊紋路,年齡全然暴露,胡自強突然就舒了口氣:“叫許青青?!?/br> 焦麗茹踩扁一只行動飛快的臭蟲,“那兩個怎么都不在?小柳才病好呢。” “出去了,溜溜,吸新鮮空氣?!?/br> 這樣的理由在中年人聽來分外荒誕,焦麗茹咯咯咯地笑。她又問:“你怎么不一起去?” “不知道?!焙詮娮鲆蓱]的樣子,訥訥地皺起眉頭笑:“我最近覺得,亞東有點排斥我。” “怎么會呢?” “搞不清......在武校還不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