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我等了一天,小花再沒出現(xiàn)。 阿公收著咸魚,感慨頗多地說這些小野貓都是這樣的,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比四月的天氣還要無常。 然后他由小及大,引申出自己領(lǐng)悟的人生哲學:“大家每一天都要好好活,用力活,不要浪費大好時光?!?/br> 我知道阿公言下之意是覺得小花遭遇了什么不測,畢竟母貓很少會丟下它年幼的孩子。 這的確是概率最大的一種可能,但我還是希望小花只是被什么事絆住了腳,一時回不來。等過個幾天,它把事情處理完了,就又回來了。 晚上雁晚秋從幼兒園回來,我陪她一起去看了小貓,小姑娘對兩只白團子愛不釋手,甚至還給取了名字。 “這只叫大白,這只叫二白?!?/br> 我沖她豎大拇指:“好名字?!?/br> 擼完貓,我將還依依不舍的雁晚秋送回家里。雁空山正在做飯,非常簡單的一葷一素兩道菜加一碗湯,雁晚秋另外還有單獨的一道香煎銀鱈魚。 客廳的電視開著,正播放著晚間新聞。 主播用著標準又板正的腔調(diào)介紹著外交部的新發(fā)言人——焦悵月。她今年才三十七歲,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發(fā)言人。 “好厲害啊…”我失神地盯著畫面中的成熟女性。 對方一頭波浪長發(fā),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穿著深色職業(yè)套裙的形象散發(fā)著難言的魅力,舉手投足都透出優(yōu)雅自信。 “那是阿山喜歡的人?!?/br> 我錯愕回頭,雁晚秋坐在沙發(fā)上,正低頭玩她的魔方,這次這只是五階的。 她好像只是隨口一說,沒頭沒尾,我又看回屏幕,想起之前雁晚秋說過的關(guān)于雁空山的理想型——年長、性感、長發(fā)。 全中。 這是雁空山喜歡的類型。和我截然相反。 更要命的是,就算我能做到成熟性感還留長發(fā)這三點,也不一定能和對方一樣優(yōu)秀。 三十七歲的發(fā)言人,這是逆天的存在了。我都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為一名外交官…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我摸了摸胸口,嘴里有些苦。 “吃飯了?!?/br> 雁空山擦著手走向雁晚秋,不小心瞥到電視上的畫面,表情明顯怔愣了幾秒。 我注意到他頭頂心情值瞬間就跌了,雖然沒有任何顏色,但看起來并不樂意見到對方的樣子。 等等,我本來以為雁晚秋口中的“喜歡”是對理想型的那類“喜歡”,可看雁空山如今表現(xiàn),他和焦悵月難道還認識? 三年前雁空山是初出茅廬的小狼狗,焦悵月是大有可為的外交新貴,男俊女靚,互相看對眼摩擦出火花也不是沒可能。 “阿山,小貓好可愛哦?!毖阃砬飶堥_雙臂任雁空山將她抱起來,“吃好飯我能再去看看嗎?” “明天還可以去看的,晚上就別打擾小貓睡覺了?!毖憧丈奖е闷鸩鑾咨系倪b控器,關(guān)掉了電視。 電視上的女性消失了,我心里的疑惑卻愈演愈烈。 “那我先回去了!” 告別雁空山兩人,出了門我迫不及待掏出手機查詢了焦悵月的名字。 網(wǎng)上羅列著她加入外交部以來清晰的履歷情況,三年前… 手指滑動著,三年前… 有了! “佛德角參贊…”我喃喃著,一邊看手機一邊走路,差點撞到路邊電線桿。 扶著近在咫尺的電線桿,我停下來,有些難以回神。 我以為雁空山不再信愛情,是因為jiejie雁新雨十年戀愛長跑最終慘淡收場的關(guān)系,可如果是因為他自己也經(jīng)歷過慘痛的失敗呢? 有個人傷害了他,讓他無法再交付真心,無法再愛別人…是不是,也有這種可能? 【人果然是貪心的,以前我覺得黃色也很好,覺得就算得不到也沒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我不想要黃色了,我開始想要粉色?!?/br> 網(wǎng)友a:是又出現(xiàn)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梗嗎?救救時代的棄兒吧,誰給我翻譯一下? 網(wǎng)友b:等翻譯 1 網(wǎng)友c:等翻譯 2 看了眼底下的評論,我丟開手機。 你們怎么可能懂呢?這世界沒有人能懂。 一夜輾轉(zhuǎn),第二天精神不濟,在去書店的路上,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竟然靠著車門就睡著了。 到了地方,雁空山輕輕將我晃醒,要我下車——他一般都是先送我到門口再去停車的。 