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jié)閱讀_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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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晉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那位百……百里老爺早就讓廚房把晚飯送到他房里了,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都吃完了?!?/br> 岳寧皺眉道:“他午飯就躲起來自己吃了,怎么晚飯也不肯跟我一起吃?” 堂堂一個公爺問這樣的話聽來實在讓人好笑,張晉咬著嘴忍著沒笑出聲,咳嗽兩聲后硬著頭皮道:“稟老爺,那位老爺還說這幾日都把飯菜送他廂房去……” 岳寧胸口一滯,說不出話來,心里只是想:他自從來了就一直沉默寡言,連話也懶得同我說,現(xiàn)在索性連我的面也不想見了,一定是厭惡了我。可是……既然厭惡我,又為什么肯跟我回來。難道這些年,只有我一個人心心念念期盼著能再有重逢之日,而你早已將當(dāng)年的種種事情拋到腦后了么。 張晉在他面前連連晃手,喚道:“老爺,老爺,還是擺飯到聽雨閣嗎?” 岳寧回過神,惱怒地甩了下衣袖:“不用擺飯了!”說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臨近的廂房只有幾十步之遙,岳寧遠(yuǎn)遠(yuǎn)看見幾個丫鬟小廝都在長廊下閑話,不由得罵道:“你們幾個不去伺候百里先生,倒在這里偷懶?” 一個丫鬟忙解釋道:“老爺冤枉,不是奴婢們偷懶,是百里老爺說要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飯,不讓我們在旁邊伺候?!?/br> 岳寧愈發(fā)覺得古怪,放輕了步子向男人居住的屋子走了過去,剛走到門口,便聽見里間傳來輕微的“啪嗒”一聲,然后又靜默了下來。鬼使神差一般,岳寧沒有立刻推門進(jìn)去,而是悄悄捅破了窗紙向里看去。屋內(nèi)的圓桌上擺了幾樣菜色,百里霂一人坐在桌邊,左手托著半碗米飯,桌上都是零星的飯粒,他額上隱隱有些汗珠,舉著筷子的右手抖動得厲害,十分艱難地把飯菜送到嘴邊,沒吃兩口就xiele力氣似的垂下胳膊,將碗輕輕放回了桌上。 岳寧瞪大眼睛長久地看著這一幕,直到視線模糊不堪,咸澀的淚水順著面頰滾到嘴唇上才收回目光,他像是在短短一瞬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沿著朱漆的軒廊滑坐了下去。他第一次這么清楚地感受到,距離當(dāng)初相識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年的時光,戰(zhàn)爭和權(quán)勢的爭斗帶走了當(dāng)年那個雄姿勃發(fā),使敵聞風(fēng)喪膽的名將,留下的只是一個病弱孤苦的男人。 過了不知多久,房門發(fā)出“吱呀”一聲,百里霂的腳步停在他面前,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怎么又在我的房門外哭?”他對上岳寧通紅的眼睛,有些發(fā)怔,然后抬起左手在他的頭頂摸了摸,“起來吧,地上濕氣大。” 岳寧視線朦朧地看著他,忽然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手指發(fā)顫地抓住他的肩膀:“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知道了?”百里霂有片刻的僵硬,然后又放松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背,“只是些舊傷,不是什么大事?!?/br> “我可以給你找最好的大夫,你的手不方便,我可以喂你吃飯,替你穿衣服,我什么都可以為你做,”岳寧哽咽道,“求求你,不要躲起來自己一個人受苦,我心里實在疼得受不了?!?/br> “岳寧……”百里霂苦笑了一聲,“你一番愛戀不就起源于在靈州見我耍威風(fēng),以為我是個多么了不得的人么。我現(xiàn)在不比當(dāng)年了,是個每逢天陰下雨就骨頭發(fā)痛,連筷子都舉不動的廢人。我真的很怕,怕你看見這樣的百里霂,會露出失望的樣子。” 聽完這番低語之后,岳寧再也無法遏止住內(nèi)心的苦痛,幾乎是嚎啕大哭起來,惹得遠(yuǎn)遠(yuǎn)回廊外的下人們紛紛側(cè)目過來。為免讓他失了顏面,百里霂攬著他閃身進(jìn)了自己臥房,又牢牢掩了門,在陰郁的暮色里輕聲嘆了口氣。 岳寧好容易緩過來一些,抬臉斷斷續(xù)續(xù)問道:“你的胳膊究竟是怎么了……” “當(dāng)年攻打北涼,強(qiáng)渡格爾木河之后,與敵軍主將交手時被一柄長刀穿胸而過,當(dāng)時不覺得什么,可這些年年紀(jì)見長,身體漸漸不中用了,右半邊胳膊常痛得抬不起來,舊傷么,總是沒奈何的。” “那……這些年你還在深山里打柴為生……”岳寧忍不住顫抖了聲音,幾乎不敢想象他經(jīng)歷過的日子。 