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吃醋

    聲音柔軟，一聽便可知是女子，先映入趙陽眼簾的是夕陽下修長的身影，夕陽的光線被人擋住了，看清了是何人的影子后，剛剛想拉扯旬長清的手便頓住了，改作行禮的姿勢，“小師叔?！?/br>
    “嗯，”衛(wèi)凌詞輕輕回應(yīng)一聲，依舊是上山時的衣裳，裙擺染了些黑色的泥土和碧綠的汁液，鞋上更是如此，不過衛(wèi)凌詞并未在意這些，手中拎著食盒，親自來廚房拿晚飯的。

    旬長清上前想接過食盒，畢竟這些活應(yīng)該是她來的，可衛(wèi)凌詞輕輕避開了，低眸望著她，“你拿不動，你不在紫英閣待著，怎么到廚房來了？”

    此話一問，旬長清立時明白，衛(wèi)凌詞特地出來找她的，不知為何，心中還是有些開心，她孩子般地?fù)蠐项^，眸色晶亮，笑道：“趙師兄帶我來的，剛剛大師伯去見您，想來您二人聊得會有些久，所為我便出來了。”

    “我們談了些事，該回去了，東西已經(jīng)擺入你的房間了，回去自己收拾，以后收拾房間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與趙陽道別后，衛(wèi)凌詞左手拎著食盒，空出的右手自然而然牽住了旬長清的小手，二人并肩走回去。

    脈脈青山，兩道身影，一長一短，在趙陽的視線中漸漸遠(yuǎn)去，直到影子消失后，他才抬起自己的兩只rou手，翻過來覆過去，怪道：師兄師姐總說男女有別，為何小師叔可以牽著新來小師弟的手，師叔不會騙人，定是師兄師姐騙人，我要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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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廚房每日會有人將飯食送去紫英閣，衛(wèi)凌詞無須自己去拿，但今日王平君走后，平南王府的下人陸陸續(xù)續(xù)將旬長清的行李送過來，她安置妥當(dāng)后，遍尋紫英閣后都未找到人，猜想定是被趙陽帶去了廚房。

    果然，她在廚房后面看到了兩人。

    回紫英閣時，在庭院里，旬長清再次路過梅樹時，小嘴撇了撇，抓著衛(wèi)凌詞的手晃了幾下，有些撒嬌的成分含在其中，求道：“師父，梅花不好看，換掉可好？”

    衛(wèi)凌詞頓足，看著梅樹枝頭上新的折痕，心頭一動，遷就道：“眼下冬日，再換也得等到明年春時?！?/br>
    旬長清唇角抿起，不說話，又晃了一下衛(wèi)凌詞的胳膊，撒嬌的意味更加明顯了。

    “為師想要你的理由，不能你來，它們就得讓位，你欺負(fù)樹不會說話?！?/br>
    理由這事有些不太好說，總不能說她上輩子梅花樹下被人帶走的，現(xiàn)在看見了就想起了不開心的往事。重生一事太過荒唐，別說他人信不信，旬長清自己都有些犯疑難，若說了，衛(wèi)凌詞定然以為她魔怔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著實(shí)有些頭疼，旬長清索性隨意編造道：“嗯……我不喜歡梅花?！?/br>
    這樣的解釋除了蹩腳外，更加些蠻橫不講理。

    衛(wèi)凌詞擰眉不語，目光落在梅花的折痕上，不經(jīng)意間露出的氣勢讓旬長清感到了一些壓迫，逼人的銳意，她能感受到衛(wèi)凌詞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而她的眼中似是存了些深不見底的東西。

    讓旬長清想起前世臨死的那夜，火光下，衛(wèi)凌詞望著來勢洶洶的禁衛(wèi)軍便是這種眼神，淡淡戾氣，又似無神之色。她是重生的人，經(jīng)歷過那些痛徹心扉的事，而衛(wèi)凌詞不是，為何她還有這樣的眼神。

    她伸手拽了拽衛(wèi)凌詞，不想一棵樹給人造成無端的壓力，便道：“我隨意說說，你要喜歡就留著，不礙事的?！?/br>
    “換了也好，為師也不喜歡這兩棵樹，只是這些年我待得少罷了，明日讓其他弟子過來挖走，這里先空著，春日里再栽種其他樹，先說說你想種什么樹，好安排?！?/br>
    衛(wèi)凌詞的神色很是平常，方才的銳意不過是瞬間之事，旬長清不管這些，許是她也不喜歡梅樹，鼻尖若隱若現(xiàn)桃花香，她想而未想，就道：“桃花，桃花香好聞，夏日還會有桃子，一舉兩得?！?/br>
    眸色熠熠，衛(wèi)凌詞松開她的手，微微俯身，點(diǎn)點(diǎn)她的鼻尖，笑道：“和趙陽不過待了半個時辰就念叨著吃了，以后時間久了，你莫不是和他一樣?！?/br>
    和他一樣胖？旬長清急忙搖首，“不要，那樣不好。”

    “如何不好？”

    “娶不到媳婦，被人嫌棄。”

    旬長清腦子里想的是長大后的趙陽，脫口便說出這句話，可是前世趙陽長大后是何模樣，她也不知道了，趙陽不過十歲，再有三年他便下山回家了，官宦子弟上山不過練武罷了，又不指望因此在江湖上出人頭地。

