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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著聊著,女鮫人竟然全然忘記趕他們離開這件事,反而自報家門起來。 她名為月珠,只是鮫人城里再普通不過的一條青尾鮫,平日在海底采集珍珠、珊瑚賣錢為生,因為女兒生病,連日連夜地工作,好巧不巧,撿到了昏迷的姜勤風和謝靈檀。 說完,她似乎想到什么,搖擺尾巴,轉(zhuǎn)身出了洞xue,端進來一碗黑黢黢的藥湯。 “喂不進去?!?/br> 月珠把謝靈檀扶起,在這深海之下,就連勺子都是貝殼做的,抵在謝靈檀緊閉的唇齒前,愣是送不進去一滴湯藥。 姜勤風看著心里也著急,謝哥倔啊,就連昏迷也這樣。 “月珠姑姑,怎么樣?” “要不然……你來喂他?” “怎么喂?” “這樣子的話,只能嘴對嘴喂?!?/br> 姜勤風擦擦不存在的汗水。 “……這樣,也行?!?/br> 算了,本來就是救他受傷的! 他可以! 姜勤風慨然捐軀,端起藥碗,咕嚕咕嚕喝了幾口。 月珠掩唇提醒道:“哎呀,你別喝這么急,這個藥……” “嘔——” “很腥的?!?/br> 姜勤風捂住嘴干嘔幾聲。 天地良心,他本來是不怕苦的人,但這藥的味道著實太惡心!屬于那種霸道占領口腔的腥味,猝不及防,簡直不能忍受。 “哦豁,吞下去了?!?/br> 他滿腦子都想著不能吐出來,不能吐出來,喉頭一陣滾動,藥汁滑然落肚。 咂咂嘴,舌頭上還有些藥渣滓,越品越酸爽。 月珠:“……那就再來幾碗,管夠?!?/br> 姜勤風對著失去意識的謝靈檀淚眼汪汪。 “謝哥,有海一起落,有苦一起吃,做兄弟的對得住你啊。” 謝靈檀在睡夢中皺著眉頭,鼻梁高挺,嘴唇蒼白,似乎對此時此刻發(fā)生的事情渾然不覺。 終于,月珠扶著他的背部,姜勤風嘴里抱著一口藥液,沖上去,就是一親。 姜勤風想:這個時候,按照小說的套路,受傷的人應該清醒過來才對。 謝靈檀眼簾動了動,估計是被嘴里突如其來的液體驚醒的。 他睜開那雙紫色眼睛,只見面前有一張放大的臉,還有一雙委屈的眸子。 “……” 這藥的味道真是太可怕了,謝靈檀下意識要去躲,姜勤風已經(jīng)第二次喝藥,看他嫌棄,心里十分不平。 嫌棄?嫌棄臭?嫌棄苦? 他扯了扯那條紫色的小辮子。 這一手,像是拉中什么奇妙的開關,硬邦邦的謝靈檀,身體一軟,倒在他的懷里。 姜勤風:“????” 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神奇的東西。 不過人既然醒了,他就不喂了。 五年前在云羅天河上,他與謝靈檀因為做戲,也曾蜻蜓點水地親過,如今療傷救人,他雖不算抵觸,卻也不喜歡。 兩人別別捏捏地分開。 謝靈檀咳嗽兩聲,俊臉憋得微紅,抬眼瞧他,眼似琉璃,面如冷月,見姜勤風眼中安慰的笑意,眉目舒展,削弱平時的威風冷硬,這樣看,也是極柔軟的。 他以為自己會掉落深海死去,沒想到眼前這人會來陪他。 謝靈檀掙扎著立起來,問:“你沒事吧?” 這聲音沙啞低沉,虛弱至極,畢竟是元嬰期修士的一劍,以身相擋,再如何救治也會減損壽元,更何況這里的情況離好差了千里。 姜勤風不知道的是,這份柔弱只對他一人呈現(xiàn)過。 曾經(jīng)的謝靈檀就算被人連捅數(shù)刀,也不曾示弱,只會斜睨著對方,面目冷戾如修羅,反咬林鐘情那一幕便是絕證。 “我沒事,全身上下都好好的?!?/br> 姜勤風趕緊遞過去一碗水。 “這是何處?” “靈寶境內(nèi)的鮫人城?!痹轮榛卮?。 姜勤風為謝靈檀介紹:“這是月珠姑姑,她救了我們?!?/br> 月珠姑姑見他們身體都有所好轉(zhuǎn),由衷地感到欣喜,淡青色的眸子中隱約有淚光閃爍。 “我去準備點吃食,你們要不要看看我女兒,她叫月紗,唉,一直呆在床上,不散散心,對她也沒什么幫助。” 說到這,她的表情又黯淡下去。 姜勤風方才也聽她說起過自己小女兒的病癥,與謝靈檀對視一眼。 他們總是學過醫(yī)修的,更別說謝靈檀天賦異稟,努力刻苦,說不定能看出些什么來。 謝靈檀:“去看看。” 姜勤風攙扶著謝靈檀,跟著月珠的身影,游到隔壁洞xue。 在這深海之下,果真是鮫人的主場。 一般修士服用避水丹之類的藥物,再加上靈氣護體,也可暫時游海如平常,但速度萬萬趕不上鮫人靈活的尾巴,而且他們幾乎都是單水靈根的好資質(zhì),修行也比人類快。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生育能力低下,姜勤風在書上讀過,整個鮫人王城,小鮫人不過五百只。 同樣是蚌床,這一個上面卻堆滿了花綢錦緞,柔軟得像云朵,最頂上還吊著一個蹴鞠大小的夜明珠,暈光溫柔,好似漫漫長夜里照亮回家路的燈塔。 連蚌殼都用染料刷成粉紅色。 月珠用心把這里裝點成一個美麗的夢。 而她的小公主就躺在里面安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