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jié)閱讀_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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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著桌角撐住身體,挪開視線,沒有再去看對方,像是確定般,重復一遍,“你要走。” “是?!痹S延的話絲毫不留情面,甚是冷淡,“沒有人會一直追著你走,也沒有人會一直等你,既然你已經決定,我也無法干涉,我們就各走各路。” 謝臨澤蹙緊了眉,又刻意地讓自己松開,擺出一副平靜的姿態(tài),沒過一會兒又低下頭,“嗯?!?/br> 許延繼續(xù)收拾衣物和干糧,其實他并沒有什么幾件東西,只不過這個過程仿佛過得極慢,謝臨澤沒有再出聲,也沒有阻止他。 很快,許延頭也不回地拿著包袱推開門,外面的風雪涌了進來,他的腳步頓了頓。 謝臨澤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唇,‘能不能留下’這句話不斷徘徊,但嗓子像是被堵住,干澀至極,半個音也發(fā)不出來。 最終人影離開,那扇門關上了。 謝臨澤獨自站在原地半晌,腳下沉重得像注了鉛,冰冷宛若潮水淹沒而來,他似乎有些想笑,自嘲的笑容還沒有成形,便如同脆弱的霧氣散開。 男人漸漸抿緊嘴唇,忽然向外走去,推開門,沒有見到半個人影,許延已經離開了,馬蹄印在風雪之中模糊不清。 謝臨澤從一旁牽了馬,飛快地翻上馬背,向馬蹄印延展的方向追去。 路上風雪蓋地而來,迷亂人眼,他不知道追了多久,只見到滿目的白,卻怎么也尋不到對方的身影,徹底辨不清方向和道路。 手指凍得裂開,嘴唇是失去血色的青白,謝臨澤卻像是沒有察覺,只顧著朝前方奔去,不斷地催促著馬匹前進,在疾馳中馬匹不慎絆在了石頭上,頓時發(fā)出一聲嘶鳴倒下,馬背上謝臨澤毫無防備地被甩下,摔在地上滾了五六圈停下。 狂風從四面八方涌動,吹得衣袍颯颯作響,撐起身體的胳膊微微顫抖,劇痛侵襲而來,謝臨澤足足過了半晌才恢復意識,抹干嘴角流出的血液。 他站起身,衣衫單薄,身影渺小,眺望遠方,前路已經再也看不清了。 第100章 生路 到了這一刻, 他忽然想起昭德帝曾對他說過的話,那會兒他意氣頑劣,感情用事惹了亂子被罰跪在祖祠。 父皇沒有打罵, 只是平平淡淡地說:“任性妄為可以, 輕賤自身也可以,你生在權利的巔峰, 所作所為皆倚仗于此,皇權天授, 理所應當, 可你總要認清你的位置。” 那個時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謝臨澤已經記不清了。 父皇的聲音繼續(xù)在腦海中響起:“你所處的位置,只容得下一個人,并非百無禁忌, 追尋得不到的東西,例如愚不可及的感情,只會蒙住你的眼睛,讓你越走越遠, 轉過身,唯有屬于你的權利是真真切切存在?!?/br> —— 嶺北巍峨高聳的城墻上,數(shù)十個士卒輪流巡守, 石道間堆著弓箭、火盆等物,其中一個士卒看見遠方一個黑點弛近,連忙放出警告,樓上立刻持弓對準下方。 沉重的城門向兩邊打開, 一隊黑甲騎兵訓練有素地包圍住來者,領頭的副將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持矛喝道:“來者何人?” 謝臨澤的頭發(fā)和臉上都是雪花,對指向他兵器視若無睹,抬起僵硬的手抹了一把臉,他從馬背翻身下來。 這些駐守在嶺北的斥狼鐵騎都在處置袁軒峰時見過他,旁邊立刻接連響起驚訝的喊聲,“是陛下?!” “皇上怎么會從關外過來?” “難道是龐將軍有消息了?這幾日風雪這么大,路上險阻,陛下怎么獨自來此?連個扈從也不帶……” 一伙士卒驚愕過后,反應過來連忙跪下行禮。 謝臨澤冷得說不出話,邊往前走,邊抬了抬左手。 士卒們又起身跟上他的步伐,見謝臨澤像是凍僵了,匆匆忙忙地簇擁上來,為他披大氅,招呼衛(wèi)兵快去拿手爐。 “不必麻煩。”謝臨澤的身體總算恢復一些,盡管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血色,“龐清不在,你們如今是誰主事?” 士卒們中走出來年輕的將領,拱手道:“回陛下,末將鄭均原是龐將軍的副將,現(xiàn)在暫代管轄嶺北一應事務?!?/br> 謝臨澤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就由你來頂替龐清的職務?!?/br> “是?!?/br> “即刻傳令,斥狼鐵騎以及嶺北駐軍集結候命。” “是?!?/br> 謝臨澤轉過身,進入城門,大氅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士卒們引著他往里走,在屋里端進幾個火盆以供取暖,不一時又有士卒在外間道:“陛下,幾個將領已經到齊,正在外等候?!?/br> 謝臨澤將手放在火盆架子邊烤暖,目光定格在墻壁上的羊皮紙地圖,上面繪著北地一帶山川地形。 其中有不少因為缺少具體勘察而模糊的地界,但是他在北嬈待這么久,又從王城一路來到嶺北,大概心里有了盤算。 正和這些將領商議如何防御敵軍偷襲的事宜,簾子被士卒匆匆掀開,“稟陛下,城外有一個北嬈人求見……” 桌對面一個將領怒喝:“北嬈人求見還來通報什么?還不趕緊殺了!” “但是他自稱見過季首輔!”士卒連忙把話說完。 謝臨澤手上的兵棋咚地掉落,視線從沙盤上移過去,“傳他進來!” 不過片刻,一個渾身襤褸布滿傷口的北嬈人被士卒押進來,謝臨澤一眼認出他是赫連丞身邊的親衛(wèi),示意士卒放開他。 從那北嬈人遞上季函的玉佩,焦急而顛三倒四話里,他知道了赫連丞和季函竟然并沒有死,而是在親衛(wèi)的拼死抵抗中,躲進了秣城附近的山里,現(xiàn)在青辭的人馬已經封住山,正在四處搜羅他們。 赫連丞身邊的護衛(wèi)已經折損太多,只逃出來一個通風報信,本要去尋找費連樞的手下,可青辭將事情做絕,一方面派兵去擾亂費連樞的視線,一方面緊緊追殺他們,到處都是探子,不光有中原人還有北嬈人,只能直接從峽谷朝最近的嶺北求援。 這簡直是絕境里的一線生機,可赫連丞能撐的時間太短了,情形兇險萬分,這會兒嶺北若是有任何異動,無異于明擺著朝北嬈宣戰(zhàn)。 無數(shù)個念頭從謝臨澤的腦海劃過,他轉身看向地圖,頓了片刻,“你先退下?!?/br> 親衛(wèi)頓時慌了,“現(xiàn)在能救王上的人只有你!況且你們的首輔也在……” 謝臨澤打斷他,“斥狼鐵騎聽令!” 鄭均馬上拱手,“末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