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并不是學(xué)會戴面具, 而是從心理上來說, 他是很傲慢的, 并不認(rèn)為自己跟那些人處在一個位置, 既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沒必要為之動怒和生氣, 同樣的, 秦易目前若有似無的挑釁, 傅禮衡不放在心上, 只是因為……沒把秦易這人當(dāng)回事。 追溯到更久以前, 他也沒有把佟雨霧的心思當(dāng)回事, 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 佟雨霧不會像秦易一樣去做蠢事, 她很有分寸。 現(xiàn)在,看著秦易就站在松景別墅門口,還如此堂而皇之的要求他去向佟雨霧傳話, 一時之間,傅禮衡也不知道秦易的腦子里究竟進(jìn)了多少水。 秦易看著傅禮衡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視線又轉(zhuǎn)移到他手中的袋子,超市的購物袋都是透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東西——衛(wèi)生棉。 不用說,這肯定是佟雨霧用的。 他有些錯愕,也有些難受,沒想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跟傅禮衡已經(jīng)親近到這種地步了。 回憶起從前的種種,明明她曾經(jīng)是他的,現(xiàn)在轉(zhuǎn)眼她成為別人的妻子,這種嫉妒的心情逼著秦易又一次開口了,雨水打在他身上,他毫無知覺,“傅總?cè)绻辉敢夂八?,可以,那可不可以幫我問一下她,?dāng)年也是這樣的天氣,她是不是在我家門口等了很久我爸也沒見她,問一問她當(dāng)年是不是也很冷?!?/br> 傅禮衡握緊了傘柄,深吸一口氣,雨后的空氣帶著青草氣息,不知為何,這種宛如小學(xué)生的情節(jié),他本不應(yīng)該放在心上,也不該在意的,只是這氣息像是鈍刀,待他吸進(jìn)肺里時,有種悶悶的感覺,令他平靜的情緒瞬間有了波動,暴力因子在血液里流竄。 他閉了閉眼睛,勉強(qiáng)壓住了情緒,只是握緊傘柄的手,骨節(jié)處隱隱泛白。 秦易知道自己今天見不到佟雨霧了,但令傅禮衡心情不愉快,他也算是賺到,現(xiàn)在他跟落湯雞一樣,也不太適合去見她,心里有了離開的念頭,再看看傅禮衡挺直的脊背,便低聲道:“傅總,我跟她都是彼此的初戀,從小我們就認(rèn)識,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十八歲以后還約著一起去了英國留學(xué),當(dāng)年是我沒有能力,保護(hù)不了跟她的這段感情,但傅總,我想跟你說的是,雖然她現(xiàn)在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太太,所有人都這么勸我,可我知道,她不愛你,就像外面說的那樣,她不能給你帶來任何的幫助,對你來說,她沒那么重要,對我來說,我可以為她拼命,可以為她死……”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秦易甚至想跟他說——你把她還給我。 傅禮衡不愿意再聽下去,他徑直進(jìn)了門,一路上他的情緒都很內(nèi)斂,哪怕是秦易都沒發(fā)覺他是動怒的,除了關(guān)門時的力度之大,稍稍透露了他內(nèi)心的真實。 你可以為她死——那你怎么不死? 傅禮衡平靜地?fù)Q了鞋子,提著購物袋上了樓,走廊上也鋪著地毯,屋內(nèi)的安靜平和跟外面的雷雨交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臥室里的燈光透了出來,是明亮溫暖的光線,他的步伐平穩(wěn),來到臥室門口站定,往里一看,正好能看到她盤腿坐在地毯上在翻看什么東西。 這幾本婚紗照,佟雨霧都反復(fù)看了好幾遍,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換婚禮錄像帶看看時,不經(jīng)意瞥見傅禮衡站在門口,不知道他這樣站了多久。 想到自己看婚紗照時說不定都在嘿嘿傻笑的樣子都被他瞧了個遍,佟雨霧小臉一熱,合上婚紗照,沖他嬌嗔一笑,“你怎么跟個門神一樣站在這里,站多久啦?” “沒多久?!