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jié)閱讀_80
此人可能確實是嬌貴慣了,就是欠凍。 隨軍軍醫(yī)只管缺胳膊少腿,不管此等富貴病,燕燕在路邊撿了個江湖野郎中,一把脈,野郎中貼上去的假胡子都快掉了,“這還不出人命???” 不過謝懷體質(zhì)特異,一年到頭有出不完的幺蛾子,跟在他身邊時間久了,起初他出幺蛾子的陣仗還能把十歲的謝鸞嚇得哇哇哭,一邊哭一邊拿紙拿筆,“大的!里有什么要交待的東西!里跟我嗦!” ……三年過去,謝鸞已經(jīng)話都懶得說一句了。 小容王挽著袖子蹲在一邊掰丸藥,把黑漆漆的藥丸掰成黃豆大小的一小塊一小塊,搓得圓圓的,整整齊齊擺在案邊,等謝懷樂意的時候就能吃。 大概是由于從小被他大哥當狗崽子養(yǎng),謝鸞這孩子很有些缺心眼傻高興的脾氣,也就是這種時候有點蔫頭巴腦的。燕燕在一邊看得都很有種母性的感動,“小阿鸞,你長大了哎?!?/br> 謝鸞蔫巴巴地說:“師父和大哥教得好?!?/br> 謝懷被郭單皮啪啪地拍了三年瞎馬屁,已經(jīng)徹底免疫,當下置若罔聞地放錯了重點,“搓什么搓,洗手了嗎你?” 謝鸞當即就要張牙舞爪地造反,被謝懷輕描淡寫一揮手把一身反骨拆了,“大人干活小屁孩不要瞎吵吵。” 簡直還把金陵新晉吉祥物當玩尿泥巴的黃毛小子! 燕燕把彎刀一甩,拎起吉祥物就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數(shù)落,“什么叫白眼狼?你跟你大哥就是!” 郭單皮見人走光了,才從袖中掏出書信,“殿下?!?/br> 謝懷接過,仔細查看了封口的火漆完好,這才打開。 郭單皮習以為常,謝懷一向是誰都不信。他有時候會想,謝懷沒準有一天會多疑到自己指認自己寫的信是逆黨偽造。 信是炭筆寫就,字跡四仰八叉。謝懷看完一遍,捏起一粒丸藥塞進嘴里,不嫌苦似的嚼碎了才咽,一邊又看了一遍。 一溜黃豆大的小藥丸就像下酒的五香花生米,幾乎被他吃光了,巴掌大的紙片也被他看了千八百回,謝懷終于把信紙湊近燭火。燭火一跳,一縷火光騰地沖了起來。 青煙隨風飄起,謝懷那雙生得格外勾人也格外看不透的眼睛沉在絲絲縷縷的煙氣里,云遮霧罩,密雨環(huán)住青山。 謝懷想不明白事的時候就是這副神情,心里一套九曲十八彎的盤算,嘴上還八成要打個岔。 寂靜的帳篷里靜可聞針,能聽到外面將士們走來走去,鎧甲磨蹭,發(fā)出金屬皮革的聲響。也能聽到謝鸞在跑來跑去,指揮各位叔叔伯伯開火煮飯。小少年還未到變聲期,嗓音清亮透徹,就像刺破混沌黃梅天的細雨。 郭單皮走了一會神,突然聽到謝懷心不在焉地輕聲問道:“尉都的那個攝政王,真的是蛇眼嗎?” 第39章 九回腸 ———九回腸——— 在隴州軍地牢看門的小兵今天格外心神不寧,一會一趟地往外面跑,看一眼熱鬧,再回來守著。 不能怪他沒見過世面,實在是抓jian細的事在隴州軍來說還是聞所未聞。 北濟人無數(shù)次像鬣狗玩弄不甚美味的野兔一樣,捉住了駐扎九回嶺的兵士,將活人掛在嶺上烽火臺邊,既輕蔑,又殘暴,聽來都令人牙酸。 等到換防的將士到了九回嶺,往往那些同袍已經(jīng)凍成了不瞑目的冰柱子。 這次破天荒地捉到了jian細,jian細還對罪行供認不諱,那隴州軍對待jian細,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唾棄。 依照李存年的意思,對北濟人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劉副校尉親自押送馬沙上九回嶺行刑,上百將士若即若離地圍觀他們出發(fā),陰沉天色下涌動著一片嗡嗡的不安議論聲,間雜著幾句唾罵。 小兵偷偷摸摸地溜上去,剛看了一眼,迎頭就碰上了挎著長劍大步往外走的李曇。 李曇一臉焦躁,路過的時候順手一拳捶了他的肚子,“亂跑什么,看門去!” 霸王花今天顯然脾氣不小,小兵“哦”了一聲,抽身往回跑,被走出去又繞回來的李曇揪住了后領。 李公子今天奇了,低調(diào)嚴肅不顯擺,連鷹揚衛(wèi)的制服都沒穿。可惜一張臉長得實在是比較打眼,在茫茫糙老爺們中一個異軍突起的小白臉,小兵捂著眼都認了出來,疑惑道:“李公子?” 李曇低聲問:“宿羽和三兒呢?” 小兵回憶了一下,“……他倆?睡覺呢啊?!?/br> 李曇把心放回肚子里,手一松推他下去,“回去吧。我出去一趟,你把人給我看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