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璟明一瞬安靜下來：“你走吧?！?/br>
    “別叫那個名字，太惡心了，要不然就拿鉛水灌進我的耳朵，只要你讓我活著，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割了你的舌頭?！?/br>
    孫聞斐察覺失言，他想起些什么，陰沉著臉沒有發(fā)作，手底下的人上前來報，說是有重要的人找上門來，他便匆匆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有些倉皇。

    葉璟明安靜無聲地待在籠子里，全身各處傷口遲遲不愈，掙裂開來，血一滴一滴往下落，他撐了這許久，終于漸漸支撐不住恍惚起來。

    他聽見籠門哐當(dāng)一下敞開來了，唐云崢大步跨進門里，張開雙臂向他跑來，那聲音無比難過，問他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叫他心疼得要命。

    他眼眶一熱，便大聲罵道：“你怎么這么晚才來?。　?/br>
    隨后又笑出了聲：“你來接我，我就不疼了，那我們一起走吧！”

    唐云崢抱住了他，眼淚流淌進他脖子里，叫他難受。

    葉璟明睜開眼睛，余穆堯兩眼紅腫得跟桃子似的，已摟著他搖晃了好一陣了，見他醒來，忙一把將人按進懷里，壓抑地悶聲掉淚。

    “師父，別死……我來了，你別死啊……”

    葉璟明清醒一些，甕聲道：“松開些，要喘不過氣了……”

    余穆堯慌忙扯開他來，葉璟明抬起手，見四肢束縛已被斬斷，于是茫然眨了眨眼：“是夢嗎，不是夢嗎，這個穆堯是真的還是假的……”

    余穆堯抽著鼻子，點頭如搗蒜：“真的真的，如假包換，是葉璟明唯一親傳弟子，是臻州余憫的獨子，是九河城徐家營的小將軍，普天之下也就這一個余穆堯，夢里那些妖魔鬼怪可都不算啊，我晚些再和你解釋?！?/br>
    他眼淚鼻涕難看地糊了一臉，他抹了一把，抽噎著道：“我先、先把你抱出去啊，師父你可真是……害我們擔(dān)心死了，先生他們在外面眼睛都望穿了，早知道這樣就把你栓著不叫你瞎跑?！?/br>
    葉璟明哭笑不得，順從地倚在他寬厚的肩背上，少年拔高了許多，但仍心軟愛哭。

    余穆堯背著他，依照李芍寧所言，躲開看守的弟子，抄了劍盟密道，從地底下小心逃了出來。

    葉璟明伏在他后背看著，愧疚道歉：“……穆堯，對不住?！?/br>
    余穆堯憋了一肚子話，見他重傷如此，又覺得難過極了，思來想去也只是哼一句：“反正師父也不把我們當(dāng)回事，你的對不住回去留給先生說吧。”

    他想想又怕話說重了，要惹他傷心，忙道：“我不是怪師父，只是想求師父不要這樣待我?！?/br>
    “全天下不只是唐大哥，我也是長了顆心的，我也時時掛念師父，只是師父沒把我的心意當(dāng)回事，你這樣不拿性命當(dāng)回事，對我來說未免太殘忍了?！?/br>
    他說著又腫著眼睛嘩啦啦掉眼淚。

    葉璟明愧疚得無以復(fù)加，片刻啞聲重復(fù)了遍：“……穆堯，我對不起你們?！?/br>
    余穆堯嘆口氣，手臂向上用力托了托，喉中哽咽，一邊質(zhì)問道：“那，那你還敢不敢背著我們一個人殺到別人的圈套里來了?！?/br>
    葉璟明不語。

    余穆堯眼神一亮，當(dāng)他是答應(yīng)下來：“那我原諒你了，撇開我們算個什么事兒，要殺過來之前也得與我們好好商量嘛，那個瘸腿的竟還敢跳到你面前來，看我下次不打得他滿地找牙，不，他太壞了，我得惡毒一些，一口牙齒都給他拔下來……”

    他越講越是得意，在烏黑的密道里摸索著躥走，地道低矮，垂下的壁柱狠狠撞上了葉璟明的腦袋。

    葉璟明一下被磕得頭昏眼花，半天才開得了口：“……余穆堯，看路?！?/br>
    余穆堯倒抽一口涼氣，蔫了下來，腦補了蕭仲文一邊為葉璟明上藥一邊恨不得活剮了他的眼神。

    蕭仲文在劍盟外的一處隱蔽的亭子里等他們，正背著手焦躁來回踱步，腳底地磚都叫他蹭得發(fā)光。

    鄭妙妙神色懨懨地趴在亭臺上，李芍寧偶爾抬頭看一看外頭巡邏的情況，舉手擔(dān)憂地貼了貼她額頭。

    李芍寧溫聲道：“難受嗎，我先扶你回去好不好？”

    鄭妙妙強撐起精神：“我得看見他們出來才放心?！?/br>
    李芍寧從不強求她什么，只是神色有些低落，別過了頭去。

    鄭妙妙握住她的手：“師姐又在后悔了嗎？”

    李芍寧不語，鄭妙妙搖了搖頭：“師姐這樣給我求來的藥，我寧死也是不會吃的?！?/br>
    李芍寧強顏歡笑，捏了捏她臉頰的rou：“說什么死不死的?！?/br>
    李芍寧低頭想了想，突然問她：“那你后悔嗎，鄭妙妙?！?/br>
    對方一愣：“后悔什么？”

    李芍寧眼神平靜，明艷的面具下藏了驚濤駭浪：“你會后悔和我這種品行不端、不擇手段的人為伍嗎？”

    話畢，她心里惴惴不安，下意識偷瞧她的神色，見對方噗嗤笑了出來。

    “你這話問得真傻，師姐?！编嵜蠲顑墒謸н^她的脖子，撲進她懷里。

    鄭妙妙輕輕說道：“你正不正直，有沒有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和師姐一直共沉淪?！?/br>
    “陪我干干凈凈走完最后一程吧，師姐。”

    李芍寧沉沉一嘆，撫著她單薄的腰背，將她攙進懷里。

    她二人這廂濃情厚意，蕭仲文那邊指頭掰得作響，恨不得把脖子直伸到劍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