我惺忪著開了車門,正要跳下車,雁空山在后面叫住我。 “對了,今天會來一名新店員。” 我動作一頓,茫然地看向他。 他十分磊落地與我對視,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其實也是沒什么問題的,放在一個不喜歡他的人身上,這件事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哦,好…”我低著頭,轉(zhuǎn)身躍下了車。 新來的店員四十多歲,年紀意外的有點大,名叫蕭天,看著挺開朗,總是笑呵呵的。 我本來要叫他叔,他硬讓我叫哥,介紹說不是本地人,是看島上氛圍好壓力小,這才跑來打工。 我自覺當起了帶新人的前輩,與他講解書籍的擺放以及庫存的清點問題。 “嗐,這些都簡單,我一天就能上手。”蕭天有些不以為意。 那你就很厲害啊,等把你領(lǐng)進門,我也好卷鋪蓋走人了。 我笑笑道:“看著簡單,其實還是很需要花功夫記的?!?/br> 店門突然被人粗暴推開,來人動作又急又重,不像一般客人慢悠悠的,帶著點氣勢洶洶。 我下意識看過去,與一張帶著煞氣的年輕面容對上。 對方身份有些出乎我意料。 我不明白這些個老同學怎么就都來島上了,來就來吧,還扎堆往書店跑。 怎么,是高三讀的書不夠多嗎? 陳安娜看到我,冷笑著跑來,頂著一頭怒紅,也不顧在大庭廣眾之下,劈頭蓋臉就罵。 “余棉,你要不要臉?” 一時,蕭天看向我,周圍的幾個客人也不約而同看向我。 “能不能求你以后別纏著付惟?”她咄咄逼人,氣勢十足,“畢業(yè)了你還陰魂不散!你怎么這么惡心?喜歡男人就算了,還對自己好朋友下手!我警告你,他是直的,只喜歡女人,你離他遠點!” 她高中暗戀付惟三年,一直沒表白,后來我和付惟傳出那樣的事,她簡直恨死了我。 這不是她的第一次警告,每次都搞得我是狐媚勾人的男小三一樣。 到底誰陰魂不散?誰纏著誰啊? 雖然有些事我以前就說過,但不妨礙我再復述一遍。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只喜歡女人?”我問她,語氣真摯。 話音落下,玻璃門再次被人大力推開,付惟急急跑了進來,喘著粗氣一把拽住了陳安娜的胳膊。 “你不要胡鬧!”他呵斥道,“我都說了我和你的事同余棉沒關(guān)系,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為什么要追到這里來?” 這是什么狗血青春痛愛小說情節(jié)?我看了眼門外,想看還有沒有人。 “你就是因為他才拒絕我的,我不管,都是他!都是他的錯!”陳安娜霎時語氣軟下來,眼圈都紅了,活像剛剛受了多大的委屈。 付惟黑著臉,心情糟糕透頂,而當他的視線與我對上時,眼里閃過諸多復雜的情緒。 “余棉…”他叫我的名字,心情值粉了又藍。 我:“…” 饒了我吧。 人類實在是復雜多變的生物,要完全看透,光靠通感癥還遠遠不夠啊。 第22章 我要怎么辦啊 付惟剛要說什么,我打斷他:“我不想?yún)⑴c你們的事,也沒有在這里和你們敘舊的意思,不消費請離開。” 付惟曾經(jīng)有很多機會和我解釋,現(xiàn)在一切事過境遷,又有什么好說的?這是雁空山的店,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事給他帶來麻煩。 “你又不是老板,憑什么趕我們走?”陳安娜掙開付惟桎梏,又來和我吵架。 付惟是很要面子的人,在這么多人圍觀的情況下,尷尬的綠逐漸趕超對我的那些個粉粉藍藍,占據(jù)主位。 “行了,在這里吵什么?你丟不丟人。”他壓低聲音斥道。 “我為什么要覺得丟人?”陳安娜用行動告訴他,她完全不覺得。 蕭天這時候回過神,開始勸說:“小meimei,我們要做生意的,你不要…” 他話沒說完,陳安娜提高音量,致力于讓書店角角落落的人都聽清楚:“這個惡心的同性戀都不嫌丟人?哪里輪得到我丟人?!?/br> 我抿唇地望著她,以及她頭頂變成深紅的數(shù)值。 來青梅嶼后,人人都很和善,我都快忘了普通人對同性戀的排斥了。 少數(shù)就代表著怪異,代表不被理解,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要被貼上“變態(tài)”的標簽。 陌生人罵兩句就算了,如果是親人或朋友,你真心相待的人也這樣認為,那可真的很要命。 也因此,在經(jīng)歷付惟后,雁空山的真摯與理解才會顯得那樣彌足珍貴。 我可能再也不會遇上第二個像他這般打從心底里平等看待我的人了。就算我父母和阿公,我也不敢說他們一定會接受我的性向。 而很早以前我就決定,有通感癥在一天,我就一天不會向他們出柜。也可以說我膽小吧,我實在不想看到他們一邊說著沒事,一邊又表露出對我的失望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