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程朗的呼吸聲都變得平穩(wěn)下來。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長風(fēng)卻依舊是不知疲倦似的。

    他站起身子，輕聲問道：“程朗，我把小夜燈關(guān)了好不好？”

    一秒兩秒。

    程朗沒有回答，應(yīng)該是睡了。

    也是，他今天那么累。

    可能是房間過于暖和，可能是燈光過于溫馨，可能是他能和程朗共處一間的時刻，實在是難得，長風(fēng)的心里忽然涌起十分溫暖柔軟的情緒。

    他忽然覺得有些按捺不住自己了。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程朗面前。

    小聲問道：“程朗你睡了嗎？”

    程朗沒有回答他。

    長風(fēng)心臟跳的厲害，輕聲問程朗：“程朗…給我一個晚安吻好不好？”

    “……我當(dāng)你默許了?！?/br>
    他微微俯身，在程朗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幾乎就是在他從程朗唇上離開的那一秒，一顆豆大的眼淚忽然砸在了程朗的臉頰上。

    “程朗……謝謝你，沒有消失。謝謝你回來了?！?/br>
    “……程朗，我不會再像三年前一樣放開你了?！?/br>
    長風(fēng)啞著嗓子道。

    他關(guān)了小夜燈，又躺回地上，蓋上毛毯，睡了。

    過了一會兒。

    床上的程朗眼睫毛顫了顫，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全都知道了。

    程朗想。

    徐長風(fēng)都知道了。

    第61章

    程朗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程朗看了眼地上的長風(fēng), 然后把手機摁了靜音, 靜悄悄地他從床上起來，走到陽臺上去接電話。

    是夏拾葉。

    夏拾葉似乎情緒很激動，應(yīng)該是喝了很多酒, 醉了, 才打這個電話過來的。

    說話也顛三倒四的, 帶著模糊的哭腔。

    “你到底是誰…程朗呢？你把程朗弄哪兒了…”

    與此同時，那邊響起了連環(huán)碎裂的聲音。

    夏拾葉摔了一瓶酒, 兩個杯子, 聽聲音也許還有一個瓷盤。

    “你喝醉了?！背汤事曇衾潇o。

    那邊的夏拾葉恍若什么也沒聽見一樣，又在不依不饒的喃喃重復(fù)著。

    程朗約莫聽他胡言亂語了有5分鐘，大致知道他是翻了自己的家，看到了筆記本，又查了當(dāng)時的視頻資料才猜出來的的。

    恐怕也是他告訴的長風(fēng)。

    程朗掛了電話后給夏拾葉發(fā)了短信：“我后天回國, 到時候聯(lián)系你?！?/br>
    做完這一切之后, 程朗回到了房間。

    似乎在地上睡得格外不安穩(wěn)，映著月光，程朗看見長風(fēng)眉毛都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程朗悄悄地走到長風(fēng)面前，把他從地上抱到了床上。

    又撤掉他身上薄薄的毛毯，把自己的被子都勻給了他。

    不知道是因為床上確實柔軟暖和, 還是做了什么好的夢, 長風(fēng)的眉毛緩緩舒展了開來。

    程朗把他的被角掖了一下, 然后目光觸到他右手手腕的時候, 頓了一下。

    程朗小心翼翼的把他手腕上的表取掉了。

    由于常年戴著表，他的手腕上已經(jīng)被勒出了一些印記，可是除了那些印記，還有一道淺粉色的類似于橄欖型的傷疤。

    程朗低頭親了一下他的手腕。

    然后他伸出雙臂，緊緊的把長風(fēng)攬在了他的懷里。

    長風(fēng)的腦袋埋在他的頸窩，長風(fēng)的心臟緊貼著他的胸膛。

    程朗還是機器人的時候，每當(dāng)長風(fēng)以這樣的姿勢擁抱著他入睡，程朗就會有一種——他也擁有著會跳動的心臟，他也是…人類的錯覺。

    這會讓他感到幸福。

    可更多的時候，卻只會讓他覺得不幸。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長風(fēng)喜歡在深夜里抱著他睡覺。

    長風(fēng)抱的那么緊，長風(fēng)把頭埋在他的頸窩，長風(fēng)把心臟貼近他的胸膛，長風(fēng)緊緊地抱著他，好像恨不得與他融為一體。

    長風(fēng)開始說夢話。

    長風(fēng)說，程朗我喜歡你。

    程朗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覺得自己燒的燙人，他覺得他的的核心芯片熾熱的如同火山上的巖漿，他飛上云霄，他沖過海浪，他歡喜地幾乎戰(zhàn)栗。

    然后下一刻，他感到長風(fēng)的眼淚從自己的頸窩滑了下來。

    長風(fēng)哭著說：“程朗……我怎么辦啊？”

    長風(fēng)哭的聲音都快啞了：“程朗…你是假的…”

    “程朗…你為什么不是人類…”

    “你是假的…”

    只這一刻，程朗便覺得自己從天上狠狠的摔進了深淵，摔得四分五裂。他被海浪淹沒，在冰冷的深海中窒息，他原本guntang的巖漿被冰水撲滅，發(fā)出難聞的，絕望的，燒焦一樣的氣息。

    然后，幾乎是每天，每天。

    長風(fēng)在夜里哭著說。

    程朗我喜歡你。

    程朗，你是假的。

    程朗，你是虛擬的。

    程朗，你只不過是個數(shù)據(jù)。

    程朗每日每日，都感覺自己受著千刀萬剮一樣的疼痛。

    后來長風(fēng)說要銷毀他，他心里一面在淌著血，一面卻覺得——終于到了，這一刻。

    再后來。

    山上巨石滾落的時候，他忽然蘇醒，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的保護了長風(fēng)。

    他說要喝水，他把長風(fēng)支走。

    汽車快要爆炸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