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_分節(jié)閱讀_86
馬臉的夢雅周六傍晚在春水堂包房割的腕。 鄒靜靜剛下鐘,回來發(fā)現(xiàn)她赤條條地躺在廁間的地上,等人聽一聲尖叫沖進(jìn)來,夢雅已涼得發(fā)僵。她頭上一槽血水,腥味不散,彌在素水愈加燠熱的空氣中。 鄒靜靜的反應(yīng)像戲:白著臉跪跌,暴怒地嚎叫,又手腳并用地攀爬過去,企圖扇醒似的接連給夢雅巴掌,猛掐她早已血液凝固的手腕。到被人拉開,才癱坐一旁,不見眼淚跟哀情。胡自強(qiáng)蒙著被人一推,順勢朝前彎腰。到觸碰了,他才切實(shí)體味到死亡逼侵的森然。他扶她,人已經(jīng)硬如泥塑了??辞逅叟细珊缘臏I痕,一股酥軟漫上小腿,胡自強(qiáng)鼻子酸脹,無能地趔倒。 幾個黑子見狀,忙從后頭簇上前,紛紛說哎哎你沒事吧。實(shí)則,他們趁亂瞟著夢雅的rufang,用手偷著摸捻。胡自強(qiáng)見了,心里陡地冒出股痛恨。他咬著牙站直,拂開他們,扛起夢雅冷說:“你們都走開。” 黑子們悻然。其中伍翔瞥著他,嘀咕說:“你裝你媽的臭屄呢?臭夷子。” 跟揍羅海似的,他不吭聲地撂下夢雅,也亢進(jìn)給了伍翔一拳。 焦麗茹趕來。她撩開被單看了一眼,嘴角顫顫,閉眼別開臉。緩過后,她沖手邊人吩咐:“叫丫頭給她擦擦,聯(lián)系殯儀館的車來?!笔诌吶藛柭?lián)系她老家人么,焦麗茹搖頭:“她就一個弟弟,在貴州讀聾啞學(xué)校,怎么說?你姐沒了?沒必要。” 手邊人嘴唇微下撇,呈著人最普通的動容,嘆說:“到底為什么呀?麗茹姐?!?/br> 焦麗茹摸摸夢雅涼硬的指頭,“本來就是個傻丫頭?!?/br> 焦麗茹掏著包朝外走,她不顯地給了個眼神,胡自強(qiáng)心領(lǐng)神會地跟上去,走滿一截兒細(xì)細(xì)的廊,進(jìn)到焦麗茹的休息間。關(guān)了門,他抱著她柔軟的身體,頭顱松懈地倚靠下去。兩人安靜著摟了會兒。焦麗茹摸上他鼻梁,問:“這里怎么青掉了一塊?” “打架了。” “跟哪個?為的什么事?” “伍翔哥......他罵我媽。” 焦麗茹啼笑皆非:“傻伢伢,罵人哪還顧上爹媽的?” 胡自強(qiáng)要松開她,焦麗茹疲累道:“再這么摟我一會兒?!?/br> 一通電話老蘇就得乖乖地來,見胡自強(qiáng),眉頭一聳。焦麗茹喊胡自強(qiáng)先出去。老蘇問你著急忙慌的么事要講,焦麗茹瞪她,說什么事情你神通廣大會會糊涂不知道? 老蘇挪屁股坐進(jìn)沙發(fā),手朝內(nèi)襟掏,掏出包軟塌殼子的煙,捻出一根,彈了彈煙屁股,說就為那逼丫頭割手腕子是唦?死都死透了,閻羅王生死簿上我凡人還能把她大名勾掉?口吻冷蔑,人命是輕如鴻毛的。老蘇哼了聲,又說,我可沒講過要她死,她看不穿絕了望,急著要上奈何橋喝口湯往忘前塵,我有么法子想咧?照我說,世上合者必離有聚有散,她那是找解脫。得那個爛病,耗著有意思?是我我也不長活。 坐臺妹沒人用真姓名,哪怕叫你知道我祖上幾畝田地,也不能讓你知道我到底是誰。這是行規(guī),是蓋著自尊的一張老底兒。 夢雅去年秋陪焦麗茹上縣北辦事,到一家鴨廠進(jìn)貨,認(rèn)識了老板家兒子曹玉軒。這人長久伺家禽,身上淡淡一股怪味,臉上痤瘡累疊,穿個殺豬匠似的皮革圍裙,顯得渾圓又粗魯。