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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白羽懷沙行在線閱讀 - 白羽懷沙行_分節(jié)閱讀_52

白羽懷沙行_分節(jié)閱讀_52

    三倫文縐縐地說:“宿小將軍啊,邊境日夜浴血,金陵虎狼群聚,大周內(nèi)外交困,咱們要那臉干啥呢?就低聲下氣點怎么著了?”

    馬沙把地瓜皮一丟,“煩不煩!老子要打仗,打完仗還要回家抱老婆!上次那誰不是說你也是金陵來的,金陵人不是挺機(jī)密的么,怎么你就那么沒眼色呢?”

    三倫傻了,“小宿?金陵來的?”

    宿羽低頭吃瓜,終于舍得撕下來一塊地瓜皮。

    三倫見他默認(rèn),立即熱熱乎乎地往他邊上一蹭,“哎呀哎呀,沒想到?jīng)]想到,怪不得長這么好看,怪不得李曇要跟著你跑,金陵啊。金陵怎么樣,講講講講?!?/br>
    隴州就是三皇子的封地,由不得他們不關(guān)心。也不能怪他們八卦心重,實在是隔著幾千里路都能覺得出金陵的熱鬧。

    三年前謝息那場蠢得不可思議的逼宮震驚宇內(nèi),其后跟著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變亂:黎皇后吃起了齋拜起了佛,皇帝病得七葷八素,只好任由大權(quán)旁落。卻也沒落給名聲不大好的懷王,而是摳摳巴巴地分出來一點給了剛封衡王的二皇子謝疆,又摳摳巴巴地分出來一點給了越來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容王謝鸞,剩下的大權(quán),也是摳摳巴巴地散給了文武百官。

    懷王這名聲爛得有根有據(jù),一看沒撈到好處,當(dāng)即把沒娘管的小容王往自己府里一提溜,挾愛子以令天子,半威逼半利誘地借著謝鸞的小手,指點破破爛爛的江山。

    手雖然不是他自己的,但他三年間也算是辦成了幾件大事:一是將巡防營收歸虎賁軍,虎賁軍的地位一下子飛升了三倍不止;二是抬起了本就不低的賦稅,逼得務(wù)農(nóng)的老百姓們哭哭啼啼前往投軍;三是從虎賁軍中擢點精銳散入各地兵營,一五一十地把暴虐的因子鋪陳到了大周每一寸焦土上。

    現(xiàn)在正是晴冬下午日頭最好的時候,他們把戰(zhàn)馬拴在樹下歇腳,自己反倒愿意抱成團(tuán)曬曬太陽。隴州的冬天漫長陰冷,太陽也沒什么溫度,但好歹是太陽。要是能把凍瘡疤曬干,能把經(jīng)年累月積攢舊傷的關(guān)節(jié)曬熱,他們愿意被曬成深情款款的人干。

    干巴巴的地瓜地里連個黃鼠狼都沒有,荒僻的官道上更是半天都不見有車馬經(jīng)過。

    只有一駕青驄馬拉的油壁車由遠(yuǎn)及近駛來,轆轆車輪聲在午后的寂靜田野上散開,更顯得格外寂寥。到了宿羽他們背后,也寂寥地停下了。

    油壁車的車轅微微一沉,想必是里面的人要下車,多半是也想偷個烤地瓜。

    三倫和馬沙雖然是天雷和地火級別的不對付,穿衣風(fēng)格倒是很一致,有多少穿多少,身上的衣裳厚得坐都坐不下來。宿羽則向來穿得少,一來是時時刻刻警醒自己別走神,二來是也沒多少衣服可穿。因此只有宿羽閑閑散散坐在田壟邊,手長腳長地支棱著,身邊圍繞著兩個巨大的球。

    馬沙見宿羽不說話,居然也有點好奇,站在田壟邊,拿球狀的膝蓋頂了頂宿羽的肩膀,“你不是牛逼嗎,你倒是講??!”

