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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豺狼當(dāng)?shù)涝诰€閱讀 - 第57節(jié)

第57節(jié)

    第九十七章 春闈

    二月初九, 開始春闈。

    不過寅時三刻, 禮部貢院門口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 顧家老老少少全部出來送考。張老太太把顧衡上上下下仔細摸了一遍,覺得他臉色紅潤手腳暖和, 終于放下心來道:“放著膽子去考,老天定會保佑你得中!”

    顧瑛從車廂橫板上跳下來,照例把一根從寒同山資圣寺求來的紅簽別到考籃上,笑盈盈地道:“這是祖母特地從老家?guī)淼? 靈驗的很。既然能保佑哥哥鄉(xiāng)試中了亞元,也必能保佑哥哥此次高中!”

    錢小虎擠在錢師傅身邊,笑嘻嘻的道:“前個兒我們出去采買東西, 那個賣rou的老板死活不要咱家的錢。說少爺要是得中的話,就把這個考籃轉(zhuǎn)賣給他,他愿意拿十兩銀子高價購買, 他家里有兩個兒子正在讀書呢?!?/br>
    錢師傅自然老成一些, 拍了一下兒子的腦袋, “盡在胡說八道, 少爺此次得中的話,正經(jīng)就是文曲星下凡,用過的東西都是沾了仙氣兒的。那個賣rou的十兩銀子就想買過去,只怕是睜著眼睛做白日夢呢!”

    顧衡哈哈大笑, 甩甩衣袖不在意地道:“回頭告訴那個老板, 等我考完了, 這個考籃就送給他?!?/br>
    顧瑛見他神情輕松, 心里懸著的一顆大石放下一半。側(cè)身指著一旁的大食盒道:“這里頭我做了五十個胡餅,這個天氣放再久都不會壞,最上面一層是鹵制的精瘦牛rou。吃的時候拿小刀子割一片,夾在胡餅里能充饑?!?/br>
    她想了一下,又從旁邊拿出一個用油紙包好的大紙袋,細細叮囑道:“這里頭是去年磨的藕粉,你不想吃那些干糧的時候就拿這個東西兌一點熱水,調(diào)勻凈了也能當(dāng)頓。進去后千萬當(dāng)心自己的身子,不管考好考孬,我和祖母都在外面等著你?!?/br>
    顧衡滿含笑意地聽她嘮叨,等她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完,才柔聲答道:“莫擔(dān)心,且等我的好消息……”

    三闕轅門漸漸關(guān)闔,巨大的燈籠將此間照的恍如白晝。燈光將中門上朱匾黑字的“貢院”二字照得發(fā)亮,顧瑛攙扶著祖母,和許多考生的家眷一樣站在門口久久不愿離去。

    會試同樣分為三場,所試項目為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jīng)文以及策問。顧衡把帶來的家伙事兒一一安置妥當(dāng)后,徐徐展開考卷。

    第一場是史論五篇選三,其一賈誼五餌三表之說,班固譏其疏。然秦穆嘗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說亦以戒單于,其說未嘗不效論。其二周唐外重內(nèi)輕,秦魏外輕內(nèi)重各有得論。其三今欲使四海之內(nèi),邪慝不興正學(xué)日著,其道何之從……

    說實話這些題目又澀又偏,相信很多人已經(jīng)在開始罵娘了。顧衡卻是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開始提筆破題。

    “士習(xí)之邪正,視乎教喻之得失。古者司徒修明禮教,以選士,俊士,造士為任官之法。漢重明經(jīng),復(fù)設(shè)孝廉賢良諸科,其時賈董之徒最稱淵茂。東漢之士以節(jié)義相高,論者或病其清議標(biāo)榜,果定評歟。唐初文學(xué)最盛,中葉以后干進者至有求知己與溫卷之名,隆替盛衰之故……

    顧衡的一雙眼睛只能盯著筆尖這塊方寸之間,忘記了饑餓寒渴,甚至忘記了前世今生的仇怨,所有的精氣神都用來解題。這場來之不易的考試,他在夢里肖想過無數(shù)回。逼仄的號舍就是雕梁畫棟的殿堂,簡陋的桌板就是通往坦途的橋梁……

