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主心骨的衛(wèi)從徵軍隊像是失去了領(lǐng)頭的綿羊一般散成一片。衛(wèi)從容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打到了山下。

    看著那些軍隊被迫流竄到山里峽谷，衛(wèi)從容施施然站了起來：“衛(wèi)從徵干什么去了？”

    “回陛下的話，據(jù)九統(tǒng)領(lǐng)來報，元太子去集整先帝留下的兵馬了?！?nbsp;旁邊一個機靈的侍官連忙說道。

    “先帝還給他留了兵馬？” 衛(wèi)從容摸了摸光潔的下巴，神情復雜：“真倒是嫡子?！?/br>
    他并不太樂意在這個事上過多糾纏，便又看起案上的密報文書。他前幾日忙于政務，遺留了幾封無關(guān)緊要的，其中有兩封是九獻寫的。他許久沒看到自己這個部下的字跡，驟然間還有點恍惚。文書上有幾個很明顯的錯字，要么缺了一筆兩筆，要么就是偏旁不對。衛(wèi)從容稍微一掃便認了出來，這幾個字都是九獻從小到大一貫寫錯的。他提起朱筆，在那幾個字上面畫了個圈，然后有些愣神。

    按理說他作為先帝器重的兒子，現(xiàn)下又成了新帝，理應不記得這些閑雜瑣事的?？墒瞧褪怯浀茫粌H記得這是九獻獨有的字，還記得他為何會寫錯。

    衛(wèi)從容其實是很喜歡在沒事的時候想一想九獻的，對于他而言，九獻是忠心耿耿的下屬、溫順可愛的情人。他們一同長大，九獻由他賜名，為他舍生忘死。正如九獻所說的那樣，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了給了衛(wèi)從容，將自己變成他要的樣子，衛(wèi)從容才會吝嗇地施予他一點目光。而就是這一點目光便已經(jīng)足夠九獻忘乎所以了。

    有時衛(wèi)從容也不明白，為何這個人會死心塌地的跟隨自己。他不是沒問過，可是在面對當時還是青年的九獻時，他卻沒來由的有些疑惑。他不懂九獻眼中的熾熱從何處而來，是以也不懂他的付出。

    外面的戰(zhàn)事沒能讓他思考太久的時間，一個小將飛快掀開簾子來報。

    衛(wèi)從徵回來了！

    第93章 一切盡頭

    衛(wèi)從徵帶著先帝遺留下來的一小支隊伍歸來了，他的到來為一盤散沙的軍隊重新注入了活力。他聽聞在自己尚未歸來的時候衛(wèi)從容已經(jīng)到了，并且還擊退了自己的軍隊，頓時勃然大怒。在下狠手處置了幾個不作為的部將之后，他將那一小隊人馬混入了自己的隊伍，重新擂起了戰(zhàn)鼓。

    子夜，外面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營帳便紛紛熄滅了燈。

    衛(wèi)從徵是將軍，包括李清夷在內(nèi)大概十余人都被任命為牙將，專司保護他。聽到這個旨意，男人也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反倒是他身邊的黑衣長隨有些忿忿：“他既然如此怕死，為何一定要親自督戰(zhàn)？”

    李清夷已換上了一身輕簡的衣服，卻還拿著那把常年不離手的扇子，聽到此言不禁笑道：“你又在生什么氣？”

    “公子，屬下只是有些.....” 有些不齒。長隨搖了搖頭，又道：“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為了保護自己就將可稱得上是精銳的人全部調(diào)派過來，實在是奇怪?！?/br>
    “他大概只是，” 李清夷低下頭整理了一下衣服正中的護心鏡，輕聲道：“大概只是不想再體驗一次被搶先□□的滋味了罷?！?/br>
    “公子何必替他開脫?！?nbsp;長隨雖是跟著一起為元太子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事，但骨子里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江湖人，心直口快不懂遮掩。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李清夷最后將扇子愛惜地擦了擦，“今夜我要出去一趟，別等我了。”

    長隨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來了。外面?zhèn)鱽韼茁曻p鴣叫聲，李清夷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簾子走了出去。他剛一出帳門，恰巧遇見了先帝那支小隊的領(lǐng)頭人。

    “連將軍?！?nbsp;他趕了幾步叫了一聲，那人頓住腳步也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了。這位連將軍是個個子嬌小玲瓏的女子，但沒人真敢把她當女子一樣小心呵護。李清夷看了一眼她穩(wěn)重的步伐和靈動的眼神，心里開始默默估量了一下自己與她的差距。

    “李將軍，” 連清若目不斜視，聲音有些低啞：“聽聞你是江湖人？”

    她面上還是慣常的冰冷神色，言語倒沒什么不屑鄙夷的意思，似乎只是單純地打探。

    “是，家父是道義盟的盟主?！?nbsp;李清夷自覺沒什么好隱瞞的，便如實說了。

    “你恨恭王嗎？” 她又問了一句，語氣輕的就像這夜里的薄霧。

    “說來好笑，我實際上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nbsp;李清夷好像有點懂她問題背后的意義了，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女子白皙的面孔，“聽聞連將軍是先帝手中的最后一個底牌？”