备刀Y衡走了進(jìn)來,語氣表情跟他出門前沒有任何分別。 佟雨霧站了起來,見他肩膀那里濕了一片,便道:“外面雨下得肯定很大吧,你衣服都濕了,得趕緊去洗個澡,不然這冷氣一吹,很容易感冒的。” “好?!备刀Y衡瞥見地毯上的婚紗照片,問道:“在看什么?” “你不是都看了嘛,看我們的婚紗照啊?!辟∮觎F干脆從一旁的柜子里拿了干毛巾遞給他,“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在英國古城堡拍婚紗照,那次我都沒告訴你,我拍的時候全程起雞皮疙瘩,就因為羅佳在頭一天給我發(fā)了好多好多跟城堡有關(guān)的靈異故事,嚇得我都不敢到處看,你看,”她蹲了下來,翻開婚紗照,“我是不是笑得特別僵硬。” “還好。” 傅禮衡的話一向不多,他的情緒并不外露,佟雨霧也很難發(fā)現(xiàn)。 “還好嗎?土耳其拍照的時候我們運(yùn)氣還不錯,羅佳后來去拍的時候,那天都沒熱氣球?!辟∮觎F說著說著,就不由自主地開始試探他,“如果我們以后有機(jī)會再去拍一套婚紗照就好了?!?/br> 傅禮衡:“……” 對男人來說,婚紗照這種事拍了一次就不想再拍第二次,同樣的,婚禮也是一樣。 他不搭腔,佟雨霧也不氣餒,反正以后有的是機(jī)會勸說他。 “下次再拍的話,就不能請這攝影師跟修圖師了,瞧瞧,把我拍得都不好,修也沒修好。” 傅禮衡出聲:“我去洗澡了?!?/br> 佟雨霧這才回過神來,“快去吧快去吧,小心著涼?!?/br> 她今天還是很開心的,究竟為什么開心,她也說不太上來,這種心情促使著她在傅禮衡準(zhǔn)備往浴室走時,她一個健步?jīng)_到他面前,張開手臂,“不許動。” 待對方愣住時,她湊上前,踮起腳尖,雙手抱著他的脖子,學(xué)著他今天的樣子,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老公,謝謝你?。 ?/br> 傅禮衡錯愕,隨即表情緩和了許多,他探出手在她頭頂上撫了撫,“應(yīng)該的?!?/br> “快去吧~”佟雨霧從他的懷里退出來,還壯著膽子推了他一把,臉上笑嘻嘻地。 傅禮衡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他低頭瞥見左手無名指的婚戒,外面電閃雷鳴,他想起了秦易說的話—— 她淋著雨守在秦家門口。 突然間,他的眼神也隨著淡漠下來。 佟雨霧在傅禮衡進(jìn)去洗澡以后,看著袋子里的衛(wèi)生棉,沒能忍住拿出手機(jī),悄悄地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只對自己可見—— 【嗚嗚嗚傅禮衡其實挺好的!他今天為我冒雨出去買衛(wèi)生棉了!今天是值得紀(jì)念的一天!】 她坐在床上笑瞇瞇的看著手機(jī),又將微信上關(guān)于傅禮衡的備注,從傅某人改成傅跑腿,后面還加了個小愛心。 大姨媽護(hù)體的一天,哪怕外面電閃雷鳴,哪怕她為了裝柔弱,非要掛在他身上,這個晚上仍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通常生理期第一天都會很難受的她,今天感覺還好,難道是因為傅禮衡的懷抱太溫暖了嗎? 她在睡前迷迷糊糊的想。 *** 第二天,佟雨霧還是跟傅禮衡一起去了傅氏,因為昨天晚上下過暴雨的關(guān)系,城市的排水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一些故障,路邊的積水都很深,當(dāng)佟雨霧來到公司時,發(fā)現(xiàn)秘書部除了蘇蕊以外,大家都遲到了,這樣的天氣遲到是可以理解的。 佟雨霧在秘書部相當(dāng)于是吉祥物了,沒什么需要她特別處理的工作,只是因為她口語很流利,思路又清晰,那邊的合作商打電話過來,都點(diǎn)名要跟她說,這讓蘇蕊非常挫敗又難為情,總覺得是麻煩了她。 傅禮衡今天一來,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投入到緊張忙碌的工作中,而是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樓下的車水馬龍。 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撥通了好友周遲的電話,那頭很快地就接通了,語氣慵懶,似乎還在睡夢中,“干嘛,這么早給我打電話?” “和玉度假村,你有興趣嗎?”