    九天之后,當(dāng)滿臉油泥水汗的顧衡大步從貢院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疲憊不堪的面色下,有一種未曾宣諸于口的隱藏喜悅。

    特別是顧瑛,如今徹徹底底放下一顆心。她向來是個心細的人,總覺得哥哥經(jīng)歷過這場科考仿若脫胎換骨,終于走出了往日纏附在骨子里的陰霾,整個人都變得清爽通透起來。

    等顧衡洗過澡后,桌子上已經(jīng)擺了幾樣清淡可口小菜,并一大碗熬得不見米粒的稠米粥。

    顧衡毫不客氣的一掃而光,轉(zhuǎn)過身就蒙頭大睡。直到第二天傍晚時才慢騰騰地起身,披著一件曳地的半舊長衫坐在窗前,看院子里一叢半尺高的綠葉芭蕉。

    許是心境不同,這塊巴掌大的小園子在夕陽下郁郁蔥蔥。剛過了一個冬天的灌木叢當(dāng)中有不知名的小蟲,伏在草葉深處高一聲低一聲的鳴叫。就連巷口不時傳來挑擔(dān)小販的叫賣聲,都顯得那樣悠揚可愛。

    顧瑛端著針線筐子正進門,一眼就望到神情倦怠脈脈無聲的人,忙幾步跨過來笑道:“哥哥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吱個聲?祖母怕打擾你安歇,這兩天都讓我們墊著腳尖走路?!?/br>
    女郎穿著一身翠藍色的對襟兒外裳,行動間偶爾會露出纖細柔韌的腰身。顧衡抬頭看著她的彎眉笑眼,心底一副腸子又酸又軟,喃喃道:“哪至于此……”

    顧瑛見他已經(jīng)全清醒,心頭說不出的歡喜,就將屋子所有的窗子全部打開好透風(fēng)。

    這處賃居的宅子雖然小巧,但是建得極為別致。將窗戶打開后南北通透,屋前屋后所植樹木散發(fā)的清香就撲面而來。眼下正值初春,雖然比不上萊州老家的潤澤寬闊,也有值得賞玩的地方。

    夾帶花香的細風(fēng)一鼓一鼓地揚進來,顧瑛的臉上透著笑意,“祖母由錢師傅陪著,到郊外潭柘寺燒香去了。聽說在寺后的集云峰上有一座龍?zhí)?,有人曾?jīng)看見潭中有龍出沒,其香火靈的不得了。祖母就想為你去求一支平安簽……”

    會試的結(jié)果沒有出來,大家心頭都有些七上八下。張老太太一輩子信佛,在老家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到寒同山的資圣寺里參拜。所以一聽說潭柘寺的菩薩靈驗,一大早就讓錢師傅陪著出門了。

    顧瑛手腳麻利地從廚房端過來一缽熬得香濃四溢的雞粥,柔聲笑道:“我仔細打聽過,才從貢院出來的人身子都虛的很,頭幾天都只能喝粥。這鍋里的浮油我都撇干凈了,清亮亮的如同白水。哥哥不管喜不喜歡,多少都要用一點?!?/br>
    有這番心意在里頭,一份雞粥硬是讓顧衡嘗出甜味來。

    他見周圍無人,也無人會笑話自己的猖狂,便低頭悄悄道:“這場應(yīng)試……我有五分把握,若是真的中了,咱們一家子興許要長久留在京城。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既然要留下就要做留下的打算!”

    在顧瑛單純的心目當(dāng)中,這天底下就沒有比哥哥更能干的人。

    既然他說有五分把握,那么就是有七成的可能會得中。她一時喜得雙眼都亮堂起來,也俯下身子悄悄道:“……祖母原先說過,這回即便不能中也讓你歷練了膽子。只這一條,這趟京城之行就算沒有白來?!?/br>
    顧衡經(jīng)歷過夢中那場劫難,覺得人世間唯有生老病死才是大事,唯有眼前女子的笑靨才是此生唯一的救贖。

    他輕咳一聲,掩住喉中些微哽咽,不自在地左顧右盼,“祖母慣著我,你也只知一味慣著我。既然如此,那就要慣著我一輩子,無論生死絕不能半途撒手……”

    顧瑛笑得杏眼都瞇成一彎月牙,低頭把一件細棉葛布裁成的春衫比劃在顧衡的身上,低聲道:“……只要哥哥不嫌棄,讓我慣多久都行!”

