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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在御,寵辱兩忘_分節(jié)閱讀_40

    第三十一章 、

    然而趙讓斟酌再三后,有負于李朗的惴惴不安,當(dāng)頭便是:“禁軍首領(lǐng)非同小可,護衛(wèi)宮禁,佑天子周全,陛下是如何看中魏頭領(lǐng)的?”

    李朗聞言怔了怔,繼而悶笑不語,趙讓茫然皺眉,問道:“是臣……僭越了嗎?”

    “不,”李朗仍笑,他坐上主座之位,順了塊糕點,毫無儀態(tài)地咬了口,方道,“只是靜篤的表情,仿佛我的丞相,與太傅倒是有些神似?!?/br>
    無意中提及太傅,兩人不約而同地默然,須臾李朗正色道:“靜篤也知數(shù)年前那場逼宮之變吧?若無魏一笑的臨陣倒戈、里應(yīng)外合,大開宮門,強行攻入,則事不易遂?!?/br>
    李朗的遣詞很明白,如果沒有魏一笑的幫助,宮變未必不能成,但所耗時力則難說了。

    趙讓自能懂這言下之意,對李朗不居臣功心生敬意,再問下去,卻知魏一笑本是禁軍副職,與原首領(lǐng)不睦甚久,就在宮變之事前,甚至有傳聞皇帝亦不滿他jian猾多詭,要將他免職查處。

    此人雖非良禽,但擇李朗這高枝而棲倒在情理之中,只是趙讓唯想不透,這樣的人按說行事皆源于私利,為何竟言之鑿鑿是因忠君不惜以身犯難,情愿自承龍顏之怒?

    毫無道理。趙讓心道。

    明知李朗必要生疑,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陛下對此人的信任能有幾分?”

    這話令李朗不能輕易草率回答了,他多少也了解趙讓的脾性,事關(guān)重要才這般直截了當(dāng),沉吟半晌,才緩緩道:“我信他便如魏文侯之信吳起?!?/br>
    趙讓聞言,一時無言以對。

    吳起戰(zhàn)國名將,原欲事魯,但他母死不奔喪、殺妻求將的名聲實在太壞,魯國不愿用他;魏文侯卻認為此人雖貪而好色,用兵了得,便以他為將。此人果然武略過人,即立下連拔秦國五城的戰(zhàn)功。

    李朗耐心候了一陣,終是問道:“靜篤何以有此一問?是魏一笑……已與你說起封妃之事?”

    說來天下沉溺于情愛者大多有這般患得患失之心,無論初嘗滋味亦或閱歷已豐,運籌帷幄、神機妙算、步步為營計較得失之人,往往只是自以為動情罷。

    情動之人,或多或少,皆有癡意。李朗即便貴為皇帝,又是年少馭軍,殺伐決斷之魄力不落人下,但逢著此事,與一般青年也無太多相異,激情更勝冷靜。

    他夢中的趙讓附著已久,每每在他沮喪失落之時,以那日凌空出世、血流滿面的少年面孔呵斥他:不可軟弱,不可認輸,你既要護我,卻要在這里倒地不起嗎?

    待到重見趙讓之后,李朗驚喜交加地發(fā)現(xiàn),這個趙讓是如此地契合自己,他油然而生“前緣天定”的念頭,無論如何,也要將魂牽夢縈多年的人留在身邊。

    此前他心知趙讓待他并無半分親昵,強取豪奪也參雜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不想改換智巧,居然融得了趙讓的鐵心,此人待他竟真還有了些微的不同。

    李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封妃一事又令趙讓“聞風(fēng)喪膽”,尤其是他深知魏一笑絕不可能用詞委婉。

    趙讓聽得倒是微微一愣,他差點就忘了還有這茬,滿心想著如何才能探知魏一笑的動機,見李朗臉色凝重,便輕輕“嗯”了一聲,卻是順著李朗適才的言語接道:“陛下身邊有吳起自然是好,然吳起不可為相,不知陛下的田文在哪里?”

    這是借了吳起、田文論功之典故,田文任魏相,而吳起不服,田文則問吳起,當(dāng)“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時,誰該為相?吳起自知不如,甘拜下風(fēng)。

    將相有別,將重在用兵如神、廟算求勝,相卻得取信于國、君王大臣、百姓蒼生,兼顧四面八方,聽趙讓這么一說,李朗又是輕笑,他索性下得座來,輕輕拍拍趙讓的手,低聲道:“雖說是封妃,你也別想太多,不過權(quán)宜之計。后宮不可干政云云,豈能擋得住你我?你若下了決心,靜篤便是我的相……賢內(nèi)助!”

    見皇帝又歪了話頭,趙讓微微皺眉,有些無奈地道:“陛下莫要胡說?!?/br>
    這回李朗倒是振振有辭,笑道:“哪里亂說?家貧思賢妻,國難思良相——古人就已把相等同于妻,你倒說,錯在何方?”