傅禮衡問。 周遲聽了這話,也是垂死夢中驚坐起:“?啊?” “有沒有興趣?”傅禮衡又一次耐著性子問。 “當(dāng)然有?。〔贿^那是慶誠也就是秦家今年和明年最大的項目,聽說都快板上釘釘了,怎么,你想截胡?”周遲不由得驚訝,“這不像是你的性子啊。” 旁人或許不知道,周遲作為傅禮衡的至交好友卻是了解他的,傅禮衡這個人很有君子作風(fēng),商場上那些踩高捧低、落井下石的齷齪手段他從來都很不屑,哪怕利益再大,他也不會心動。 和玉度假村這個項目很大,利潤也大,秦家勢在必得,拉了高家兜底,誰都知道,這個項目基本上就是慶誠的,這時候傅禮衡再插上一腳,肯定會引來非議。 “不像嗎?”傅禮衡低聲問,他的目光淡漠,的確,在之前,劉向東沖進(jìn)來跟他說了很多和玉度假村的前景,他當(dāng)時沒有心動,是因為知道秦淮的身體不好,盡管秦家跟傅家交往并不多,但明面上,秦淮也算得上是他的前輩,甚至是他爸爸的同窗,再加上秦家已經(jīng)出手打通了很多關(guān)系,在這種時候再去截胡,明顯不是他的行事作風(fēng)。 周遲敏感的察覺到傅禮衡的情緒不對,試探著問道:“怎么了?” 傅禮衡:“沒事,繼續(xù)說和玉度假村的事吧?!?/br> 周遲:“……哦,老傅,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總感覺你語氣不對勁?!?/br> “?” “你給我一種你想殺人的感覺。” 第48章 048 周遲的感覺未免太過敏銳。 只要是個男人, 都不會對于妻子前任上門來挑釁這種事無動于衷, 只可惜傅禮衡多年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內(nèi)斂, 此刻在跟好友的通話里一不小心顯露出一點(diǎn)點(diǎn)真實情緒, 已經(jīng)是極限了,哪怕他回到最年少輕狂的年紀(jì),也做不出來跟秦易廝打在一塊兒的蠢事。 “你的感覺如果用在公事上,作為你的合作伙伴我會更高興?!备刀Y衡面無表情地說。 周遲察覺得到傅禮衡心情不好, 自然不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抖機(jī)靈, 雖然對傅禮衡的私事很感興趣, 但既然他都搬出了合作伙伴這個名頭, 那周遲也不會再追問下去, 語氣便謹(jǐn)慎嚴(yán)肅起來:“和玉度假村的確是個很好的項目, 秦淮勢在必得,想要截胡的確需要付出一些心思, 我先去打探打探風(fēng)聲, 這件事想要十拿九穩(wěn), 現(xiàn)在就不能太出風(fēng)頭, 至少不能讓秦淮知道?!?/br> 傅禮衡嗯了一聲, 略顯疲倦。 待兩人就細(xì)節(jié)方面進(jìn)行了商討以后, 周遲這才故作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道:“作為你的合作伙伴,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改變了你的決定, 抱歉,我覺得我有權(quán)知道,以此來判斷你是不是一時興起。” 傅禮衡捏了捏鼻梁, 語氣比較冷淡:“你剛才的感覺是對的。” 周遲:“?” “我很少會有這樣的感覺,所以你好好判斷一下我到底是不是沖動。”說完這話傅禮衡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周遲聽著嘟嘟嘟的忙音,一臉懵逼—— 第一,傅禮衡居然說他的感覺是對的。 第二,傅禮衡想殺誰? 周遲都不需要花費(fèi)多少腦細(xì)胞,就很輕而易舉地搞清楚事情的大概了,秦家跟傅家沒有生意上的往來,除了佟雨霧跟秦易那陳年爛谷子的一段往事以外,根本沒什么舊怨。能讓傅禮衡動怒到違背做事風(fēng)格,那一定是很嚴(yán)重的事,難道佟雨霧跟秦易又死灰復(fù)燃了? 不,不太可能,他跟佟雨霧打過幾次交道,她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傅禮衡顯然也不會找一個戀愛腦白癡結(jié)婚。 總之,肯定是秦易惹到傅禮衡了,周遲摸了摸下巴,事到如今,他真的很感興趣,秦易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能讓一向都很內(nèi)斂穩(wěn)重的傅禮衡動怒。 