    顧衡知道這個女子骨子里的耿直,但凡出口的每個字都比真金還金。

    就趁著無人大著膽子捉著她的指尖道:“我和祖母商量過,不管有沒有你父母的下落,回萊州后就找戶人家?guī)湍愀膿Q戶籍。到時候我們倆就邀請一些相熟的親眷,簡簡單單地成禮,你千萬不要覺得委屈才好?!?/br>
    女郎的手并不細膩滑潤,纖長有力的指肚上有薄薄的一層繭子。隔著一層皮膚,溫?zé)岬拿}搏蓬勃有力的跳著。再不像那場大夢里,潛藏的心思如同裹在冰寒的雪水里,讓人永遠只能感到若即若離。

    有些話說出口后就變得簡單許多,惶急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

    顧衡俯首認真地看過來,“再往后,我就帶著你和祖母在京中長住。我全無背景,最開始時多半只能任一些沒什么品級的小職位。等我熬上幾年有了資歷,就到吏部請求外放為偏僻地方的知縣,那時候我們的日子就松快了?!?/br>
    顧瑛的耳朵根子都紅了,心頭卻是從未有過的踏實。

    盡管羞澀難當(dāng),卻還是抬起頭來大大方方地答道:“只要跟著祖母和哥哥在一起,我什么苦都不怕吃。只是這么大一家子人在京里要吃要喝,又不比萊州還有自己的田地,我想找一個進項好貼補家里……”

    顧衡向來知道這個妹子不是扭捏作態(tài)的女子,但見她這么快就開始cao心家里的錢糧,就不由自主的揚了一下眉。又怕她察覺生了羞赧,就按捺住心頭的暢快,皺著鼻頭也開始認真思量家里該添些什么進項?

    顧瑛把春衫最后幾針收好,略略靦腆地道:“哥哥我有個主意不太成熟,說出來你不要笑話我。我聽人說,江浙一帶到處都是棉莊絲行,生產(chǎn)出來的土布又厚又軟,微微漿洗后就可以行銷各地?!?/br>
    她仰頭看見青年聽得尤其認真,不知為什么膽子就大起來,話語中的條理也越發(fā)清楚。

    “……京里這些大些的綢緞莊子,賣的都是花色繁復(fù)的八絲綢、花綾、貢綢、織錦和香云紗。這些天我跟著祖母逛了好些地方,卻沒有發(fā)現(xiàn)幾處賣江浙土布的。”

    顧衡一如既往的凝視著女郎,臉上沒有絲毫不耐。微微笑道:“你想開一個專門賣土布的鋪子嗎?這的確是個好主意,買得起綾羅綢緞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應(yīng)該算作一個商機?!?/br>
    他沉吟了一會兒,直指其中的陋處,“不過這土布便宜,那么利就自然薄,若是想從中賺錢必然要量大。你仔細想過沒有,現(xiàn)在北上漕運的盤剝雜稅尤其重,這布從兩浙運過來,要賣多少價才回得了本呢?”

    顧瑛聽得呆住,慢慢才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不由滿臉沮喪。

    京城中的人不是沒有察覺到兩浙地區(qū)的土布有市場,而是因為這布運送到京之后費用尤其高,折算下來沒有什么利頭,所以才沒在京中大肆流行起來。

    顧衡喝完最后幾口雞粥,忽地一笑道:“其實也不是沒法子可想,要從布上賺錢,那就只能把布價賣得高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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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居不易,所以先給媳婦兒找一個能生錢的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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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營生

    兩兄妹都是說干就干的人, 第二天就開始滿世界亂轉(zhuǎn)。顧衡是越轉(zhuǎn)越興味盎然, 與他截然不同的是, 顧瑛卻是越轉(zhuǎn)越心涼。

    京城最富盛名的崇文門東邊估衣街上,最多的就是成衣店和綢緞莊。叫得出來字號的就有敦慶隆、西裕興、天順成、廣益生、瑞德源, 林林總總的一字排開,看著又富貴又喜慶,每家鋪子的生意都不錯。

