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償還？你毀了這么多人的一生，江大公子，我問你如何償還？你又有什么資格償還？”

    “阿佑！”

    聽雪魂公子發(fā)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凝滯的氣氛里，有人嗤笑一聲：“都這樣了還喊什么阿佑，要是我，巴不得撇得越干凈越好?！?/br>
    姜勤風(fēng)無視他話語中的陰陽怪氣，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佑鄰，就連濃密的眼睫都劇烈地顫抖。

    到現(xiàn)在他還不能相信，眾人口中的惡魔會(huì)是阿佑！

    那個(gè)溫柔的阿佑，那個(gè)總是微笑的阿佑，那個(gè)對(duì)自己無微不至的阿佑，那些都是假的嗎？

    “別慌。”

    是謝靈檀抓住他的手。

    掌心透過的溫度給人安定的力量。

    對(duì)了，還有云母金鏡！

    戴上它，可以看透人心，真相一望即知。

    姜勤風(fēng)急忙戴上那金色邊框的眼鏡——

    知道這法寶的效用，江佑鄰不躲不閃，平靜地站在原地，與之對(duì)視，任由弟弟窺視自己的心。

    “小風(fēng)……你想看，便看吧?！?/br>
    他唇齒間飄出一絲微不可差的嘆息。

    果然，從來對(duì)自己溫柔相待的弟弟，下一刻，柔嫩的唇瓣頓時(shí)褪去血色。

    那雙他最熱愛的清澈眸子中，驚痛與懷疑反復(fù)掙扎。

    江佑鄰閉上雙眼。

    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觸目驚心。

    “阿佑？”

    是娘的聲音！

    江佑鄰回過神，小臉上立刻綻放出一個(gè)驚喜的笑。

    真好……娘親，終于來放他出去了。

    娘親，終于原諒自己了！

    緊閉的房門打開微小縫隙，明亮的光線從中間投射出一點(diǎn)光亮。

    江夫人提著食盒走進(jìn)柴房，見兒子一臉灰撲撲的模樣，心里有些不舒服，提起衣角，蹲在他的身邊，好聲好氣道：“現(xiàn)在，知道錯(cuò)了么？”

    五歲的江佑鄰蜷縮在房間里，看著笑容溫柔的娘親，小心翼翼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那好……”

    江夫人打開食盒，里面裝著一碟小巧玲瓏的包子，熱氣騰騰的，散發(fā)著濃郁的香味。

    她的眼睛透過熱氣淡淡地穿過水霧，看久了才會(huì)知道，那是一雙麻木的眼睛。

    “吃掉它。這次你不能再吐掉?！?/br>
    “可是、可是娘，這個(gè)吃了好痛，渾身都在痛，求求娘親，阿佑不想吃這個(gè)，求求娘親……”他驚慌失措地懇求。

    “你吃不吃？我再問你，你到底吃不吃？”她眼神驀地兇狠尖銳起來。

    小孩不敢與這樣的她對(duì)視，哆哆嗦嗦：“不、不……”

    “我告訴你，你必須吃！你這個(gè)沒用的廢物，你不吃，你不吃，一生都?xì)Я?！?/br>
    江夫人氣得破罐子破摔，拿起包子就往江佑鄰的嘴里塞。

    “娘，嗚嗚嗚嗚，娘，求、求你……”

    瘋狂的女人氣得面目通紅，狠狠質(zhì)問他：“沒有靈力，你當(dāng)什么臨江城的城主？等到你爹娶幾個(gè)姨娘，生幾個(gè)比你厲害的兒子，哼，我們娘倆，今日受那長公主的嘲笑，以后就要受那些小賤蹄子的白眼！”

    “啪——”

    江佑鄰甩手把包子擊落在地。

    包子滾了兩圈，落到一旁的稻草里。

    “娘、娘？！”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我怎么這么命苦啊？老天爺啊，我為什么會(huì)生下一個(gè)廢物，這個(gè)廢物還不聽話？命苦啊，嗚嗚嗚，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江夫人嚎啕大哭，幾欲癲狂，她一邊哭，一邊用頭去撞柱子，砰砰直響。

    頃刻之后，她便頭破血流，一臉妝容哭得亂七八糟，翻起白眼，口吐泡沫，形如討命的女鬼。

    “娘！我求求你！孩兒求求你！”

    數(shù)不盡的淚珠從江佑鄰的眼眶里掉落，他跪在地上，顧不上去擦。

    “孩兒知錯(cuò)了，娘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娘、娘親不要這樣嚇我，娘，我錯(cuò)了！我真的錯(cuò)了！！是我不孝順娘親，讓娘親失望！”

    他連忙撿起地上沾染灰塵的包子，連擦都未來得及擦，直接塞進(jìn)嘴里，不過一會(huì)兒，面目疼得猙獰，一雙秀氣的杏眼血絲密布，可就算是這樣，他的嘴角卻詭異向上，隱隱約約是一個(gè)扭曲的笑容。

    “阿佑真乖，娘最喜歡阿佑了，你堅(jiān)持下去，我們娘倆就有希望啦，有希望啦……”

    江佑鄰渾身濕透，臉色蒼白，臉頰貼在江夫人香氣馥郁的胸口，汗?jié)竦陌l(fā)絲粘膩又冰冷。

    他像一只脫水的魚，半死不活地喘息著。

    不知過了多久，江佑鄰有氣無力地悶哼道：“嗯，有希望了?！?/br>
    視野逐漸模糊，他暈倒過去。

    ……

    再睜開眼時(shí)，蜷縮在柴房的小孩已經(jīng)長成長身玉立的少年郎。

    此時(shí)他拿著刀，站在鐵籠邊上，垂著一雙濃密的睫羽，光陰打在他的的側(cè)臉上，顯得溫柔而悲傷。

    “大哥哥，你知道我娘什么時(shí)候帶小艾出去嗎？”

    這小孩握住在兩根的鐵條，期盼地仰視他。

    “你娘為五百兩就把你賣給我們了，以后不要信這世上任何人?！?/br>
    小艾怔怔地松開手掌，倒退幾步，搖頭否定：“不！不！你騙我！你是壞蛋！你肯定在撒謊……娘，娘，快來救救小艾?。】靵砭染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