佟雨霧算著日子,本來她當(dāng)嬌俏小秘書的日子也沒幾天,說不定這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能在工作上離傅禮衡這樣近,想到這里,她也不犯懶了,生理期容易腰酸,她都是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坐在辦公桌前想了又想,這才起身前往總經(jīng)理辦公室。 她跟其他的秘書不一樣,別的秘書哪怕是老前輩艾達(dá)都不能隨意進(jìn)出傅禮衡的辦公室,出入之前都要提前打電話通知王助理,佟雨霧就不同了,她是正牌太太,不走那些常規(guī)程序,直接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聽到里頭的人說“進(jìn)來”,她才推門而入。 佟雨霧來到辦公桌前,見傅禮衡正在翻看文件,這才捏著嗓子,用最溫柔的聲音問道:“傅總,您是想喝咖啡還是想喝茶?” 傅禮衡剛開始以為是王助理進(jìn)來,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抬起頭來,跟她四目相對,他下意識地低頭,避開跟她對視,修長的手指依然翻著合同,他聲音低沉:“你怎么進(jìn)來了?” “不可以嗎?”佟雨霧現(xiàn)在就將恃寵而驕這四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你想喝什么,我給你去泡?!?/br> “美式咖啡?!备刀Y衡頭都沒抬。 佟雨霧直起身子,“那好,我去給你泡咖啡。” “這種事不需要你去做的?!备刀Y衡又低聲補(bǔ)充了一句。 佟雨霧將頭發(fā)捋在耳后,看著他笑,“也許泡咖啡不是翻譯秘書的職責(zé),但妻子為丈夫泡一杯咖啡……應(yīng)該沒問題吧?” “恩?!?/br> 等佟雨霧拿著傅禮衡的杯子從辦公室出來,很難得的臉上帶了一絲迷茫跟困惑,他怎么了? 總覺得他好像有點(diǎn)冷淡的樣子。難道傅禮衡不只是下床以后是賢者模式,進(jìn)入工作就是六親不認(rèn)模式?哼,昨天明明還那么好的幫她去超市買衛(wèi)生棉,對她各種噓寒問暖、哦,好吧,雖然沒有噓寒問暖,但他昨天的確是很溫柔的,怎么今天就這樣冷淡啦? 不過沉迷工作為了給她買游艇買包賺錢的他……有點(diǎn)點(diǎn)迷人。 *** 接連兩天下了大暴雨,這時候顯然不太適合出去吃飯,午飯是王助理在百味宴訂的飯,佟雨霧終于有機(jī)會蹭到商務(wù)套餐了,她還從來沒吃過這種套餐呢,哪知道王助理見老板跟老板娘兩個人吃午飯,愣是將午飯標(biāo)準(zhǔn)提升了一大截,在百味宴訂的是三葷兩素一湯,還有百味宴新推出來的小黃鴨慕斯蛋糕作為飯后甜點(diǎn)。 百味宴在燕京也只是中等餐廳,不過離傅氏近,這就成為傅禮衡的“食堂”。 “奇怪,我明明去百味宴吃過飯,怎么這打包的飯菜味道更好!”佟雨霧嘗了一口竹筍,清脆爽口還帶有一絲清香,真的是同一家百味宴嗎? 百味宴的老板自然聽過傅禮衡的名頭,吩咐過廚房,凡是王助理下單的單子廚房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做,這就造成了外賣竟然味道更好的尷尬局面。 佟雨霧抬起頭,見傅禮衡吃飯速度很慢,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可能也沒聽到她說話,她想了想便問道:“你怎么了,今天好像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傅禮衡這才看向她,又轉(zhuǎn)移了視線,正好放在落地窗上,他平靜地說道:“沒什么,只是很討厭下雨天?!?/br> 佟雨霧笑了,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不過聽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這樣的話,她覺得他又可愛了一些。 “下雨天很好啊,一整天就可以呆在家里不出來,雨聲就是催眠最好的白噪音。” 傅禮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很喜歡下雨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