    隨意揀了路邊一間茶莊坐下,顧瑛垂頭喪氣地不愿意言語。

    顧衡反而是興致勃勃地讓茶水博士送了幾樣精致的點心上來, 一邊慢慢地吃著,一邊聽著大堂里的說書先生京韻十足地唱著含燈大鼓。

    這種說書很有難度,在唱曲子的時候用銀鏈子拴著一個瓷制的燈碗, 里面放著點燃的燒酒。然后用兩根紅木棍兒挑起叼在口中,可以一邊唱一邊加燈碗。從一個加到九個叫叼九蓮燈,聽的就是字正腔圓句句清晰。

    顧衡拍手叫了幾聲好, 回頭見妹子實在惱了, 這才笑嘻嘻地道:“莫要心急, 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 我已經(jīng)讓錢小虎去請送我們進京的那個鄭績過來說話……”

    顧瑛愕然,“哥哥不是不愿意跟這個人打交道嗎?”

    顧衡給了給她倒了一碗甘香四溢的擂茶,不以為意道:“此一時彼一時,我是嫌這個人腦子太過靈光, 咱們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帶到溝里去,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的人面廣路子純熟。”

    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唱著《層層見喜》, 有小伙計端著漆盤上來討賞錢。

    顧衡隨大流賞了二錢碎銀子, 得了一朵粉紅描金的絹花,隨手簪在妹子的衣襟上笑道:“咱們既然要做正經(jīng)生意開鋪子,就要做最好最大的,那么少不得找一個熟知當(dāng)?shù)氐牡仡^蛇。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找這人合股!”

    得到消息的鄭績很快就趕了過來,看見顧瑛也在坐,意外地打量了幾眼。

    聽清兩人的來意后,他驚得一時合不攏嘴。想了半晌后才為難道:“你們兄妹倆要做生意,何必舍近求遠。信得過我的話,把手頭的銀子攏做一處,全部投在我的船隊上。一年下來翻個七八倍都有,又輕省又不cao心,何必……”

    鄭績正準備滔滔不絕,就見對面一雙冰雪似的冷眼橫過來。不知為什么一怯,頓時把話頭吞回肚子,“……按說做布莊也不是不好,只是京城大些的綢緞莊子都是有背景的。你們不知深淺,貿(mào)然插一腳進去,只怕怎么淹死的都不知道?!?/br>
    他一口氣飲干一盞茶,撇嘴道:“再說這江浙布雖然厚實松軟,但最多只能穿一季顏色就不行了,說穿了就是只能行銷鄉(xiāng)下的土布。且沒什么花樣,在京里只怕賣不上價錢!”

    這話倒是句大實話,并非故意推諉。

    顧瑛誠心要把這件事辦成,想了一下道:“北上時,我和祖母一路上買過二十來匹布,可謂是良莠不齊,價格也是高低不一。如果我開了這間布莊,首先就要穩(wěn)定貨源,讓那些織工改進工藝,織出更精美的布匹。”

    她一邊尋思一邊提出自己的意見,“這個布除了顏色易掉外沒什么大的毛病,更兼極為結(jié)實,就是莊戶人家也可以穿個兩三年。我常年給家里人做衣服,覺得稍稍改進后這種布的銷路日后定然不錯。”

    顧瑛雖然從未涉足過生意場,但對其間的敏銳直覺簡直令人驚嘆!

    顧衡贊許地望了她兩眼,端起茶壺緩緩為鄭績續(xù)了茶水,“利豐號綢緞莊遍布大半中土,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其中的利潤。也許不如你船隊的收益多,但是一定比你船隊的收益穩(wěn)當(dāng)?!?/br>
    頓了一頓,干脆拋出另外的籌碼,“想必你也聽說過我的名頭,萊州縣德裕祥鹽場就是過了我的手,產(chǎn)量一年翻了數(shù)倍。但凡入了股子的,都賺的盆滿缽滿……”

    響鼓不用重錘,鄭績頓時大為心動。

    他抬頭望了一眼顧瑛道:“其實我家……老爺子早就想在京城開一間鋪子,就是一時下不了這個決心,當(dāng)然也有七七八八的原因。若是專門賣江浙土布,就用不著跟原來的老字號結(jié)仇。他們本大利大,想來也看不起這點蠅頭小利?!?/br>
    商人逐利,顧衡的名頭在小范圍的業(yè)界當(dāng)中就是一塊響當(dāng)當(dāng)?shù)恼信?。他若說行,必定是已經(jīng)有了幾分把握,更何況里面還夾雜了一層不為外人所知的情由。

    鄭績細細想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道:“你們……兄妹倆若真有能耐將這種布弄得貴重些,那這家布莊自然就開得。不是吹牛皮,只要貨好物有所值,我就有本事把它賣到北元和南疆去!”