焦麗茹稱自己經(jīng)營會所,夢雅也謊稱自己是采辦部的小文員。玉軒帶她去鴨舍挑看,指著說這樣兒毛色的肥美些,做鹵拼很好,不柴。夢雅探頭要看細(xì)一點(diǎn),腳下鴨糞一滑,玉軒伸手扶她,使不上力,改摟抱。 夢雅柔懦,木訥里帶股敦厚。她背不勻稱,rou厚卻馨香。她紅臉?biāo)布t臉,他忍不住聳鼻聞她,她咬著牙扇打他。 他半夜來敲夢雅借住的平瓦屋的窗,硬拽她到鴨廠后的水杉林,呵著說我想你,睡不著。事態(tài)猛進(jìn),讓人始料未及。倆人席地打滾,脫衣服做/愛。平常辦事要擺pose,搞口爆,玩兒毒龍鉆,挨牛逼人物的巴掌,這人稚拙得讓她感動。 用聊天室顛黑倒白談了一個多月,很輕易地相愛,心都飛到彼此身上了。曹玉軒說家里鴨廠總歸是我的,到時候我靠它娶你養(yǎng)你不成什么問題,你就歇家不必再勞神了。 夢雅愈發(fā)愧疚,夜里難眠,咬牙跺腳,找機(jī)會終于誠懇說,你曉得我真是干什么的?我不是他媽文員,我是春水堂做臺的!做雞的!我屄都讓人搞松啦。我欠著老板的錢,我有個親弟弟是小啞巴,你娶娶看嗎?嗯?曹玉軒電腦碰得少,打字遲鈍,一根指頭在鍵盤上慢吞吞地戳。沒會兒他回:你別嫌我就好,我喜歡你,你是什么我都娶。所有罵狗男人話不當(dāng)真的,都是曾經(jīng)聽信過得人。 鄒靜靜那天還問夢雅呢,盯著她怪叫說:“我的乖乖,你這兔子眼!又挨哪個老王八蛋的打了?!”夢雅搖頭,湊她耳邊,流著淚炫耀:“我要結(jié)婚嘍?!?/br> 世路崎嶇,按之實(shí)際,人活著是為了來受苦。夢雅一直發(fā)熱乏力,持續(xù)不好,焦麗茹催她月前去醫(yī)院查過,先說是三期梅毒,后來又確診是艾滋。 “你事先為什么不跟我說?”焦麗茹責(zé)問。 老蘇瞟她,“不是我裝洋要邀功,莫說場子給我管,我自有我的打算安排,就憑我替你東奔西走勞碌這些年,還要么事都找你報(bào)備?我倒委屈死?!?/br> “那你說,你把當(dāng)她什么了?” “當(dāng)她養(yǎng)起來的狗?!崩咸K坦坦蕩蕩說,“狗咬鏈子要造反,該棍棒打死就莫手軟,你縱容一個明天你就要縱容一雙,你生意還做不做?” “她是條命!蘇濤!” “命?那還是在舊社會好啊,有張契在手,讓她搞搞清楚命算誰的?!崩咸K把煙別進(jìn)耳朵,朝后一靠,“我只管看好你場子,管好你的人,算好你一分一毛,她癡人癡夢要上岸嫁人,先搞清楚她賒著多少。” 老蘇指頭朝掌心點(diǎn):“她本來就愚,傻不愣登,買鐘的就不多,動輒你還要接濟(jì)她些。你是南海的觀音?病染上就要歇著吃藥,欠著的還不上,往里貼沒個頭,她拖累一個,少她你要燒香拜佛,你還難過勞神?你別搞錯,你開的不是廟!” “她一直忠心跟著我?!苯果惾闫γ鱴ue,“她說她想結(jié)婚了?!?/br> 老蘇嗤笑:“想得蠻美,婚有什么好?” “你怎么知道就不好?你是她?還有你找他愛人說什么了?” 老蘇笑開:“我說岸可以上,錢總要還,底總要交?!?/br> 焦麗茹松開山根,擺手長嘆,急于結(jié)束話題:“總之你去把她弟弟接來?!?/br> “喲,前腳我還給電話了,我說從今往后學(xué)費(fèi)續(xù)不上了,看他有用留下來刷個鍋洗個碗,沒有嘛,送孤兒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