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琢……”他叫。

    那人沒回應(yīng)。

    “你冷嗎？”他問。

    “不冷。”一把模糊的嗓子。

    逐夜涼伸出手，先是搭住他的肩膀,然后鼓足了勇氣,把他攬到懷里。

    那人笑起來：“葉子,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呢，”逐夜涼說，如果不冷，他就沒有理由把他抱住，“這么大的雪，你凍壞了?！?/br>
    他箍著他,很用力，很霸道，就怕他沒了，怕好夢太短暫。

    “唔……葉子，”那個人在他懷里說，“我太疼了……渾身都疼……”

    “我知道，我知道，”逐夜涼皺起眉頭，“我馬上就去救你。”

    “馬上是多久？”

    “是你再等等，我就到。”

    “是現(xiàn)在嗎？”

    逐夜涼自責：“不……”

    “葉子，”夢里的人毫無邏輯，“我該剪頭發(fā)了。”

    逐夜涼遲疑著，伸手揉了揉，他從來不敢碰的，半長的頭發(fā)。

    “你不是說我頭發(fā)長了，該剪了？”

    逐夜涼說過，在烏蘭洽城下，他抑制不住沖動，把心里話和盤托出：“岑琢，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把所有的債都還完、一切擔子都卸下再去沉陽，用一種全新的方式，認識你?！?/br>
    岑琢沒說話。

    “我錯了，”逐夜涼激動著，難得脆弱，“只要把你還給我，和染社的仇、和耳朵的過去、這個天下，我都可以不要！”

    岑琢仍然沒有聲音。

    逐夜涼松開臂膀，懷里空了，什么都沒有，他騰地站起來，蒼茫雪地，是鮮卑利亞，就是從這里，他走向沉陽，跨過連云關(guān)，把美好的東西親手埋葬。

    不……

    目鏡燈啪地大亮，逐夜涼從地板上坐起來，天還黑著，唰唰的，是江水拍打船舷的聲音。做夢了，難以置信，成為骨骼這些年，他從來沒做過夢，他一度以為金屬制成的CPU不會產(chǎn)生夢境。

    頭發(fā)的觸感好像還留在掌心，他低頭看，一雙巨大的機械手，夢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模糊，但他能肯定懷里的人是岑琢，不是白濡爾，不是任何其他人。

    他焦躁地踱步，叮咚、叮咚、叮咚，默念著屬于他們的咒語，岑琢已離他近千里，那張臉卻越來越鮮活。

    開門出去，長走廊上的感應(yīng)燈逐一亮起，他走上甲板，縱身一跳，落到一層，拐個彎進入駕駛艙。

    艙里亮著燈，白濡爾在，逐夜涼意外：“這么早？”

    “你不也一樣?！?/br>
    白濡爾走向他，撩起一頭礙事的長發(fā)：“葉子，幫我剪一剪。”

    逐夜涼怔住。

    “怎么了，”白濡爾不解地仰視他，“剪個頭發(fā)而已，難住你了？”

    是難住了，逐夜涼轉(zhuǎn)身面對cao作臺，搖了搖頭。

    白濡爾能猜到個大概，迷蒙的獨眼瞪起來：“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隨你怎么說。”逐夜涼并不否認。

    白濡爾連忙軟下來：“我們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這時又有人走進駕駛艙，是高修，看到他倆，挑了挑眉：“才四點多，我以為只有我起來了。”

    “回去再睡會兒，”逐夜涼說，“天亮有大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