    顧衡的眉毛挑了一挑,掩下眼中的精明之色。

    江浙兩廣素來是中土最為富庶之地,湖州地區(qū)土地肥沃,鄉(xiāng)民自古就有種種桑喂蠶的習(xí)俗,蠶結(jié)繭繅絲可供紡織綢緞。蘇州地區(qū)的絲織業(yè)依賴湖州的蠶絲,湖廣地區(qū)的稻米要送往江浙一帶。所以這些地區(qū)的富商尤其多,就是普通的民眾家里也供奉得了極耗費銀子的讀書人。

    在那場大夢里,就有人改進了腳踏紡車和軋棉的攪車,其產(chǎn)量是前朝的數(shù)倍。尤其是松江地域織出來的布匹又輕又軟,比起絲綢也不差什么。更兼貼身穿著時格外吸汗,因此在京都首先流行起來。

    普通的土布一匹不過作價白銀三錢,經(jīng)過改良后的松江布折價白銀六錢。

    甚至有些格外精美的松江布中的精品,諸如三梭布、斜紋布竟可達到白銀一匹一兩。有民謠說:買不盡松江布,收不盡魏塘紗。松江府每年供應(yīng)宮廷、官吏、軍隊等就高達上千萬匹棉布,可謂是“衣被天下”。

    等顧瑛起身去后院凈手,鄭績瞅了個空湊過來問道:“要不然你再好生想想,這做生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以后一天到晚的在衙門里當(dāng)差,難不成讓這丫頭拋頭露面的守在鋪子里,這多少與她的名聲有礙?”

    顧衡就淡淡撇他一眼,“我妹子難得起心想做一件事情,只要她自個高興,我管別人說三道四!”

    鄭績啞然半晌,重新認認真真的打量眼前的年輕人。

    嘆了一口氣,雙手一拱后翹著大拇指贊道:“行,你是爺。沖這份爽氣,這樁生意我做了。本錢咱倆一人一半,店里的大掌柜和伙計我那邊是現(xiàn)成的,回去后我就調(diào)幾個老手過來,再請瑛姑娘當(dāng)個總領(lǐng)。不過這鋪面要找個什么樣的,你心里總該有個章程吧?”

    顧衡自然老早就是看好了的,今天過來不過是走個過場,陪著顧瑛先行體會一下做生意的艱難。

    他用食指敲了一下桌子,“崇文門那邊的鋪面太貴了,一年的租金就要三百兩。我妹子做點小生意,一年除了各式開銷掙的還不夠給租金呢!”

    淺淺地啜了一口茶,“我昨個空閑時找了經(jīng)濟行的人問了,正陽門棋盤街有個一式三開明間的鋪面往外盤,要價二千六百兩。我看它市口也不算很差,就想先買下來,以后做我妹子的陪嫁也好!”

    鄭績滿臉狐疑,“你是第一次到京城來吧,怎么比我這個老地頭還熟?棋盤街那邊飯館酒樓居多,也有做皮貨生意開銀樓的,總歸沒有崇文門這邊的生意好?!?/br>
    顧衡嘗了一口八丁餡的薄皮大包子,覺得味道還不錯。側(cè)身吩咐旁邊伺候的伙計打包一份兒,準備等會兒帶回去給祖母嘗嘗。

    聽到鄭績的疑問,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那間鋪面原本就是開飯館的,聽說原本的生意還不錯。只是東家的兒子不學(xué)好跟別人爭粉頭,結(jié)果被京里的地痞打了一頓,抬回家后不久就活活疼死了。這個東家狀告無門又傷心太過準備回鄉(xiāng),就把店面抵出來了!”

    鄭績嘴巴里正含了一口酒水,聽到這話“噗”地一下噴了出去,跳著腳叫嚷道:“虧得你還是個讀書人,怎么百事沒有忌諱?難怪這家店面這么便宜,原來里頭才死了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