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她設想的局面。

    徐鋒最后與溫教授達成和解。

    臨走前，白艷仍在向警察抱怨自己遇到了精神病，并竭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太惡毒了，找人最痛的痛腳擊入，且一擊即中。

    *

    徐鋒送唐蜜回去，車里她沉默的低頭。

    看到他的車子不是開往學校的方向，她說：“哥哥，我要回學校?！?/br>
    “今天不回去了好嗎？”

    她搖頭?！拔矣袃晒?jié)課?！?/br>
    “請假。”他堅持要送她回家里。

    唐蜜沒再反對，她縮在車的角落，睡了過去。

    回了家里，徐鋒不讓爺爺過問，把她帶上了房間。

    只是過了一個早上，她的眼神就變得不一樣，空洞洞的，徐鋒心疼的哄她入睡。

    兩人在房間里待了一整個下午。

    爺爺在樓下盤算著，自己可能要抱孫子了，連做菜都做得比平時順暢，這兩人還是頭一次青天白日待在房間里幾個小時。

    徐玉恒一回來，看到餐桌上多了一雙筷子，就知道是唐蜜回來了，咚咚咚跑到房間外面敲門。

    開門的是哥哥。哥哥一臉不爽的看他：“怎么了？”

    “唐蜜回來了嗎？”徐玉恒靈活的閃了進去，卻見唐蜜病懨懨的躺在床上。

    徐玉恒走近她，她閉著眼睛，睫毛長長的像蝴蝶的翅膀真好看，他伸手輕觸她的睫毛。

    唐蜜睜開了眼睛，對上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唐蜜，你怎么了？”

    唐蜜看了他一眼，又覆上了眼睛。

    徐鋒把弟弟轟出去了。

    爺爺在樓下喊大家去吃飯。

    唐蜜像個自閉兒童一樣縮在被子里。

    徐鋒去喊她，她也不應。

    “怎么了？”他輕摸她的頭發(fā)，“是我的問題嗎？那你打我？”

    唐蜜搖頭，眼睛緩緩睜開。

    “告訴我怎么了。”

    “我沒臉告訴你?！?/br>
    “就算你殺了人也告訴我?！?/br>
    “我沒有。”

    “那你是放火了？”

    “哥哥，我沒有精神病?！彼K于滑下眼淚，從警局出來就沒流過半滴眼淚，直到現(xiàn)在，終于崩潰大哭?！拔覜]有精神病，她為什么說我？”

    “我知道你沒有?！毙熹h說，“就算你看過心理醫(yī)生，我也從不把你當做病人?！彼氖仲N在她臉頰，“你在我眼里，就和正常人一樣?！?/br>
    唐蜜流著眼淚看他：“你一直都知道？”

    “我不知道?！毙熹h說，“他們說的我都不信?！彼o緊抱著她。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那就讓他們說?！毙熹h說，“沒什么大不了的，人何必因為別人一句話兩句話就把自己逼入死胡同?！?/br>
    唐蜜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嗚嗚哭，“哥哥，你不懂的，外面的人好壞，他們不會像你一樣對我這么好?！?/br>
    徐鋒看到她終于哭出來，就知道不會有大事，最怕是她像從前一樣，什么都不說，埋在心底，那就是出大事。

    他把她撈出來，擁著她的背，“有我一個對你好還不夠嗎？你還想要多幾個人對你好？”

    唐蜜把眼淚蹭在他衣服上，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他拋下所有工作就只是為了安慰她，一整個下午，他就為了讓她心里舒服。

    她不禁想，自己是多么的幸運。

    從前，她渴望一個擁抱，從來沒有過?，F(xiàn)在，她終于擁有一個擁抱，他就在她身邊。

    可是他也只給她兩年時間。

    兩年以后她又是自己一個人。

    想到這里眼淚還是掉。

    夜里睡覺時，她背對著他說：“哥哥，對不起，今天都是我不好?！?/br>
    “不是你的錯。”

    “真的不是我的錯嗎？”唐蜜說。

    “社會的錯。法制的錯。與你無關?！?/br>
    “那我做對了嗎？”

    徐鋒說：“唐蜜，有時候一件事發(fā)生了之后，你不能單單用對和錯來判定，好比黑色和白色之間，有條灰，這個世界不能用對錯來區(qū)分?！?/br>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保護自己。”徐鋒說。“如果我不今天不在你身邊，你是不是就會被打？”

    “哥哥，我太累了，以后一定打醒十二分精神做人，不再隨便幫助別人。我討厭這里，等以后我存夠了錢，我就離開這里。”