    宿羽連圓潤分明的眼睛都懶得抬一下,垂著細(xì)長的睫毛,端莊優(yōu)雅地啃著烤地瓜。凍得發(fā)白的臉籠罩在白氣里,看不清神色,“有什么好講的,不懂。”

    馬沙罵街:“放屁!跟李將軍唧唧歪歪的時候不是話挺多么,輪到老子問你話了你就給老子裝二傻子!老——我跟你說,我是很愿意傾聽你的故事的,我們是兄弟嘛?!?/br>
    轉(zhuǎn)折太突然,宿羽和三倫狐疑地抬頭看馬沙,“吃死人腦袋了你?”

    馬沙早把村口的老婆丟到了腦后,一臉少女懷春,望向大路對面,“噓。那馬車上下來個姑娘,哎,真白,真好看?!?/br>
    宿羽還行,“哦”了一聲,就繼續(xù)慢騰騰啃地瓜。

    三倫比較慘,除了照鏡子的時候能看看妖嬈的自己,大概已經(jīng)有二十年沒見過姑娘了,立即轉(zhuǎn)回頭去,“哪有?”

    馬沙嘆息道:“姑娘看了看路就上車了,我看見了你看不見,好開心吶我?!?/br>
    三倫一個筷子般的掃堂腿刷了過去,“你也就是仗著我忘帶刀了!”

    宿羽沒回頭,把手中的地瓜皮齊齊整整碼在地上,轉(zhuǎn)頭向大路對面看去。萬里無云的淡藍(lán)天空上過了好半天才掠過一只比驢還瘦的飛鳥,精疲力竭地落在了油壁車的車頂上。

    他只是在確認(rèn)馬車不是從北濟(jì)來的,其實對車對人對鳥都沒什么興趣,移開了目光,轉(zhuǎn)回頭看天。

    田壟邊,馬沙迎擊三倫的掃堂腿,一個球形白鶴亮翅,拍著宿羽的肩膀騰空而起,鬼吼鬼叫:“你帶刀我吞刀,你帶劍我吃劍,你帶橋牌老子杠上花,反正看姑娘就是不關(guān)你屁事!”

    三倫自己像個姑娘,導(dǎo)致命里缺姑娘,被打擊得沒心情打架了,也拿膝蓋懟一下宿羽的肩膀,“這大太陽,你也不怕看瞎了?!?/br>
    冬日天寒風(fēng)大,光禿禿的樹冠之間北風(fēng)呼嘯,牽扯得最后一片堅定的枯葉也在搖搖晃晃。

    宿羽又看了一會,才慢半拍地收回目光,臉上仍然是那種沒什么高興事也沒什么煩心事的淡然從容,只一頷首,摸出兩個銅板來放進(jìn)農(nóng)家的鐵罐子里,說:“走吧?!?/br>
    馬沙和三倫異口同聲,“連吃帶拿有十斤,你咋就能這么摳?!”

    宿羽沒好氣,“差不多就行了,難道我很有錢嗎?”

    油壁車車轍一頓,車輪重新翻卷起來,徑直向西行去,碾壓過干燥生冷的黃土,掀起二三灰塵。

    馬沙和三倫拍衣裳的拍衣裳牽馬的牽馬,作球狀散開。

    宿羽用手撐住地,提了提身,又艱難地坐回去了。他按住了右膝,又微一使力,試圖拖著右腿站起來。

    馬沙走過來扶了他一邊,“您老又疼了?”

    宿羽拿開他的手,抿住了嘴唇,慢慢地站直了。那樣子費力得就像拉開一張銹了一冬天的鐵弓一樣,馬沙幾乎有種能聽到骨骼吱呀磨掉鐵銹聲音的錯覺。

    宿羽臉上沒什么表情,隨便跺了跺腳,向前走去,隨口說:“我好了?!?/br>
    他走路姿勢尋常,仿佛剛才那一點窘迫是憑空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