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nèi)的氣息霎時(shí)沉重了不少。

    緊繃的肌rou被江盛捏了捏，許是好奇，他又靠近吹了吹，玩的不亦樂乎。

    “別吹了?！蔽河蔚?。

    “還痛嗎？”

    黑暗中看不清魏游的臉，他不知道好端端的談話為什么忽然就變了味，只是捏住了腿上的纖手，壓著聲說了一句沒事。

    “可是你……”好像很痛的樣子。

    江盛的話未盡，馬車路過水坑顛簸了一下，震得江盛直往魏游懷里撲。預(yù)料中的砸腦袋沒有出現(xiàn)，他被一雙大手環(huán)住，強(qiáng)有力的心跳聲貼近耳旁，一下又一下，彈在江盛的耳廓。

    很安心。

    江盛趴著沒動(dòng)，魏游也沒說話，他們聽著同一場(chǎng)雨，同調(diào)的心臟鼓點(diǎn)與車外的雨聲漸漸重合。

    道不明的心滿意足。

    水流從臨時(shí)搭建的草棚落下，魏游的袖口被輕拽，他順著江盛指的地方看，兩張熟悉的臉正在擦拭鞋面上的一坨泥。魏游腳步一轉(zhuǎn)，走了過去。

    “柘部落也在滄林？”

    柘五郎抬起頭，眼睛一亮：“王……”

    周圍抱團(tuán)取暖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魏游擺了擺手，五郎的話一收，改了口：“王老爺！您坐?！?/br>
    五郎踢了一腳大鵬，兩人起身把唯一的凳子讓給魏游，低聲回話：“柘部落不在這兒，我倆在饒州見了王爺才跟過來，想著要是需要人手我們還能幫上一點(diǎn)忙?！?/br>
    大鵬眼神奇怪，五郎不是說他們來看熱鬧嗎？

    被五郎一個(gè)警告的眼神縮回去。

    “有心了，”魏游見他欲言又止，難得問了句，“可有什么想問的？”

    五郎沒推辭，趁熱趕緊問：“王老爺，滄林地動(dòng)一事可是真的？地動(dòng)何時(shí)來？我等需要在饒州城外待多久？”

    背后傳來嗤的一聲笑。

    五郎皺著眉頭轉(zhuǎn)過身，對(duì)上了一雙不屑的眼睛：“這會(huì)兒還攀高枝，一個(gè)小官能知道什么?！?/br>
    對(duì)方嘟囔的聲音不大，但五郎聽的清楚，他不甘示弱道：“那也沒問你，你嘴碎個(gè)什么勁，關(guān)你屁事?！?/br>
    “這么大個(gè)地兒還不能說話了？誰的規(guī)矩？”那人音量陡然拔高，“朝廷把咱們從家里趕到這兒來，誰知道地動(dòng)的事兒是不是真的，萬一滄林有賊去無人的家中偷盜，這損失算誰的？”

    “我家養(yǎng)了一只羊沒帶上，會(huì)被偷嗎？”

    “官差說帶干糧不帶牛羊雞鴨，不走還論逃逸罪捉拿，哪有這么嚴(yán)重的，我當(dāng)時(shí)就覺得這事蹊蹺，老朽今年六十有一，沒見過滄林有過地動(dòng)，別是虎部落的人和朝廷勾搭想做什么……”

    “是啊，這都什么事兒啊，這破地方又餓又冷?！?/br>
    焦躁的情緒在蔓延，那人聽著周圍一片附和聲，心中得意。

    五郎臉色一黑，對(duì)他沒有好感：“怎么著，齷齪的人所思所想也是齷齪的，地部落的人果然如傳言一樣，喜歡搬弄是非。”

    “那你說說，我們什么時(shí)候能回去？要是家里的牛羊丟了誰來管？”

    五郎被懟的啞口無言，他下意識(shí)找魏游尋求指示，魏游只是搖搖頭沒有多說。

    那人見他不吭聲，又是嗤笑一聲，仿佛勝利者一樣氣勢(shì)雄雄般走了。

    “哥哥，喝水?！?/br>
    江盛發(fā)完糧食后準(zhǔn)備和魏游一起回城，卻被一雙稚嫩的小手拉住褲腿攔住去路，他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

    “小朋友，你自己喝?！?/br>
    與他蹲下齊高的女孩歪著頭，“小朋友”說的應(yīng)該是她，她彎了彎眼角把碗往前推，指了指自己的嘴：“哥哥嘴巴干?！?/br>
    又指著不遠(yuǎn)處看向他們的一位夫郎，確切地說是夫郎手里的饅頭和腐乳，眼睛更亮了：“哥哥是個(gè)好人?！?/br>
    狹窄的空隙里，天真的瞳未沾染世俗的灰度，像極了璀璨的星光。

    江盛被感染，不自覺染上了笑，他從囊袋中倒出僅剩的兩顆糖放在女孩手里：“那我們交換?！?/br>
    遂拿走了她手里的碗。

    一個(gè)高大的黑影竄上來，硬拉住小女孩拿糖的手，又掀翻江盛端水的碗。

    “爹爹！”

    “阿廣你做什么！”

    魏游托著江盛往后倒的后背，抿緊唇角，蹙眉看向這名叫做阿廣的男子，這人可不就是不久前與他們針鋒相對(duì)的那位。

    跑過來的夫郎想向他們道歉，卻被阿廣一把拽到身后，他斜了一眼，低頭道：“丫丫，別拿爹爹們以外人給的東西，誰知道人有沒有安好心。”

    魏游身后的幾個(gè)便衣上前兩步，卻被制止了。

    女孩小聲道：“可哥哥給我們吃的，是好人?！?/br>
    “好人？”

    阿廣反笑，一把攥住小手手心的糖扔到雨幕中，小孩愣愣的看著，眼底蓄滿了淚珠。

    “丫丫記住那是我們?cè)摰玫模盏奶焱忸^又下了雨，暖暖的被褥多舒服，咱們卻被他們這些人叫到這個(gè)地方來，淋了雨要是一不小心生了病又要花錢。所以不需要感激他們?！?/br>
    女孩垂著頭不吭聲。

    她還小隱約覺得爹爹有些地方說的不對(duì)，但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能悶悶不說話，要是再反駁爹爹的話，爹爹該生氣了。

    “只是糖，不喜歡就算了，沒必要詆毀?！?/br>
    魏游沒有好臉色，拉著江盛直接出了棚，沒有必要與這種人爭(zhēng)辯，贏了也只會(huì)給自己添堵，不如當(dāng)他是個(gè)屁給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