    “離開這里去哪里？”

    “我要在海邊租一個房子，住上一輩子。”

    “你吃什么？”

    “總會有辦法?！?/br>
    “三天不到你會膩歪?！?/br>
    “我不信?！碧泼坶]著眼睛說：“總之我不要在這里了。我?guī)е业囊路桶疟?，我要離開這里！”唐蜜背過他說，“你不必陪我去，我知道你不會和我一起去的?！?/br>
    徐鋒看著她，心想，你這傻子，你怎么又知道我不會陪你去？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我支持你做的任何一個決定，但是咱們不要逃避現(xiàn)實好嗎？等明天你醒來，就不會這樣想了?！?/br>
    “不。我還是這個決定。”她模模糊糊的說話，情緒不穩(wěn)，他第一次聽到她埋怨他， “你一點都不了解我。你也從未想過要了解我?！?/br>
    他看著她睡著了，夜里她還在說夢話，可見她內(nèi)心多么波動不安。

    他看到月光把她的身影勾勒得瑟瑟發(fā)抖，他一度懷疑自己是迷糊了眼睛，可當他定睛細看，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看錯，她在發(fā)抖。

    他貼到她身后，緊緊將她抱在懷里，仍是感受到她的顫抖。

    徐鋒把她的手拉至心口，卻被她嫌棄的縮開了。呵，她這是在夢里都嫌棄他？

    他心里難平靜，夜里三點，起床坐在窗口，他第一次打開她的桌柜，看到了隱藏在柜子深處的一瓶藥。

    上面寫著英文 paroxetine，他翻譯了一下說明書，了解到這是一種抗抑郁精神藥物，用于治療抑郁癥，也可用于治療焦慮與社交恐懼癥。

    難怪她今天在警局會反應激烈，假如沒有得過這種病，任何難聽的話語她都會若無其事，正因為她有過，所以心虛。

    徐鋒開始意識到，自己對她的了解，的確是太少了。

    第37章 131

    第二天, 唐蜜堅持要回學校上課。

    她昨天請假兩節(jié)課, 已有系里領導過來慰問，她只推說是身體不舒服。

    學生們在群里也炸開了鍋, 紛紛問她是哪里不舒服, 大家都非常擔心唐老師，畢竟這還是她教書以來第一次請假。

    唐蜜讓同學們不必擔心, 她今天會準時回校上課。

    坐在徐鋒的車里，唐蜜像平時一樣。一樣的冷靜無表情。

    從前, 徐鋒總是以為她是天生的缺少表情, 現(xiàn)在，他開始明白，這或許是她保護自己的手段之一，她善于用冷面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其實自上車后, 她的雙手一直不安的交搓。

    徐鋒拉著她的手, 貼在臉頰，不肯松開, “唐老師, 我今天不想上班?！?/br>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一直把手貼在你這里?！彼嶂X袋朝她笑?！耙徽? 一整夜。”

    唐蜜難為情的把手抽出來, 疑惑不解的看著徐鋒, “綠燈了?！?/br>
    他把車子駛出去。

    “哥哥，你以前不會這樣和我說話?！?/br>
    “我以前怎么說？”

    “你以前說——唐蜜，人必須要工作，周六日也不能松懈, 盡快想辦法評職稱，升職，走上人生巔峰！”唐蜜學著他的語氣說。

    “我這么說過？”

    唐蜜用力的點點頭。

    徐鋒笑著，半晌說：“人是會變的?！彼麄阮^看著她，“你就不能允許我改變？昨晚你還說要去海邊租一個房子?！?/br>
    “我是有這樣說過，可是我現(xiàn)在還沒錢?！?/br>
    唐蜜垂著眼睛笑。是的，她睡了一覺起來又改變主意了，她現(xiàn)在只想一直這樣和他在一起。

    上課時，白少寧就覺得唐蜜老師的眼睛腫了。精神狀態(tài)也不比往日。

    他意識到唐老師昨天沒來學校上課絕不是身體不舒服這么簡單。她是不是被她丈夫欺負了？據(jù)說那種身居高位的男人脾氣都像暴君，他忍不住胡思亂想，也忍不住為唐老師難過。

    接下去的好幾天，大家覺得，請假后回歸的唐老師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她不給他們講有趣的案例了，只照著課本讀書，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朗讀機。

    某天，那個聰明的男孩提出問題：“老師，關于上次的那個問題，咱們只討論到一半，可否再繼續(xù)討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