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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坐進駕駛室,身體就不受控制地發(fā)抖,額頭冒汗,心悸,右手顫抖地連車鑰匙都插不進去的時候,肖自南才發(fā)現(xiàn),蠢的人不是那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農(nóng)夫,真正蠢的人是他。 握著車把的骨節(jié)泛白、用力,肖自南咬牙,臉色蒼白地推開駕駛室的門。 一只手撐在車門上,肖自南粗喘著氣。 他以魂魄的形態(tài)在世間太久。 久到,就連那場奪去他性命的車禍在他的記憶里都模糊了。 可這副靈魂還記得。 肖自南疲怠地閉了閉眼。 他不能爽約。 如果他現(xiàn)在打電話說不過去了,以那人的性子定然不會怪他。 但是,會失望吧? — 肖自南在電話里頭幾句失意的話,惹得余大影帝失手摔了手中的茶杯。 那一句說要來找季清喝酒,更是令在倒茶的余老師碰翻了茶壺,連帶整套六位數(shù)的冰裂茶具都跟著遭了殃。 “叮鈴——叮鈴——”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季清還在吭哧吭哧地卷著被茶水弄污的地毯。 沒法子,他哥自從知道南哥要來,整個人就只能用三魂不見了七魄來形容。 在余風連一點防護措施都沒做的情況下,就動手去收拾地上的陶瓷碎片的時候,季清是真的怕了。 他打發(fā)他哥在邊上坐著,自己在那兒任勞任怨地收拾殘局。 就這樣,他哥都中途丟下他,一個人上樓回房去了,也不知道在樓上倒騰些什么。 客廳里只有季清一個人辛勤的身影。 陶瓷碎片都已經(jīng)打掃干凈了,就剩把地毯給扔洗衣機里洗就成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可把季小公子給累得夠嗆。 “肯定是南哥來了!” 聽見門鈴聲,季清放下卷到一半的地毯,起身前去開門。 “季清,等一下。” 二樓走廊上的余風叫住前去開門的季清。 季清困惑地轉(zhuǎn)過頭,然后就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哥一身灰色打底襯衫,深色西裝、西褲,單手插兜地從樓上緩緩走下。 宛若男士香水廣告的慢倍鏡頭,舉手投足,男性荷爾蒙撲面而來。 季清目瞪口呆:“哥,你這樣,不覺得太隆重了嗎?” “會嗎?” 余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不過是品牌商贊助的襯衫西褲而已,甚至不是高訂的。 余風近乎自言自語地道,“我怎么覺得……還不夠隆重呢?” 季清吐槽:“那你還想怎么個隆重法?穿新郎服跟南哥一起走紅毯嗎?” 余風的睫毛顫了顫,眼神都變得炙熱起來。 季清的心抖了抖。 完了,完了。 他哥是真的徹底入了魔了。 門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余風聲音清冷,“季清,去開門?!?/br> 季清撇了撇嘴。 聽他哥語氣那叫一個平靜,好像在樓上待了快一個小時的人不是他一樣。 季清先前還有些困惑,奇怪南哥都要上他們家來了,怎么他哥反而躲樓上去了,還以為他哥是害羞。 這會兒才頓悟,這人都修煉成精了,哪里會害羞,搞不好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在房間里忙著捯飭造型呢。 季清只要一想到他辛辛苦苦在客廳里躬著腰,駝著背,又是打掃陶瓷碎片,又是跪在地上卷毯子,他哥在樓上對著試衣鏡換過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心里那叫一個不平衡。 然而反抗是不敢反抗的。 “來了,來了?!?/br> 季清一面揚聲道,一面認命地前去開門。 — “晚上好啊,小季清?!?/br> 季清開了門。 門外,肖自南一只手拎著裝紅酒的袋子,另一只手抬起,朝季清揮了揮手,笑容明朗。 肖自南上輩子是不暈車的。 但是這輩子,他暈車。 與其說他是暈車,不如說是對汽車這種交通工具產(chǎn)生了恐懼。 那場讓他喪命的車禍,終究是在他靈魂深處刻下了深刻的烙印。 肖自南是全程強行壓抑著內(nèi)心深處對車子的恐懼,才沒有失態(tài)到尖聲喊著命出租車司機停車。 就這么渾身僵硬地強撐著,來到余風同季清兩人的住處。 肖自南全程沒有看過出租車上的鏡子,自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臉色有多慘白。 因此,他臉上的笑容越燦爛,看在季清的眼里就越心酸。 南哥現(xiàn)在,一定是在強行歡笑吧? 季清鼻子一酸,臉上卻極為懂事地綻開大大的笑容,將門打開得更大一些,好方便肖自南進來,“南哥晚上好!南哥你快進來。” 肖自南此行目的就是沖了登堂入室來的,自然沒有跟小季清客氣。 肖自南往屋子里走,轉(zhuǎn)身,將帶來的紅酒遞給季清,“不知道你跟你哥喜歡喝什么紅酒。自家酒窖里拿的。小小心意。希望你跟你哥會喜歡?!?/br> 季清下意識地接過肖自南遞過來的袋子。 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震驚又有些傻氣地問道,“我哥也有嗎?”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季清勉強笑了笑,牽強地解釋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南哥你想得太周到了。連哥哥那份都一起準備了。南哥,給你拖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