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沈其衡頷首,稟手道:“臣甘愿前去?!?/br> 說實話,沈其衡這種貴公子,一輩子都沒有離京幾回,嬌生慣養(yǎng)的,舟車勞頓去到犄角疙瘩的地方,著實有些難為他。 可這也總好過,在家受他母親念叨,被逼迫娶妻來得好。 聞恕眉梢一揚,思忖片刻,點頭應(yīng)下。 沈其衡這一去,聞恕身邊少了個心腹,加之近日事多,是以便又開始忙得人不離御書房。 仔細算算,他有三日沒宿在昭陽宮了。 可實則,付茗頌也并不在意此事。他來不來,反正左右也不會去別人那兒。 只是是現(xiàn)下已是七月初三,離她的生辰,僅剩四日。 半月前各司便著手準備千秋宴的瑣事,他卻問都不曾問一句。 記得去年這時候,他還問過她,有何想要的。 姑娘抿了抿唇,將心中那絲絲不快壓了下去,將備好解暑的冰鎮(zhèn)酸梅汁裝進食盒中,乘著鳳攆,頂著日頭往御書房去。 御書房內(nèi),蟬鳴聲格外嘹亮,男人眉間皺起一個“川”字,十分不耐。 她將那冒著冷氣的瓷碗往他面前一放,又在他身側(cè)搖著團扇,見那一摞奏梳,道:“皇上近日事多,要注意身子?!?/br> 男人目光依舊落在奏梳上,一邊低頭飲了口酸梅汁,“嗯”了一聲,就算回話了。 付茗頌又搖了兩下團扇,問道:“過幾日便是千秋宴,皇上有何要吩咐的么?” “無甚,你瞧著來?!彼馈?/br> “啪嗒”一聲,付茗頌放下團扇,道了聲好,便尋了個借口退下。 要說,她十五年在付家學的藏匿情緒的技巧,好似在宮里愈發(fā)土崩瓦解,愈發(fā)藏不住。 那張小臉,說垮就垮。 望著她的背影,元祿遲疑道:“皇上,娘娘好似有些不悅?!?/br> 座上的人松了奏梳,低低應(yīng)了聲,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彎了彎唇。 作者有話要說: 宋宋:忘記我的生辰,扇子你自己搖 【掐指一算,正文應(yīng)該還有兩章或者三章】 第91章 短暫歇息過后,聞恕輕輕瞥了那疊奏梳一眼,伏案翻閱。 一直到天色暗下,他那脖頸都未曾抬一下,似是又要忙到深夜。 元祿從殿外來,手捧一碗提神茶,擱下后,忍不住提醒道:“皇上,今夜還不擺駕昭陽宮么?” 這一個“還”字,元祿特意咬得重了些。 一連四日宿在御書房,旁人該以為帝后生隙,略有不合了。 聞恕抬了下眉,應(yīng)了聲“嗯”。 他眼下翻閱的是宮外送進的密報,不過匆匆掃了一眼,復又闔上。 而此時,宋宅的大門被敲開。 依守門小廝的經(jīng)驗,這夜里來敲門,恐都不會是何好事,果不其然,在那人亮出宮牌時,小廝便只能低頭領(lǐng)著人往內(nèi)宅去。 宋長訣并不識得此人,略有防備。 那人卻只將手中的檀木盒子呈上,又將另一塊刻有“密”字的牌子給宋長訣過了眼。 宋長訣一頓,宮里的密探? “宋大人,皇上交代的事情,我等已如數(shù)完成,此物乃證物,請宋大人過眼?!?/br> 宋長訣遲疑地摁下暗扣,“噠”一聲,盒子彈開,里頭工工整整疊著六塊貼身宮牌。 可那花紋與樣式,分明是東蕪皇宮的宮牌。 宋長訣手微微一顫,瞧見了那六個名字后,神色忽變,眼里仿佛能淬出寒冰。 東蕪宋家滿門抄斬,與這六個人脫不了干系,宋長訣逃脫至大楚,委身魏家,煽動魏時棟,無非就是想借大楚的手報仇雪恨。 后來,為了宋宋,這仇也好恨也罷,只能暫時放下。 可現(xiàn)下這六個貼身宮牌在此,還能說明甚? 他有一時恍惚,嗓子似是被堵住了一般。最后,“啪”一聲扣上盒子,啞著聲音道:“微臣謝過皇上圣恩。” 長夜下,少年盯著眼前搖曳的燭火,瞧著瞧著,驀然勾起唇角。 論收買人心,沒有人比得過宮里那位,宋長訣有一瞬覺得,自己仿佛是簽了賣身契,怕是這輩子都走不得。 