    衛(wèi)凌詞望著她小小的個子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便忍不住樂了，明明是女孩子非要扮作男子，這也就罷了，天天念叨著娶媳婦，她笑道：“娶不到，那你自己嫁出去也可，不過再不進(jìn)屋，餃子可就涼了?！?/br>
    照著慣例，旬長清白玉的臉頰微微粉紅，衛(wèi)凌詞口中的嫁出去便是男子入贅了，她不樂意了，剛想開口，后面的人已經(jīng)先她開口了，“誰要娶媳婦，誰又要嫁人？”

    又是一位不請自來的人，旬長清作勢往衛(wèi)凌詞身后藏了半個身子，偏過頭去，二師伯穆塵來了，他放蕩不羈，最喜逗弄剛見面的孩子。

    穆塵一身紫衫，艷而不妖，眉眼剛毅，舉手投足又似一個孩子，門下孤零一人，記得前世王平君讓他收弟子，可是他死活不愿，一人快活，收了人家孩子還得負(fù)責(zé)，麻煩事太多，不如一人浪跡天涯，多自在。

    旬長清不躲還好，躲了更讓穆塵起了好奇的心思，又見是個男孩子扮相，伸手就想將人抓出來，誰知半路被衛(wèi)凌詞揮掌擋了回去，沒抓到人還吃了虧，揉著起伏的胸口，不滿道：“收了徒弟就這般寶貝，讓我看看，別小氣，阿詞，你以前可是很大方的，這個紫英閣都分我一半的?！?/br>
    衛(wèi)凌詞一手還護(hù)著食盒，神色如故，淡淡道：“師兄，若做說客，還是請回吧?！?/br>
    夕陽西去，日色漸漸暗沉。大人站在樹下未覺不妥，旬長清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覺得冷了，便牽住了衛(wèi)凌詞的衣服，不管穆塵為何而來，只小聲道：“師父，外面起風(fēng)了?！?/br>
    穆塵親眼望著旬長清的小手抓住了衛(wèi)凌詞纖細(xì)的手腕，眼睛眨了眨，沒看錯，衛(wèi)凌詞竟握住了那只嫩嫩的包子手，眸色深凝，他立時喝道：“旬長清，男女有別，放開你師父的手，別礙了你師父的清白名聲?！?/br>
    當(dāng)真喝住了旬長清，驚恐地望著他如火目光，外人在，好似如此做是有些不妥，她想縮回手，奈何衛(wèi)凌詞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引著她往屋內(nèi)走去，道：“這是你的二師伯，穆塵。”

    二人進(jìn)屋，冷風(fēng)颯颯，獨(dú)留穆塵一人在梅樹下‘乘涼’。

    等他進(jìn)屋時，衛(wèi)凌詞與旬長清已坐在桌前吃餃子了，旁邊放置著一雙干凈的碗筷，他斂衣坐在衛(wèi)凌詞對面，撿了一塊羊rou放入嘴中，才道：“大師兄讓我來勸你嫁給他，說早嫁晚嫁都是嫁，況且?guī)煾甘侵С炙?，肥水不流外人田?！?/br>
    餃子配著醋才好吃，旬長清手中的餃子沾了些醋，聞言抬首癡癡地望著穆塵，桃花眼中竟有些不知所措，口中的餃子竟忘記吞咽，白玉般晶瑩的臉頰微微鼓起，穆塵望著可愛的小師侄，心情大好，伸手便捏住她的臉頰，笑言：“你吃那么多醋做什么，小心齁住了，晚上睡不著?！?/br>
    此醋非彼醋，旬長清聽得還是心驚，手中一晃，餃子上的醋落到桌面上了，溢出來的醋在空中散發(fā)著酸澀的味道，她沒有吃醋，衛(wèi)凌詞嫁不嫁人與她無關(guān)！

    她又埋頭吃著餃子，濃密修長的羽睫微微發(fā)顫，看著餃子上的醋，覺得方才用多了，酸得很。

    衛(wèi)凌詞放下筷子，肅然望著穆塵，不悅道：“長清在這里，有話吞回肚子里，我的人別給你帶壞了?！?/br>
    “衛(wèi)凌詞，你沒事收男弟子做什么，先前多少人想入你門下，你都以是男子為由而推卻了，如今你不聲不響地帶了男人……不是……帶個男孩子回來，還這么親密……”

    “穆塵，說話注意分寸，”衛(wèi)凌詞高聲打斷了他的話，眉眼陡生寒意，望著低頭吃餃子的孩子，心中微微一松，聲音也隨之低了很多，“我不會嫁師兄，我已然說清了，你們?nèi)粼俦凭o，我與長清離開凌云就是。”

    說完這句話，便不再搭理穆塵，若不是他手中握著筷子，只怕她早已趕人離開了。

    一方勢強(qiáng)，一方自然勢弱，穆塵聳聳肩，無奈道：“我不過是來傳話，師兄那里我好交代，既然不愿我就不說話了，其實(shí)師兄那里事多，他以后是要接替師父的掌門之位，你若嫁了，只怕也會被糾纏在山上，不如你嫁我，我?guī)е愠鋈ビ螛方?，多自在?！?/br>
    說著，穆塵自己很是興奮，阿詞性子清冷，正需他這樣話多的人來感染她，師父也會同意，至于大師兄，阿詞愿意嫁給自己，他亦無可奈何。

    方才是怒意，現(xiàn)在便是笑意，穆塵個性隨意，是不錯的人，可惜她無意于他，張唇欲要解釋，誰知一側(cè)的旬長清抬頭就道：“師父不喜歡話多的人?！?/br>
    她終是忍不住出口，可激動過，她就后悔，為何自己總想著這些，心中又是懊惱，索性抿緊了唇角，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