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jié)閱讀_161
他是沒見過李越這樣的人,覺得他做什么都新鮮,但是這也太新鮮了! 吳行走后,暫時撿回了一條命的李越非但沒有感恩戴德,還一口氣條分縷析把利害關(guān)系給他掰清楚講明白,然后告訴他:“差一點,陛下就要害死我了。陛下的智謀值錢,可別人的命是別人自己的。末將胸?zé)o大志,只想多活幾年?!?/br> 話倒是沒錯,吳譎的確沒怎么在意自己拖了幾條人命下水,確實不太君子。 只是,再怎么說他也是皇帝??!皇帝想要誰的脊梁骨燉湯喝,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可李越跟他這個皇帝發(fā)脾氣甩臉子? 吳譎有點好奇他家里那個老婆是個肚里多能撐船的尤物了,甚至還隱隱感覺那身子骨可能純粹是被李越氣脆的。 李越直直地垂著兩條細長的小腿,撐著兩手坐在山石邊,嘴里還叼著根花蕊,又問了一遍:“陛下有何吩咐?” 被莫名趾高氣昂的侍衛(wèi)漠然看了一會,吳譎癟了癟嘴,委屈巴巴抬起兩臂,“……朕命你抱朕上去!” 李越低頭看著他,他仰頭看著李越,彼此都在衡量。 李越衡量的內(nèi)容比較復(fù)雜,從周圍可能有的耳朵到小皇帝可能起的殺心都考慮了一遍;而吳譎則空前地想得相當(dāng)少,他在估摸自己到底有沒有可人疼到讓李越心軟的地步。 雖然宮人太妃們都說他長得惹人疼,但是普天之下人各有缺,畢竟也有人眼瞎,可能不吃他這套,比如吳行。 ……看樣子,也可能還要“比如”一個李越。 吳譎又維持了半天,終于覺得有點手酸,正要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李越卻突然一伸手,瘦長有力的手臂穿過他腋下,一把將他撈了上去,“陛下,坐穩(wěn)”。 太陽那么大,山石卻是涼的。 吳譎新鮮了半天,又被李越教著舔了兩口泡桐花的花蜜,終于想起來問:“那以后怎么辦???皇叔不是朕,皇叔不忘事的。” 吳行回了尉都,不代表此事翻篇。那包瞎胡亂配出來的藥來自何人,一定會被揪出來,李越的腦袋一定保不住。 李越給他示范了一個恢弘巨麗的皮笑rou不笑,“陛下還在意這個?” 順手坑人是習(xí)慣,反正以前那些被他隨手害死的人看著也沒有什么求生的意愿——但李侍衛(wèi)這么不高興,說明這事至少有點不討李侍衛(wèi)的喜歡。 吳譎捧著一大串泡桐花,猶豫著搖了搖頭,“在意的。朕……朕不想讓李侍衛(wèi)死?!?/br> 李越從他手里摘去了一朵花,掰出花蕊,卻沒再吃,罕見地稍微踟躇了一下,“……那陛下,不如,讓末將走吧?!?/br> 吳譎的小腦殼里疾速飄過了一整行的行草大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小小北濟皇宮里,居然還有這樣的侍衛(wèi)?! 小皇帝完全出離錯愕了,把手里的花枝一丟,臉都憋紅了,“你是朕的侍衛(wèi)!朕在這里,你去哪里?!” 李越有點不忍心似的瞟了他一眼,“末將還能去哪,自然是逃命去啊。” 吳譎氣得兩個耳朵眼嘟嘟冒白煙,“你怎么不信朕?朕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朕說不會讓你死,就一定不會讓你死?。 ?/br> 不知道是對哪句話有異議,李侍衛(wèi)臉上寫著“都是放屁”,嘴上敷衍道:“行行行?!?/br> 吳譎轉(zhuǎn)回頭去,默默生悶氣。李越這仇記得源遠流長,看樣子不打算輕易把這事翻篇,就算他金口玉牙說了“朕保你”都不行,該記恨的還要記恨。 李侍衛(wèi)怎么這樣?他這么大一個人了,為什么就像被慣壞了的小孩似的? 吳譎心想:他一個皇帝都沒被慣壞,怎么李侍衛(wèi)一個小侍衛(wèi),反而架子挺大?怎么看怎么跟皇叔有一拼…… 只聽李越哀婉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末將也不瞞陛下了,有句話,不當(dāng)講也要講。” 吳譎手指頭一抽。只聽過“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沒聽過“不當(dāng)講也要講”,簡直是掰著他的嘴往喉嚨里灌藥水。 太陽又灼又燥,空氣里滿是稻草燒焦的氣味。 李越?jīng)鼋z絲地舔了口花蜜,“陛下不聽?” 吳譎長到了七歲多,才有頭一個玩伴——雖則這個玩伴有點超齡,但帶他頭一次見大樹林大山野、給他頭一次吃泡桐蜜坐大石頭的,也就只有這個人了。 吳譎生怕丟面子,但更怕他繼續(xù)翻臉不跟自己玩,連忙抬起架子,清了清小龍嗓,“明君可聽忠諫,李侍衛(wèi),但說無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