百里霂淡淡搖頭:“其實并沒有多么辛苦?!?/br> 岳寧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慢松手放開了百里霂的頸項,低頭道:“還好有紫淮先生陪著,多少總能讓你有些慰藉,他雖然經(jīng)歷那么些坎坷,但好歹還與你廝守了這些年……” “紫淮此生遇上我,絕算不上是幸事,”百里霂垂下眼瞼,長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太多太多了?!?/br> 岳寧見百里霂的目光直盯著自己,忙道:“你可別說對不起我,我不要聽這個?!?/br> 百里霂收回目光,突然很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有些話,我只在今日說?!?/br> 岳寧拿不準(zhǔn)他要說出什么來,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等在那里。 此時的屋子里,窗欞的陰影打在鬢角滄桑的男人臉上,他沉寂了片刻,像是喃喃自語:“紫淮曾問我一生中最好的時候是何時。少年時身份卑微,被父兄嫌惡。自榮登將軍之位以后,輾轉(zhuǎn)于沙場硝煙,看盡生死離別。封侯犒賞,何等風(fēng)光,轉(zhuǎn)眼間便灰飛煙滅?;叵雭?,唯有在一個人身邊的日子,才是一生里最快活的?!?/br> 岳寧心中涌出一股說不出的酸澀,他想說,我知道你說的是誰,自從那日在你抽屜里見到那疊信箋我就知道了,你要記掛他到什么時候。 “岳寧,”百里霂忽然喚了一聲,“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嗎?” “我……大約知道……”岳寧悶悶地答道。 “你不知道,”百里霂伸手摸著他的臉頰,臉上帶著苦悶的笑意,“你這個傻子?!痹捳Z里的深意卻濃得像是要化開。 岳寧怔在那樣的話語和眼神里,過了許久,方顫抖著問道:“你……你說的是我?” 百里霂輕輕點了下頭,看岳寧一臉不肯相信的神色,他又低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朝廷在通緝我,還巴巴地來建墨送死么。我只是想再見你一次,或是看一眼也好……沒想到,你還是跟當(dāng)年一個樣子,一樣那么傻……” 岳寧看見男人漆黑的眼珠里隱隱有淚光閃爍,只覺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百里霂……你是說,這些年你也想著我么……你沒忘了我么?” 百里霂苦笑:“怎么可能忘了呢……” 他話音未落,岳寧已按捺不住撲了上來,緊緊抱著他的背:“你今天的話,就算是騙我,我也知足了?!彼氖种割澏吨湓诎倮镫庺W邊的白發(fā)上,“你不要再走了,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你不怕朝中下旨抓我,連累了你嗎?”百里霂輕輕笑了一聲。 岳寧立刻抬起下巴:“他們敢!你留在我府中,誰也不敢亂來?!彼劬t紅地保證道,“我會保護(hù)你的。” 百里霂又笑了一聲,那笑容漸漸變成了感慨的神色,然后回手抱住了他。 連續(xù)幾日陰雨后終于放了晴,岳寧在自己門口見到了多日未見的兒子,忙喝道:“瀾兒,這些天上哪去了,整日地胡混,像什么話!” 岳瀾收住腳步:“父親幾日都不在自己房內(nèi),兒子也是滿腹疑惑。” 岳寧漲紅了臉:“你……你……” “不說這些了,”岳瀾臉色有些凝重,“我這幾日去查閱了百里世叔的案籍,幾位老大人都贊頌說這位百里將軍是大炎朝治世以來的第一名將,我想如今只能請他出山了?!?/br> 岳寧倒吸了口氣:“你要請他做什么?” 岳瀾咬牙道:“伽摩新王親率二十萬大軍與訖訶羅耶聯(lián)軍進(jìn)犯,西疆防線已憒,西州岌岌可危,軍情萬分緊急。我聽說……這段時日皇上也在找尋百里將軍的下落,大約是想請他披掛出征?!?/br> 岳寧臉色刷地白了:“你把他的下落告訴那個白眼狼了?” 岳瀾猛地跪下:“父親……” “啪”一巴掌落在青年的側(cè)臉上,岳寧扇完這巴掌之后,拔腿就往書房走,岳瀾忙追了上去,卻撞見這個平日懶散的父親正抓著把劍殺氣騰騰地走出來。 “爹!你要做什么!” “進(jìn)宮?!痹缹幱舶畎畹鼗氐溃幻嫦蛲夂?,“老張,牽馬來!” “持劍不得入宮啊爹!”岳瀾急急阻攔。 岳寧揚(yáng)起手:“你爺爺當(dāng)初拿著這把劍替崇帝爺平了仁疏王之亂,你爹我用它斬了三城守衛(wèi)強(qiáng)行出城押送軍械,今日小皇帝敢逼我交出百里霂,就讓他先用這把劍斬了我!” 算來已有好些年不曾踏入過這座皇城,宮殿恢宏如昔,正門外守著一隊嚴(yán)整的羽林軍,為首的認(rèn)出馬上氣勢洶洶的睿國公,忙上前俯首作揖:“卑職見過岳公爺?!币幻嬲f,一面不動聲色地攔住了他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