    皇帝這般胡攪蠻纏,趙讓本欲塞他一句“皇帝的妻是正宮皇后,與臣何干?”,轉(zhuǎn)念又想何必要為這話正經(jīng)顏色,倒顯得自己也可笑,便恍若未聞,正想要把話題轉(zhuǎn)回,內(nèi)侍卻進來報:禁軍首領(lǐng)魏一笑求見。

    李朗與趙讓相視啞然,趙讓起身道:“陛下一日未朝,國事繁重,臣先行告退。”

    “好,”李朗點頭,趁內(nèi)侍離去,無人在側(cè),他湊近趙讓,輕聲道,“封妃一事……待我前去靜華宮,再行商議。”

    趙讓唯有點頭。

    回到靜華宮,已近亥時,夜色尚不沉,初秋涼風(fēng)漸起,趙讓進了宮去,不見長樂,便喚宮中的小黃門前去請。

    也是李朗心細,見時候不早,靜華宮不比皇后等妃嬪居處,自帶了小廚房,加餐方便,大晚上地要御膳房開火也是為難,且時間亦久,便讓人整了幾個食盒,把原本供給皇帝的點心燉湯等統(tǒng)統(tǒng)給趙讓帶回宮去。

    趙讓本欲推辭,想起宮中的長樂和那一開始便盡心服侍的小黃門,便欣然接受。

    他對口腹之樂不算熱衷,可有可無,只是想到那兩個孩子大概都沒品嘗過御膳,特意讓他們嘗嘗鮮,不料小黃門進去良久,出來卻仍是孤單一人,滿面難色道:“長樂小姐說她身體不適,還是休息為好。”

    趙讓一聽便覺異樣,一早離去時,長樂仍活靈活現(xiàn),怎的到了夜晚歸來,卻成了臥床不起?

    他霍然起身,往長樂廂房走去,高姓的小黃門乍然失色,忙不迭地擋住他,趙讓緩和著口氣道:“我去看看是不是生病了?!?/br>
    小黃門期期艾艾地道:“不……,將軍不要去了……jiejie說了,那是……那是女兒家的……難受……不……不是生病……”

    趙讓知道小黃門是指長樂癸水來潮,如果事確屬實,倒無需擔(dān)心,只不過小黃門的反應(yīng)太過慌亂,足讓趙讓起疑,他推開小黃門,大步到廂房門口,敲門道:“長樂?”

    房中靜默了一陣才有聲音傳來,除去稍顯無力,乍聽并無異樣:“大哥,我剛要睡下呢!”

    “你起來開門,我要進去?!?/br>
    長樂在屋內(nèi)顯然極不情愿:“大哥,有事明早再說好不?我身子不便……”

    趙讓當(dāng)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搪塞的人,長樂越是排斥與他一見,他便越是篤定此中有事,便稍稍提高了聲量:“不進去也無妨,你且開門,到門口來讓我看一眼,你若無恙,我自然安心,也不擾你休息。”

    此時小黃門又挨上來,壓低了聲,哀求道:“將軍……將軍咱還是別逼長樂小姐了,咱去休息吧?”

    趙讓盯著小黃門,和顏悅色:“那你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黃門正欲言又止,廂房門開了,長樂著裝齊整地出現(xiàn),她薄施粉黛,長發(fā)披散,但臉上并無受創(chuàng)的痕跡,只是兩眼紅腫如桃核,卻是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

    趙讓當(dāng)即便沉了臉色,望向小黃門,小黃門頭垂到胸口,不敢吭氣。

    “先進去?!壁w讓道,外面有風(fēng),他擔(dān)心長樂受涼,便搶先閃進了房中。

    長樂和小黃門對視一眼,無奈地回到室內(nèi),將房門關(guān)上。長樂原存了大事化小之心,故意嗔怪道:“大哥好沒道理,哪有半夜跑meimei閨房作客的,傳出去人家不都要笑話了。”

    趙讓不接這話,自顧自坐到屋內(nèi)圓桌邊,默默地將兩人掃視一遍,開口道:“你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訴我,便沒有笑話了?!?/br>
    長樂咬唇不語,小黃門垂手靜侍在側(cè),屋內(nèi)鴉雀無聲。

    “都不愿說?”趙讓追問,見狀沉吟一笑道,“料來你二人膽大包天也不至跑出靜華宮去,自招禍?zhǔn)?,必是他人趁我不在,找上門來。內(nèi)侍宮女并無尋你等麻煩的必要,唯有……宮中娘娘們?是不是皇后?”

    雖是試探,但趙讓話中卻并無多少猜疑,倒顯得胸有成竹,那兩半大孩子哪能與他相斗心計,面面相覷后,小黃門訥訥開口道:“皇后娘娘遣人上靜華宮教訓(xùn),都,都不是第一次了,將軍您被皇帝召去,前腳一走,那邊立馬就得了風(fēng)聲,后腳就來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