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jié)閱讀_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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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函放下手上的奏表,對他道:“我得了一個消息,斬下袁軒峰首領(lǐng)的那位正留守都督指揮使,巡防京城玩忽職守,出入賭坊,以至于城中有人鬧事不得管轄,枉死兩條人命?!?/br> 他從案幾后走下,“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謝臨澤嘴角的笑意漸冷:“你還真是費盡心機鏟除我提拔任何心腹啊?!?/br> 季函道:“論起鏟除可稱不上,我只是給了他一點小教訓(xùn)?!?/br> 他徑直走到閣門外,負手而立,接著一隊禁軍提著渾身骯臟的男人,一腳踢在他的膝窩上,讓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季函對身后的謝臨澤道:“皇上認為他該處以何刑?” 謝臨澤看著地上的男人,抿著唇角沒有說話。 “那我便代為做主。”季函扭頭對禁軍道,“四十鞭?!?/br> 呼嘯而下的一道道鞭影在墻壁上投映出,尖銳的慘叫和求饒聲劃破這一方沉寂,血腥味很快蔓延開來。 謝臨澤沉默地看著這一幕,袖袍下手指漸漸攥緊。 季函冷冷地道:“只四十鞭的告誡,因為他乃是你親自冊封,暫且繞他一命,你若總想著在朝堂上使絆子,那么諸如此類的教訓(xùn),也不過剛開始?!?/br> 他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謝臨澤,近到兩人的呼吸交錯,“至于那些向你靠攏的大臣們,陳老尚書上了年紀,沒幾天活的日子了,剩下的將會認清民間以為謝家皇權(quán)牢不可破,那也只不過是民間以為而已?!?/br> 謝臨澤淡淡地開口:“依皇權(quán)行事這么多年,如今終于忍不住浮出水面了?” “你明白的,水下真正的龐然大物還沒有展露頭角呢?!?/br> 兩人身后的晚霞倒映在血泊之中,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被禁軍押了下去。 季函對侍從抬了抬手,吩咐道:“帶陛下回太玄殿,至于那藥,待到兩日后的忌辰我自然命人端上?!?/br> 第58章 飛云 這之后的幾日天際泛著幾分灰白, 惠瑾太后忌辰當(dāng)天更是寒冷。厚重的云層延展向廣袤的遠方,秋末草木凋零,寒風(fēng)凜冽地卷過山頂祭壇, 石階的最下面左右站著一片文武百官, 默然肅穆。 謝臨澤一襲黑衣從季函的身邊向前走去,穿過行禮的眾人, 來到祭臺下方,旁邊扈從要上前攙扶, 卻被他抬臂一擋, 隨即踏上石階。 高處已立有一人, 著白綸巾,鶴氅裘,身姿挺拔, 飄渺而出塵。在涌動的寒風(fēng)中衣袂翻飛,綢帶間翩躚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腰間所系白玉與鶴羽上的流珠輕輕碰撞,發(fā)出叮當(dāng)脆響。 謝臨澤聽見了聲音, 腳下的動作微微一停滯,定在石階上。 延綿的石階下眾臣垂首行禮,只有季函抬起頭來, 意味不明地看著這一幕,自然注意到了皇帝的停頓。 在季函的后方武將一列人中,懷遠將軍抬起視線,同往看向上方的動靜。 只一瞬息, 男人舉止如常,繼續(xù)向前走去。 祭臺上的國師望著走近來的謝臨澤,瞳色淺淡通透的眼眸微微一彎,露出幾分笑意,散去周身了浸染的風(fēng)霜。 他將酒樽放在描金托盤中,發(fā)出了一聲叮地響動。 謝臨澤伸手拿過酒樽,在百官禮畢抬首時,將酒水傾撒在石臺上。 清晨在紇山頂行過祭禮后,眾人涌入渡云觀沐浴焚香,以祠宗廟社稷之靈,以為民祈福,晚些時候回到宮中,便要在清露殿舉行晚宴。 殿中達官顯貴已至,卸去了一日的沉肅,逐漸熱鬧喧囂起來,隔了一段距離,依然有絲竹之聲入耳,外面明亮的燈火投映在內(nèi)殿的地面上,遠遠拉出一道光影。 謝臨澤靠在梁柱上,捏了捏眉心。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在想什么?”季函穿著一襲紫蟒朝服,端著碗藥走進來,腳步聲在空曠黑暗的內(nèi)殿回蕩。 “是不是因為見到青辭了?”他看著對面男人道。 “并沒有見到?!敝x臨澤睜開眼睫,朝他伸出手,不咸不淡地道,“根本看不清楚誰跟誰?!?/br> 季函卻沒有把碗遞給他,試探般地道:“我還以為你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br> 謝臨澤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其實我有時候覺得,你要只是個瞎子也是件好事。”季函頓了數(shù)息,還是將碗遞給他,嘆息道,“可惜?!?/br> 謝臨澤仰頭一口喝完了藥,把碗塞回到他的手里,“可惜這世上更多的是有眼無珠之人。” 他要離開,季函卻擋在他面前沒有挪步,出聲道:“惠瑾太后去世的那天,你和青辭都在她的病榻前,臨終之前她有沒有什么遺言?” 謝臨澤注視著他的臉,距離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對方瞳孔中的紋路。 片刻,男人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他拍了拍季函的肩膀,笑著開口:“你疑惑了這么久,別想了,就是你猜測的那樣?!?/br> 季函的神色僵硬住。 謝臨澤說完話繞過他,向燈火輝煌的正殿走去,過了半晌季函才像一個抖落灰塵的石雕,心魂不定地跟上對方的腳步。 謝臨澤在大殿首位上坐下,朝下面一抬手,眾臣呼啦啦地起身,他端起酒盞示意,底下便繼續(xù)熱絡(luò)地觥籌交錯起來。 只是這熱鬧沒有持續(xù)一會兒,隨著一個男人進入大殿,四下漸漸安靜。 青辭由遠及近,單單立在殿中行禮,舉止優(yōu)雅,風(fēng)姿清冷,宛若挾了一身月光。 他抬起頭對謝臨澤微微一笑,高懸天際的皎月便化為了燕京城中十月的春光。 謝臨澤坐在椅子里,也不出聲,漫不經(jīng)心地對他抬了抬手里的一支筷子。 青辭在謝臨澤左邊坐下后,場面才逐漸松動起來,有官僚寒暄著向他敬酒,他亦溫和地舉杯示意。 一杯飲盡,他轉(zhuǎn)向謝臨澤道:“許久未與陛下相見,聽聞嶺北一行危機重重,可還無恙?” 另一邊的季函眼底浮現(xiàn)一抹譏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