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羽一手端烙餅一手摸屁股，回過頭來，先是喜出望外，隨即心虛上臉，“……就剩半盤了?！?/br>
    謝懷呵欠連天，右手招了招。

    宿羽遞過盤子，謝懷接過，隨即用一種跟空氣說話的神情開了尊口，“行了沒？”

    宿羽站起來拍拍屁股，小雞啄米一樣點頭，“行了行了，你吃吧我走了。”

    謝懷端著半盤烙餅轉(zhuǎn)回帳中，把盤子放在堆滿文書的案上，盯那半盤烙餅盯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才突然頭也不回地問：“看什么看，活兒干完了嗎就看?！?/br>
    眾人一下子收回獵奇的目光，核對名冊的核對名冊，畫正字的畫正字。

    謝懷往榻上一倒，拉起被子蒙住掛不住七情六欲的臉，終于睡了個昏天黑地。

    不知睡了多久，謝懷又開始做夢。

    夢里是白茫茫的一片縞素，他騎馬引領(lǐng)靈車駛出金陵城。漫天的紙錢在罡風(fēng)中盤旋，落地時已被凍成冰片，幾乎是在地面上撞出“鐺啷啷”的聲響。

    送靈的隊伍左黑右白，黑的是已成氣候的虎賁軍，白的是面無表情的宮人。那些漠然的面目晃得他頭暈?zāi)垦?，一旁的謝疆紅著眼圈扶了他一把，“大哥。”

    謝懷甩開他，勒馬回首，獨自向后看去。

    鐵壁般的高大宮墻之上，站著翻云覆雨的帝王。

    顧皇后薨逝，皇帝沒落一滴淚，及到這時，猶在插空處置朝野事宜。他站在那里送皇后最后一程，僅僅因為死去的人是所謂一國之母而已。

    皇帝身邊花白胡子的老頭垂目弓腰，正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皇帝慢慢地站直了。

    隨即，皇帝的目光跨過浩蕩的靈幡，投在了謝懷身上，那雙即將蒼老的灰色眼睛里沒有絲毫溫度和惻隱。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長門宮中日日夜夜的熟悉草藥氣味，最后幾個月中顧皇后持續(xù)不斷的低燒，穿梭往來的太醫(yī)術(shù)士行色匆匆，其中有個老頭是花白胡子，似乎就是……

    謝懷悚然一驚，猛然坐起身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哪里欺負(fù)謝懷了

    今天這才是欺負(fù)好不

    明天繼續(xù)欺負(fù)

    鐘鳴穿裙周識除衫都不好使

    hin

    第30章 舊山形

    帳中燈火寂寂，空無一人。暖熱的爐火熏得空氣焦干躁郁，謝懷揉了揉眉心，下意識低聲道：“來人?！?/br>
    沒人答話，他不在金陵，軍中沒那么多伺候人的閑人。

    謝懷披衣下床，出門被夜間罡風(fēng)一吹，便瞬時清醒，腳步一頓，繞回帳中看了一眼，隨即重新溜達(dá)出來，打量一圈，伸手就捏住了郭單皮的腰帶，“你偷吃我烙餅了？”

    郭單皮簡直是個炮仗，頭頂噴著火，憤憤給他展示自己的伙食，“我敢嗎殿下？！我吃地瓜！”

    謝懷挑眉，“那我烙餅?zāi)娜チ?？連盤都沒了?！?/br>
    郭單皮氣道：“殿下，我真不知道，勞駕您以后出門帶狗行嗎？”

    謝懷松開啞火炮仗，負(fù)手低頭閑逛了一會，突然異想天開地決定去找軍醫(yī)拿點安神的藥。

    隴州天寒無比，淵冰三尺，素雪千里，夜間尤其。野云雨雪鋪天蓋地，嘶吼的夜風(fēng)刮得滿地碎石亂走，煙塵被凍在風(fēng)中，迎風(fēng)走去，面如刀割。

    巡邏的將士列隊走過，不巡邏的要不就圍坐在篝火邊吃東西，要不就仰頭小憩，都累得不脫戰(zhàn)甲，悶出了白白的汗氣。

    謝懷無意讓他們行禮，攏了攏衣領(lǐng)，把蒼白的臉密匝匝地遮住一半，快步走過半個軍營，掀開簾子就嚷嚷，“軍醫(yī)！”

    帳中燈火毫無節(jié)奏地一跳一跳，有個年輕人趴在榻上，正在翻書，頭也不回地說：“不在?！?/br>
    現(xiàn)在正是飯點，軍醫(yī)八成也去啃地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