    “虛名罷了。” 女子回首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武功也未必比你好多少?！?/br>
    李清夷被這一眼看得有些臉紅，原來他剛才暗暗打量的目光竟是被發(fā)覺了。他從前便聽父親說過這支僅有十數(shù)人的隊伍，無數(shù)次從敵人手里留下了先帝的命，其中領(lǐng)頭人的武功更是難以拿常理衡量的?，F(xiàn)下一看竟是個如此美貌的妙齡女子，他難免會有些懷疑。

    “連將軍，我不是那個意思?！?nbsp;他攤開了手，誠意十足地解釋道：“我只是有些驚訝。”

    說話間，將軍主帳便到了。

    女子掀開了簾子之前，忽然說道：“既然是江湖人，便少參與進朝堂事罷。”

    李清夷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面對連將軍時總感覺自己像個剛上學堂的孩子，對上夫子的目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隨即他又覺得奇怪，做什么這么害怕她？

    主帳里除了衛(wèi)從徵以外，還坐了幾個陌生人。李清夷的目光巡視一圈便坐到了元太子邊上，能看得出來那幾個人全是武功高強的練家子，衛(wèi)從徵坐在他們邊上顯得瘦弱無比。

    “連將軍，” 衛(wèi)從徵的態(tài)度在見到女子之后變得有些奇怪，既尊重又隱隱的不屑，他環(huán)視四周，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了一瞬：“你知道朕想要你們干什么嗎？”

    “混入軍中，刺殺衛(wèi)從容。”連清若沉聲道：“陛下，這樣的計劃太冒險了。”

    “那你當如何？” 衛(wèi)從徵愣了一下，臉色頓時有些變化。

    “衛(wèi)從容的軍隊守衛(wèi)如鐵桶一般，先不提究竟是否能混進去。臣曾和他交過手，此子是練武奇才，那時他已是成就頗高?，F(xiàn)在武功已是不知如何了，貿(mào)然動手恐怕討不了好?！?nbsp;連清若平靜地說道：“也許現(xiàn)在我們可以打成平手，也許他會反壓我一頭?！?/br>
    衛(wèi)從徵瞪大了眼睛，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他有些訥訥，嘆道：“竟是如此嗎......那該怎樣辦，連將軍？”

    “據(jù)臣所知，衛(wèi)從容的右手曾受重傷，近攻不便。臣會與他纏斗，削弱他的內(nèi)力，”連清若從隨身的小包里摸出一個小瓷瓶，“再由他人將這個涂于箭尖射向他，此毒見血封喉?！?/br>
    “若是一射不中呢？” 衛(wèi)從徵皺緊了眉頭，此項計劃對他而言風險雖小，但實際上也不比頭一個來得輕松。

    “陛下想錯了，” 女子忽然勾起唇角，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李清夷的目光不由追尋她而去，“這一箭必定能射中恭王的，臣保證?！?/br>
    于是計劃便如此定了下來，此時的人們打仗還遵循古制，開攻前先下戰(zhàn)書。衛(wèi)從容原本覺得這樣子講信義十分好笑，但他有心想玩弄元太子一番，便也按照他約的時間來了。

    大戰(zhàn)來襲，頭一天晚上將士們不僅cao練的更加用心，就連吃的喝的都比平時好了一倍不止。

    清晨，衛(wèi)從徵站在前方環(huán)視輕點自己的兵馬，這一支算上高將軍的軍隊，一共是三十一衛(wèi)五萬人。當朝兵力不算充足，都城軍七十三衛(wèi)總共是二十萬余人。除去屯田，守城等工作以外，還有約十二萬人，是以在營cao練的只五萬人。他知道衛(wèi)從容手里的軍隊可能會比他多，但是這些實際上也是無所謂的事。只要殺了衛(wèi)從容一人，剩下的兵馬便不足為懼了。

    他選了一匹神駿的黑色戰(zhàn)馬，騎上去之后顯得十分威風凜凜。他身后跟著令將，繡著一個徵字的黃旗隨風飄舞著，衛(wèi)從徵激動的手微微顫抖，他已隨軍到了關(guān)外的開闊之地。

    之前那二十里，他一定要報！

    另一邊，衛(wèi)從容身著長麾甲胄，身旁的婢子跪下為他整理垂下的絲絳。他漠然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武器，開口道：“連清若？那女人竟然也出山了?！?/br>
    “回陛下的話，他們似乎是打算用那支小隊來對付您。” 灰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

    “笑話，” 衛(wèi)從容嗤了一聲，“她功夫現(xiàn)如今怕是還在朕之下，怎么對付？”

    “屬下無能，這等機密沒探查到?！?nbsp;灰衣人惶恐地伏了下去。衛(wèi)從容膩味地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罷了，你先去吧，過會兒開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