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就是每個小世界的實質(zhì)。它們都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你說，我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皮儀夏問。

    對那些小世界來說，他是神。

    不，其實原本，他就是天道的一部分，是凌駕于神之上的法則。

    可是后來，天道竟然自檢并自發(fā)產(chǎn)生了分裂，還把裂出的一小部分拋棄了。按照原本的軌跡，這些被放棄的經(jīng)過苦蕪之巔的萬萬年消磨之后，最終會分毫不存，消散于天地萬物之中。

    只是，誰都沒想到，那部分會被備選天道奮力救下。

    備選天道自形成以來，就天然負(fù)有監(jiān)督并隨時可能取代現(xiàn)有天道的功能。只是因著它并非真正的天道，并不能顯示于萬物之前，而是一直隱于虛無之間，隨時等待現(xiàn)身的機(jī)會。

    皮儀夏，就是當(dāng)初被放棄的那部分。因著對天道的舉動無法釋懷，就拼著消散于天地間的危險，以自身為基石，形成了這萬千小世界。

    而他將自己放逐于其中，化而為人，并且世世都是被拋棄被背叛被放棄的那個。他日日重復(fù)于重復(fù)的軌跡中等待消散。

    直到有一天，備選天道再次找到他，并且放下對現(xiàn)任天道的覬覦，直接割了一部分出來融于皮儀夏的神魂中，自稱系統(tǒng)，為的無非就是以自身之力供養(yǎng)他和他的那些小世界。剩下的部分則固執(zhí)地在小世界中尋找他的化身，并與他世世相伴。

    是安銳，是張德音，是蘇希景，是程遠(yuǎn)，也是這一世的卓無言。

    備選天道，因著前面多了“備選”二字，與真正的天道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它這么做，只會多一個犧牲者，已經(jīng)失去輪回前記憶的皮儀夏以及小世界們早晚會拖著它一起消散，在消耗完它所有的能量后。

    可是皮儀夏愛上了每一世的他，愛上了它。

    就算沒有相應(yīng)的記憶，作為那些世界的創(chuàng)始神，對備選天道動心后竟然讓原本被拋棄的那部分產(chǎn)生了新的不可思議的變化。

    以被拋棄的部分為基，消失的部分重新生長出來。當(dāng)然，成長后它完全跟以前的天道不同，同時也徹底失去了回歸天道的可能性。

    因為天道的出現(xiàn)，覺醒的皮儀夏收回了他的小世界們。此時他和人影以及卓無言都浮在虛空之中。

    “我記得，你以前是能化成人形的?！逼x夏似乎在追憶以前的事，“沒想到現(xiàn)在變成這個模樣，按理說，扔下我之后，你應(yīng)該更進(jìn)一步才對，為什么看起來糟糕透了？”

    人影苦笑一聲，并不隱瞞：“我以為，摒棄了所有與規(guī)則無關(guān)的所謂感情與負(fù)面，就能讓自己更上一層臺階。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扔下你之后，我的確輕松很多，卻也越來越像是純粹的運轉(zhuǎn)法則，我懷疑，再過一段時間，我甚至?xí)蔀檎嬲奶斓刂?，連人形都沒了。”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來找皮儀夏的原因。他想支撐萬物，卻同樣不想失去自我。如果活成一部機(jī)器，那還有什么意思？

    皮儀夏并不感動。

    歸根結(jié)底，這就跟那些小世界里曾經(jīng)無情拋棄了原主的渣男們一樣，只有在看到原主的價值時，才有可能回頭，假惺惺地掉幾滴眼淚，請求諒解。

    他確實曾經(jīng)無比期盼回到天道之中，在剛被拋棄的時候?？墒乾F(xiàn)在，他卻慶幸于自己那些小世界們的存在。

    它們讓他慢慢堅強(qiáng)，也讓他成為另一種特殊的存在，無需天道承認(rèn)，更不必依附于天道。

    尤其是……他看了眼卓無言。

    這個男人原本隨時有可能成為天道，卻為了救他而毫不猶豫地付出那么多，哪怕有可能被連累到消散都不曾猶豫過。

    “你大概看得出來，”皮儀夏慢悠悠地說，“他已經(jīng)不是什么備選天道了?！?/br>
    在救下他的那一瞬間，男人就被剝奪了這層光環(huán)，也永遠(yuǎn)失去了成為天道的可能。

    “是啊，”人影點頭，再次朝他伸出手，“你原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而他現(xiàn)在連天道都不是，根本就不配呆在你身邊。阿夏，回來吧，我答應(yīng)你，以后都不會再拋下你了。”

    皮儀夏笑了笑：“你發(fā)現(xiàn)了嗎？我當(dāng)初被你割裂時，只是那么小的一點點，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整了?！?/br>
    “沒關(guān)系，”人影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就算無法再和我融為一體，可是我允許你陪在我身邊，我們以后長長久久，想想就很有趣?！?/br>
    “是嗎？你覺得有趣??？”皮儀夏輕輕說，“可是我不覺得啊。你既然能那么無情地扔下我，你覺得我還會再相信你嗎？我心里有了最愛的，何必還找你將就？”

    他說著，突然一張手，指尖不停地流動纏繞著的淺白色霧氣猛地膨脹開來，將他和卓無言的身影都罩在里面。

    人影一怔，反應(yīng)過來再伸手去抓，卻只抓了個空，霧氣中再沒有任何人影，甚至連那層白霧都漸漸淡化消失了。

    人影大怒，身周的黑色濃霧一下子朝四周蔓延而去，將所有的一切都籠于其中，整個虛無之間都只充斥著它自己。

    可惜，仍然找不到它要找的。

    “阿夏，阿夏，阿夏……”霧氣中傳來陣陣回響，有不甘有憤怒也有勢在必得的決心。

    只是，再多的決心都注定了只是空想。

    另一邊，皮儀夏和卓無言的身形再次緩緩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苦蕪之巔。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嗎？”卓無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