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寵辱兩忘_分節(jié)閱讀_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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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定平叛之后,大軍并不是立刻就能開拔,還要備足軍需,發(fā)放軍資,以十萬軍之眾,至少要天昏地暗沒日沒夜地忙乎半個月。 而就在這半個月中,李朗竟然收到趙讓遣密使送來的信件。密使搭上了太傅,面圣后將藏在蠟丸中趙讓的親書上遞給皇帝。 信中趙讓尊李朗為陛下,自稱臣屬,語氣倒是不卑不亢,表明待到東楚大軍兵臨城下,他愿開城歸降,不動兵戈。 條件是域中百姓,宮內親眷,東楚軍需善待有加,秋毫不犯。 趙讓還寫道,南越地處邊陲,除去遷徙來此的漢民,還有眾多百越蠻夷,這些族群部落生性勇悍,無畏生死,萬望歸降之后,以禮相待,以柔克剛。 這封信讓李朗如墜云霧之中,細細問過密使,卻言趙讓并無其他交代。 與太傅相商后,太傅也不明白趙讓此舉意在何為。若說是誠心歸降,怎么又還非得大軍進逼,為城下之盟? 如果不是,只能說是趙讓早已心明如鏡,南越國力要與東楚相抗,無異以卵擊石,此舉不過是裝腔作勢,表主動歸順之意,以換一身茍延殘喘。 想到此處,李朗對趙讓的鄙夷又多添了幾分。 不過,當他重讀來信,卻又覺并非如此。 信中甚至直言,東楚軍如要強行攻城,或施□□擄掠等卑劣之事,則可能“黎民效死,與城俱碎”,這又不乏警告意味。 商議來商議去,最終還是沒個結果,李朗決定還是依原計而行,出兵平叛,收歸南越。 與其自個費盡思量,冥思苦想不得要領,莫若將趙讓俘回金陵,再細細盤問,不更為上策?那信中趙讓并未提及本人下場,想必也是心知肚明,即便歸降,以東楚叛將的身份,落不得個善終。 為免橫生枝節(jié),李朗還特意將太傅派往南越,一來太傅為趙讓舊識,方便傳話,二來,等大軍奏凱后,就由太傅暫留主持南越軍務政局。 事情本是進展順利,哪能想百密一疏,歸程中竟然出了這么大的紕漏。 李朗難免有些啼笑皆非,千算萬算,偏生少算了非要頂副將之職,南征得取戰(zhàn)功的謝家老二。 人說“三代而貴,五代成閥”,這謝家至今,到鎮(zhèn)北大將謝昆與其弟謝吾伯仲,已是第四代。李朗與謝昆、亡于趙讓之手的謝吾兩兄弟平輩,當今皇后則是兩兄弟的胞姐,三年前誕下的龍嗣已于年前立為太子。 李朗登位,謝家推波助瀾,功不可沒,廟堂江湖,無不知這一開國功臣家族聲勢如日中天,權傾朝野。 現任吏部尚書的謝濂妻妾成群,卻只得謝昆、謝吾兩個兒子,對幼子謝吾更是寵愛有加。若知謝吾慘死,必不會善罷甘休,要如何保住趙讓的一條命,而又不當面開罪謝家,李朗斟酌許久,仍不能找到兩全之策。 他并非膽小怕事,而是鎮(zhèn)守北防、手握重兵的謝昆讓他投鼠忌器。 必先奪下謝昆兵權,方可與謝家決裂,次序若顛倒,只怕連李朗的性命都要不保。他苦心經營,忍辱負重,方換來謝家的鼎力相助,扳倒父兄,如今當然不能功虧一簣。 沉思之中,不覺半個時辰已過,內侍來報,隨扈車駕已備齊整,李朗不再躊躇,換上武弁裝,離宮啟程。 無論如何,總得先見著趙讓一面,之后再作打算,猶未晚矣。 