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jié)閱讀_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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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站在廊柱邊,身形高大修長,穿著一襲繡著方孔錢的黑袍,低頭端著一碗藥,時(shí)不時(shí)拿瓷勺攪一攪,頗有些漫不經(jīng)心。 阿仲的方向正對著門,第一個看見謝臨澤,驚得大叫一聲,緊接著猛地朝他沖過去。 許延聞聲回過頭,看到門前的謝臨澤,明顯一愣,手里的瓷碗都差點(diǎn)沒拿住。 謝臨澤的注意力全在許延身上,被阿仲猛地一撲,往后退了好幾步,差點(diǎn)摔倒。 許延的身形一動,顯然是想向前,但見他站穩(wěn)腳跟便停了下來,頓在原地。 阿仲歡欣若狂,抱著謝臨澤的腰不撒手,“葉哥哥你總算醒了!” 阿仲長高了不少,但依舊稚氣未脫,謝臨澤對于他的稱呼還愣了愣,很快想起這是以前的化名,便溫和地摸了摸他的頭。 許夫人見此也驚喜不已,剛要說話又想起來什么,拍了拍身邊的許延,“怎么不動了?你為葉公子擔(dān)心了這么久,他醒了你怎么反倒一聲不吭了?” 謝臨澤聽得清清楚楚,莫名有些緊張地看向許延,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處。 許延的喉結(jié)滾了滾,剛剛上前一步,游廊的另一頭又傳來一道聲音,周垣快步走來,“京城那家伙又傳信過來了!都催了多少回,許延你猜猜今天他說什么了——” 周垣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扇著折扇的手僵住,瞪著眼珠子看著謝臨澤,又看了看許延,在僵持的氣氛中冒出來一句:“你可算醒了……” 許夫人渾然不覺幾人之間的異樣,對謝臨澤微笑道:“你昏迷這么久,這個時(shí)候醒來想必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diǎn)飯菜?!?/br> 謝臨澤擺了擺手,“不必勞煩……” “不勞煩,不用這么客氣,聽許延說你喜歡喝酒是吧,他泡了不少藥酒,正好可以喝了,等著我去取一些來?!痹S夫人說完,向廚屋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不待許延有動作,周垣連忙壓低聲音說:“門里傳來消息,季函帶著一隊(duì)騎兵來離鎮(zhèn),估計(jì)差不多已經(jīng)快到了!” 阿仲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許延被周垣的話打散念頭,看了一眼謝臨澤,頓了頓開口說:“我去廚屋幫娘?!?/br> “走什么?”周垣追了兩步,“你難道不把季函那小子打回京城?他可是要來帶走……” 然而許延頭也不回地走了,周垣無可奈何地大嘆一聲。 謝臨澤微微擰起眉心,他拍了拍阿仲,示意自己先離開,轉(zhuǎn)身向花架旁的木梯走去,在北嬈留下的重創(chuàng)還沒有完全痊愈,他的動作并不快,站在高高的屋檐上,自上往下眺望,果然如周垣所說,遠(yuǎn)方的山地上有一隊(duì)黑色騎兵正在靠近。 片刻后,周垣在下面問:“陛下,你要跟季函走嗎?” 謝臨澤下來回到屋里,若有所思地坐下,對周垣問:“是你救的我?” 周垣搬了個板凳,坐在他不遠(yuǎn)處門口的陽光里,“確切的說,如果許延沒有把你從北嬈帶回來,我是沒法救你的。” 謝臨澤錯愕地抬起頭,“他不是走了?” “如果你去嶺北,他去王城也能算是走的話?!敝茉仙险凵?,眼底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不用說謝臨澤也明白許延去王城做什么了,他實(shí)在是沒有想到,當(dāng)時(shí)的局面那樣的混亂兇險(xiǎn),對方竟然還會回到王城,只為拿到佛羅散的解藥。 周垣繼續(xù)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在你們分開之前的那一晚,許延收到了我的信,那會兒許夫人病重,我讓他回來見他娘最后一面。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好在許夫人撐過來了,沒有造成最糟糕的局面?!?/br> 謝臨澤這下子徹底地陷入震驚中,他太清楚許夫人對于許延的重要性,他以為許延對他失望至極,不料在那樣的時(shí)候?qū)Ψ讲粌H為他拼出一條活路,還因?yàn)樗龀隽诉@樣的取舍,放棄了見許夫人最后一面的機(jī)會。 他喃喃出聲:“我……” “他把你從北嬈帶回來的時(shí)候,你就只剩下一口氣了,我說沒法治,他那副瘋樣子簡直就是要?dú)⒘宋乙粯印?/br> 說到這里,周垣深深感慨,發(fā)出一聲嘆息,“你受的傷太重,有好幾次都差點(diǎn)挺不過來,他就不吃不喝地守著你,跟現(xiàn)在完全是兩個樣子,別看他這會兒裝得像模像樣,那時(shí)候蓬頭垢面,好像瀕死的人是他一樣,我都看不下去了……” 謝臨澤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向外沖去,周垣連忙攔了他一下,指了指案幾邊青瓷缸里的油紙傘,“那是他給你的,到底做了多久……我也算不清了。你要說什么去找他吧……你們兩個之間這些事情……反正他心甘情愿?!?/br> 謝臨澤停下腳步,撥開雜積的卷軸,從青瓷缸里拿出那柄做工精細(xì)的油紙傘撐開,當(dāng)年乞巧節(jié)的一幕幕還歷歷在目,他無比清楚其中的意義,在離鎮(zhèn),油紙傘是送給心儀之人的。 他心里又酸又澀,說不出來話,緊緊抓著油紙傘,直接去了廚屋,可卻沒有見到許延的身影,許夫人正準(zhǔn)備飯菜,說:“我讓許延去翠湖邊買條魚,中午燉魚湯喝。” 來不及再留半刻,他心里像是有團(tuán)火在燒,扭頭急不可待地趕向翠湖,一路上有不少鎮(zhèn)中的村民朝另一頭涌去,謝臨澤估計(jì)是季函帶著騎兵趕到了,離鎮(zhèn)偏居一隅民風(fēng)淳樸,對于這樣威風(fēng)凜凜的陣仗自然好奇地前去圍看。 遠(yuǎn)遠(yuǎn)看翠湖如同一塊碧玉,四周有不少販賣海鮮的漁夫,湖中漂著竹筏,垂柳下棲著一群花鴨,來往行人不多不少,也算是熱鬧。 許延立在湖邊,身邊沒有人,他正盯著湖面不知在想什么。 謝臨澤飛快地跑向他,扯著嗓子大聲呼喚道:“——許延!” 許延驚訝地回過頭。 謝臨澤已經(jīng)跑近,在他面前停下,一邊仰頭不由分說地吻上對方的嘴唇,一邊撐開傘遮擋住兩人。 傘面上一簇桃花灼灼,映著春風(fēng)三月,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