四日的時間一晃而過,轉(zhuǎn)眼便至初七前夕。 兩日前,內(nèi)務(wù)府的王公公領(lǐng)人修了桌椅,涂了新漆,殿內(nèi)的桌椅器具如新的一般。 傍晚,遮月立在銅鏡前,替眼前的人梳妝,試了好幾個釵環(huán),都覺得不襯她。 她道:“娘娘,您今兒生辰,合該多笑笑才是?!?/br> 姑娘抬了抬眼,并未扯出笑意。 直至大殿上,她那矜持的嘴角才不得不揚起一抹端莊得體、溫婉賢淑的弧度。 同去年幾乎無異,觥籌交錯,溜須拍馬,宮宴上來來回回總共便只有那幾樁事。 她放眼瞧去,略有唏噓,去年這時她初初入宮,未擔大事,面對這樣大的宮宴,心下忐忑不安,一晚上肩頸都端得筆直。 時光如梭,現(xiàn)下想起來,真真叫人嘆然。 忽然,腰間搭上一只手,男人沾了酒意的聲線有些醉人,在她耳邊道:“在想甚?” 付茗頌自打進了這大殿,便沒再抬頭瞧他一眼。 現(xiàn)下,也不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無甚?!?/br> 那使小性子的模樣,真真是叫人稀罕。 聞恕彎了彎唇,松手又接了大臣的敬酒。 末了,付茗頌與官眷們至園中賞燈,雖說是今日是千秋宴,可也是乞巧節(jié),燈籠自是少不得,掛得滿樹梢都是。 幾位官夫人簇擁左右,恭維聲不絕。 其間,姜氏乃皇后嫡母自然是挨得最近的,也沒誰敢同她搶這位置。 付茗頌側(cè)頭瞧了一眼,略有好奇,輕聲問:“今日怎不見四jiejie來?” 姜氏悵然一笑,道:“那丫頭白日里便鬧肚子,這也痛那也痛,早早歇下,說是走不動路,無法,只好放她在家中?!?/br> 說來這事,姜氏心下便有些失意。 這宮中一年的宴會,一只手都數(shù)得清,來一回少一回,這宴席上有多少青年才俊,多少未出閣的女子盼都盼不來,她倒好,何時不病,偏今日病下。 付茗頌一眼便瞧出了姜氏的心思,寬慰了兩句,便又隨眾人一道賞燈。 夏日的風微微,拂過樹梢,吹得梧桐葉與花燈一同顫起來,整座皇宮流光溢彩,美景醉人。 直至,歌舞聲停,長夜歸寧。 付茗頌坐在御花園一處長亭下,彎腰捏了捏腳腕,這哪里是過生辰,口也干,臉也僵,腳也疼,分明是折磨。 她在荷池邊吹了吹冷風,仰頭問:“殿內(nèi)可散了?” 素心搖著團扇,應(yīng)聲道:“散了?!?/br> “皇上呢?” 素心頓了一下,“往御書房去了?!?/br> 說罷,素心垂下腦袋。 說來也奇怪,再是忙,也不該在娘娘生辰這一日見不著人罷? 主仆二人默了一瞬,還是付茗頌先開口道破了沉默,她淡淡道:“回宮罷,腿酸?!?/br> 素心“欸”了聲,旋即道:“那奴婢傳鳳輿來?!?/br> 回到昭陽宮,已是戌時三刻。 她倚在榻上,由著遮月按摩雙腿,閉眼小憩。 又過半刻鐘,她起身道:“寬衣,歇下罷。” 遮月與素心互望一眼,這樣快便歇下了?可萬一皇上來了可如何是好? 然,這話她二人是斷斷不敢說出口的。 付茗頌站在塌前,雙臂展開,素心與遮月一左一右,才堪堪脫了一件褙子,屋門便“吱呀”一聲,叫人推開。 那抹高大的明黃色身影,不是惹她們娘娘心中郁郁難明的人是誰? 她二人忙屈膝行了禮節(jié),又瞧了瞧付茗頌,悄無聲息地從側(cè)面繞過退下。 屋門闔上,一室靜謐。 付茗頌對上他的目光,對視一陣,猝然挪開,兀自坐在妝臺邊,抬手便要摘掉耳飾。 聞恕握住她的手腕,“跟朕去個地方。” “我不去,我累了?!彼龗炅艘幌?。 男人嘴邊溢出一聲笑,俯身靠近她耳邊,親了親那軟乎乎的耳垂,道:“生氣了?” “別靠我這么近,熱。”姑娘皺著眉頭,聲音卻是小小聲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