如果那趙讓竟是副猥瑣不堪之小人相,或者言談舉止jian佞妖邪,李朗心道,那何必煞費思量相救?縱是當年對己有恩,待事成得志,日后賜他留個全尸,葬入祖墳便足夠相報了。 當趙讓被推入營帳,掩飾不住的周身斑斑血跡已讓李朗微皺眉,等聽到對方用出乎意料的果斷出言不遜,驚訝轉作好奇,他強壓住迫不及待,過了好一陣才令趙讓抬頭。 這一見,李朗憂喜參半。 趙讓雖滿臉狼狽,撇開雙眸可算貌不驚人,然而目光如電,襯得英氣逼人。他見到正座上的李朗,顯然大感意外,神情由凜然不可犯而至茫然無措,看在李朗眼中,只覺好笑、好玩,頗有一種孩童捉弄得逞的竊喜。 憂的卻是,自己如要踐約,護趙讓周全,不提周遭險阻,光是這趙讓,心中什么想法,也是一無所知。 此人既叛得了先皇,想必不懼亂臣賊子的惡名,難道能對己忠心不二? 李朗盯著趙讓,唇角帶笑,心中亦是思緒萬千。 第5章 第四章、 第四章 、 營帳內這一君一叛臣相視無言,隨侍眾人也紛紛屏息凝氣,無人敢作聲,直到主將曹霖干咳打破靜寂,直斥趙讓,聲如響雷,那趙讓方如夢初醒,俯首不起。 李朗帶笑道:“給南越王松綁,賜座,朕卻要聽聽,一介降將,對整飭軍紀有何等高見?!?/br> 聽令上前解縛的是昨日俘虜趙讓那大絡腮胡子,顯而易見是心不甘情不愿,狠狠剜了趙讓兩眼,把趙讓推搡到皇帝左下方的凳前,暗暗給了他小腿一記狠踢。 趙讓吃痛,僅是微微皺眉,并不聲張,謝過皇帝,泰然就坐。 李朗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趙讓,將除曹霖之外的眾人屏退,笑對趙讓道:“趙將軍,現下可說了嗎?還是你只能與曹卿明言,連朕也要回避?” 趙讓不避李朗的目光,他一日一夜滴水未沾,喉嚨快生出煙來,一說話更如刀割,但皇帝問話,不能不答,強擠出聲來:“天子一言九鼎,陛下仁德無雙,既許罪臣不咎親眷,為何出爾反爾?” “朕何時出爾反爾了?” 趙讓將“謝將軍”把自己押入主帳,試圖讓他勸哄劫虜少女,如何強逼不遂,反被他所殺,以及他聲東擊西助少女逃出之事,給皇帝與曹霖。 “那東楚謝姓將軍虜我女眷,或出自陛下授意,或是縱容,二者必居其一。陛下是覺此事無傷圣明嗎?至于整飭軍紀,曹將軍在此,罪臣不敢妄論,只是治軍如嚴,雞犬無驚,百姓頌揚的,自然是國力昌盛,天子有道。” 一氣說完,他只覺嗓子干癢,止不住連連咳嗽。 曹霖在旁聽得是心驚rou跳,礙于皇帝未曾發(fā)聲,他也不能辯駁。局外人不知朝堂兇險,大大小小形形□□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見jian妄橫行,結黨營私,便只道上位為首者株惡不堅,軟弱無能,趙讓話中暗指他治軍不嚴以致軍紀廢弛,真是好大冤枉。 不過這番話主責的還不是他曹霖,而是皇帝李朗。 李朗沒有超凡入圣到“聞過則喜”的境界,但趙讓的直言訓斥他卻也是惱不起來,淡笑道:“也罷。殺謝吾,算你趙讓代行軍法,朕不怪你。但那兩士兵所犯何罪,是你親見他們?yōu)榛⒆鱾t?” 這話問出,趙讓愣了。 莫說那兩身死的兵卒不知有無助紂為虐之舉,即便謝吾同黨,論罰處也該分個首從有別,趙讓為救妻妹,出手殺人,于情合,于理卻是怎么也扯不到公正之上。 李朗見趙讓臉上現出羞愧之色,低頭不語,暗自好笑,心中已對趙讓此人已有粗淺認識,只待日后再行勘察,如少年時的綺夢可圓,也是人生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