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jié)閱讀_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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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許夫人的病是因?yàn)樗拇蛄R落下的嗎?” “嗯?!痹S延看著他道,“說與你聽,是不讓你天天想著這事,整日看著煩心?!?/br> “我也不想想啊?!比~流州道,“是你的態(tài)度擺在那,整日看著煩心?!?/br> “行了,回去吧,眼睛不好使半夜還出來瞎轉(zhuǎn)?!痹S延不耐煩地?fù)]了揮手。 葉流州站起身,往回路走去,走到一半又險(xiǎn)些撞進(jìn)了花壇里。 許延無奈地道:“向右轉(zhuǎn),門在七步處?!?/br> 葉流州應(yīng)了一聲,他的背影從月色里消失,溶入門外漆黑的竹影中。 許延站在原地,收回目光,長立院中陷入深思。 第23章 黃髫 那些蒙著灰塵的記憶接踵而至,長廊似乎回蕩著小孩子蹣跚奔跑的腳步,和女人的悲慟的哭聲。 仿佛回到了年幼時(shí)所居的那座深深的府邸,雕梁畫棟,每一處都堂皇精致,許夫人坐在桌邊,掩面而泣。 一墻之隔,羅帳熏香,男人側(cè)臥在榻上,懷里窩著一名妙齡女子,宛若柔荑般的纖指捏著顆葡萄,輕輕巧巧地塞進(jìn)對方的口中,兩人含情相視。 許延在外面和他娘久久對坐,臉上都掛著淚珠。面前案上一盞燭燈,羊皮紙罩著,勉強(qiáng)驅(qū)散了黑暗,飛來的蛾子圍著紙罩打轉(zhuǎn),撲朔的翅膀帶起流動的光影。 許夫人一直沉浸在悲慟的情緒中,他無從安慰,只能爬下板凳,跑進(jìn)屋里。 “爹,娘在哭……”許延站在羅漢榻邊,著急地看著男人。 對方卻只顧著和那女子如膠似漆,任憑珠簾外那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傳進(jìn)來。 “爹?!痹S延伸出小手,卻不敢拉他的衣角,“娘在哭?!?/br> 面前的景象如一幅雍容華貴的畫,而他被隔絕在外。 兩人的濃情蜜意在從前,他的母親也曾有過,海誓山盟的約定,一世一雙人,讓她記進(jìn)了心里,撲進(jìn)了這場虛空的美夢,成了男人的妻子,卻被棄之如敝屐。 “爹……”許延哽咽著一聲聲喚道,他站得時(shí)間太久,當(dāng)以為不會得到回應(yīng)時(shí),男人突然稍稍推開了懷里的女子。 “爹?”許延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去安慰一下娘……” 可是隨即迎來的一巴掌重重朝他揮來。 年幼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了這一掌的力道,狠狠地摔出去,撞倒了屏風(fēng)。 珠簾外的許夫人聽到這一聲,連忙進(jìn)來,抱住了地上的許延,淚如雨下,哀求道:“老爺,是我多事,不怪孩子……” 無論是受傷的兒子,還是哀痛欲絕的妻子,都無法喚回這個(gè)男人的鐵石心腸,他一把抓住了許夫人的頭發(fā)大步向前,生生將她拖到門前,對著她的腹部重重一踢,“滾出去!哭,整天就知道哭!惹得老子煩心!” 許夫人卷縮成一團(tuán),顫抖著后縮,“老爺……” 男人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把女人提起來,往地上再度摔去,rou體撞在地上的聲音如同驚心動魄,許夫人當(dāng)即再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音。 “你以為你是誰?生了兒子就覺得是主母了?我跟誰在一起做什么要你問來問去?你只不過是附在老子身上的一條蟲!要捏死你太過容易!” 他掐住女人的脖頸,正要用力時(shí),許延從地上爬起來,沖上前張嘴咬住了男人的手。 他使足了全部的力氣,卻抵不過男人怒喝一聲甩開手,許延頓時(shí)被甩出門外,小小的身體遠(yuǎn)遠(yuǎn)地砸在青石地上。 屋外大雨滂沱,血跡混合雨水在汩汩流淌,許延顫抖著撐著胳膊起身,滿頭是血。 屋里像是一出荒謬的戲劇,丈夫毆打著他的妻子,可渾身的疼痛又在提醒許延——真真切切。 他轉(zhuǎn)身跑出院子,淋著大雨,拖著濕透的衣衫去找人來,那些丫鬟扈從不知躲到了哪里,他只能一路去了主院,身形單薄得幾乎會被狂風(fēng)吹走,他心急如焚地拍著高高的閣門。 里面走出來個(gè)雍容的婦人,她驚訝地看著許延,蹲下來拿出手絹替他擦著臉上的血跡,溫和地問:“延兒,這是出什么事了?” 許延抹著眼淚,氣也不順地抽噎道:“大夫人,我爹在打我娘,求、求你去救救我娘吧,求求你……” 婦人用心疼地語氣道:“放心,延兒別哭了,待明兒我一定會責(zé)備老三,他太不知分寸了……” 許延心里涼透了,僵硬地站著,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婦人,她把手絹塞進(jìn)了自己手里,似乎又勸慰了幾句,但他已經(jīng)聽不清了。 婦人回了暖閣里,橙黃的紙窗上映出一眾華貴女子的剪影,不知是誰說了什么話,里面響起一連串的笑音。 那天狂風(fēng)暴雨后,許夫人氣若游絲地被下人抬回去,許延頭上的傷口也漸漸愈合,隨著時(shí)間慢慢流逝。 終于,許夫人心如死灰不再糾纏,對夫君所有癡情都化為灰燼,她和許延待在府邸的一個(gè)陰暗的角落,但隔三差五的打罵仍在繼續(xù)。 許延收拾完散亂的屋子,擦干地上的血跡,和他的母親靜靜對坐,許夫人仿佛連淚水也已經(jīng)干涸,臉上是一片麻木和絕望。 日子完全沒法再過下去了,許延往日都會跟著他娘一起哭,但是這次沒有,他不過十歲,眼里卻寫滿了堅(jiān)定。 “娘,”他說,“我要帶你走?!?/br> 許夫人一怔,過來抱住他,閉上眼睛兩行淚水流了出來,“我們走不了……他們家不會允許這種丑事發(fā)生,我們哪里也去不了的……” “娘,我一定會帶你走?!痹S延咬緊了牙。 那時(shí)的黃髫小兒已經(jīng)長大成人,遠(yuǎn)遠(yuǎn)離開了那座府邸,血淋淋的記憶也已褪色,卻無法連根拔起。 他的個(gè)子比他的父親還要高大,五官長成了一副深邃俊朗的模樣,許延站在院里,望了眼皎潔的皓月,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半個(gè)月后。 周垣在藥房為葉流州診脈,靜了片刻,到他撤回手,葉流州一直沒聽到對方出聲,便問:“怎么了?” 周垣思慮一番后,拆開他眼前的布帶,“我要換一味藥材,需要重新配藥,這幾日你就先別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