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岸師父垂下頭，臉隱沒在陰影里：“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這么大的世界里，只在一個人那里，你是不可替代的？”

    小石頭捧著他的腦袋，坐在大海的邊上，對著大綠總結道：“我覺得師父他在撒嬌?！?/br>
    作為一棵樹，大綠不是很理解人的想法。

    小石頭說：“你寫的新劇能不能把我加進去，如果我告訴你這個秘密的話。”

    他眨了眨他黑亮亮的眼睛：“或者你能不能在我腦袋上開花，你知道的，我腦袋里鹽太多了，發(fā)不了芽。”

    大綠想了想，覺得這樣不是很劃算，但是看在小石頭腦袋里鹽太多的份上，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大綠不是一棵普通的樹。

    他是一棵善良的樹。

    善良的樹是不會傷害石頭的。

    但是小石頭不擅長講故事。他只能把故事倒著講，指望大綠是一個優(yōu)秀的戲劇家，優(yōu)秀的戲劇家可以聽懂。

    小石頭說：“師父不是師父，喜宴上自殺的大妖怪才是師父?！?/br>
    大綠：？？？

    事實證明，大綠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戲劇家。

    小石頭又說：“師父的師父可知過去未來，所以師父很努力要騙他，但是他又不希望騙過他。師父想要自由自在，但是他不想要以后沒有師父的師父的自由自在，師父是個矛盾的師父。”

    大綠：？？？

    他更加茫然。

    看來距離他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戲劇家還有距離。

    小石頭最后說：“如果大妖怪守信用，現(xiàn)在師父應該已經(jīng)來找我了?？墒莾赡炅?，天上過了兩天了，是師父的大妖怪沒有來找我，是大妖怪的師父卻去南海拜了師。大妖怪是個壞人，他不愛漂亮jiejie了。”

    大綠徹底陷入茫然。

    他覺得自己可能不能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戲劇家了。

    大綠為了不錯過優(yōu)秀的故事，對小石頭說道：“我聽不懂你總結的故事，你要不就不要總結，把經(jīng)過講給我算了?！?/br>
    小石頭把腦袋摘了下來，喪氣地說：“好吧。”

    兩年之前。

    樹林的濃陰里，惠岸倚在樹下，把一片蓮花葉子覆在臉上，看著面前的妖怪少年，平靜地說：“可以。如果你真的想要這一切的話。”

    妖怪少年淡淡笑笑，仿佛毫不在意：“我不想要那么多，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永遠在一起而已?！?/br>
    惠岸平靜地注視著他，嘴角微微彎起一絲笑來：“喜歡她，也想要她身邊的一切，還是僅僅喜歡她？”

    妖怪少年深吸一口氣：“你若是舍不得可以直說，我們還有別的辦法。”

    惠岸的眼睛黯淡了一下：“我沒有舍不得。”

    “我恨透了這副軀殼。”

    “我恨我的出身，我恨我的姓氏，我恨把我困住的一切，所以我不惜一切代價想逃出去。而你，你真是奇怪，你卻想擠破頭擠進這個怪圈子里來，你真是瘋了?！?/br>
    妖怪少年無奈地笑起來：“你才是瘋了，把這么好的一切都丟了，你要知道這是別人燒香十世也求不來的。”

    惠岸把玩著手里的蓮花葉子，輕聲道：“你既然與她明媒正娶成了親，那便跟在我父王手下好好帶兵，我父王從小到大并未了解過我，他甚至連我喜好什么也不知，但是你若是聰明，不要去南海。”

    妖怪少年問道：“為什么？”

    惠岸猛地抬眼望他，眼中浮現(xiàn)一絲鋒芒：“怎的，得了李天王世子的身份尤嫌不足，還想做觀世音的大弟子么？”

    妖怪少年怒道：“你不想換可以直說，為什么偏要這般羞辱我？我說了，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別的什么也不想！是你說你心心念念想離開那里，我才想了這個法子！”

    他說罷，臉漲得通紅，又氣道：“你命這般好，就不許別人羨慕一下么？”

    惠岸冷聲道：“你也未免過于貪心。”

    他冷冷道：“我雖愿意幫你，也憎恨壓在我身上的一切，我也不是什么都想給你的?！?/br>
    “我?guī)煾笓狃B(yǎng)我長大，我?guī)煹軒熋门c我情同手足，你不怕自己露陷，落得兩手空空的下場？所以你最好學聰明點，不要去南海。“

    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來什么，又問道：“對了，讓你寫的那封信寫過了沒有？若是寫好了，我回去的時候送到她那里去?！?/br>
    妖怪少年道：“我寫好了，已經(jīng)送去了。你少露面，免得人家起疑?！?/br>
    惠岸微微愣了一下：“如何送去？”

    妖怪少年別過眼睛，揶揄道：“我給她送過信，沒人會發(fā)現(xiàn)的。”

    惠岸道：“胡鬧！今時不比往日，若是信被她父母截獲了，你要怎么辦？”

    他緊緊等著對方的反應，卻見對方毫不在意，說道：“不會的，你放心?！?/br>
    說罷，緊張道：“我們是現(xiàn)在就換么？你不是說已經(jīng)和南海道了別么？”

    惠岸忽得站起身來，道：“今天還有事，明天罷。”

    妖怪少年緊張地在他身后追了幾步，急道：“說了今天，怎么又改了？馬上就是婚期了！”

    惠岸頭也不回地揮揮手：“有些事情還要交代，明日，明日我再來找你。”

    時值暮春時候，落花遍地，成一地凋零。

    有什么美麗而又短暫的東西一閃而過，卻沒留下果實。

    小石頭抱著他沮喪的腦袋，寂寞地望著遠處的大海，對大綠說道：“然后師父教給了我一個法術，但是我不能告訴你法術的內容，這是秘密。他說他從鏡子那里學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