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后的倆人上車時想的是第一樓內發(fā)生的事，可是不知不覺二人將正事忘得一干二凈，衛(wèi)凌詞依舊慵懶地靠在那里，旬長清卻愁眉苦臉，揉著自己耳朵，她一直想的就是娶眼前人，可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師父不同意。

    二人要換位置，她也不同意，試著做最后的掙扎，討好道：“娶嫁都是一樣的，對嗎？”

    衛(wèi)凌詞覺得玩笑到了適可而止的地步，試著將話題引回了正事，道：“嫁妝也好，聘禮也好，你打算給誰？”

    “自是給你啊?！?/br>
    小無賴的心思玩不過千年狐貍，誠實回答后又覺得哪兒不對，只盯著衛(wèi)凌詞的臉色，希望她不要說出什么不好的話，可衛(wèi)凌詞好似沒有感應到她的示意，仍舊道：“自是給我的，那你將銀子給我?！?/br>
    就知道挖坑在這里等著她，她有些別扭不想回應衛(wèi)凌詞，總覺得里面含著利益的問題，她二人的感情就變味了，她賭氣道：“如果我不給呢？”

    聞言，衛(wèi)凌詞默然嘆息，鐵器背后的故事牽扯太大，她也不敢確定此事是否會成功，她細細解釋：“凌云后山機關重重，防的不是惡意之人上山，而是防止有人發(fā)現(xiàn)后山深處里藏著很多刀劍鐵戟。”

    “刀劍是官家之物，后山為何那么多？有人以此賺錢？”旬長清的心思被轉移，一些事糊涂，但遇上大事，腦子靈活了很多，衛(wèi)凌詞三言兩語她就知曉癥結所在了。

    偷賣鐵器是犯法，而凌云后山是禁地，就算有人想進去，不過只在后山邊緣走動，最深處進去了便出不來，陣法玄奧，無人敢闖的，旬長清只是好奇被何人發(fā)現(xiàn)的？

    衛(wèi)凌詞搖頭，繼續(xù)道：“穆塵無意間闖了進去，跟著那些人出來，查到第一樓，他想假裝購置鐵刃，再接著探探后面的主使，最重要的這些人開采的鐵礦是在何處，是否是官家鐵礦?！?/br>
    將聯(lián)絡點設置在帝京，就說明背后定有高位者撐腰，旬長清腦中沉思，試著說出猜想：“第一樓不是今日才設，定有很久了，而到今日才被發(fā)現(xiàn)，我估摸著背后定然有人撐著，會是誰？”

    主使者是誰，難以下定論，朝堂中官員眾多，都善權謀之事，此事毫無目的地猜測也是沒用的，衛(wèi)凌詞只道：“此事不急，待貢馬一事解決后，再慢慢去探，先找到鐵礦所在才是最重要的。”

    設套之事，花的便是銀子，旬長清這些年接觸的便是商鋪，與各樣的商人打交道，也知五萬兩銀子石牛入海，驚不起一絲浪花，她便好心問道：“五萬兩銀子夠嗎？”

    說完，面容上似有一絲懊惱，衛(wèi)凌詞心中登時也亮了幾分，忍不住笑她：“你舍得嗎？”

    旬長清又微紅了臉，忙側過頭來解釋道：“辦事自是舍得，你方才早些說明此事，我便不會與你爭執(zhí)了，誰知道是不是師伯拿我銀子喝花酒?！?/br>
    說完對上了衛(wèi)凌詞凝視的眼神，清幽之中含著笑意，眼前人笑彎了眉梢，似又帶著一些捉弄的邪氣，旬長清心中也惱她不將話說明，惡狠狠地道：“別說五萬兩，十萬兩都有，從你聘禮里扣就是了?！?/br>
    衛(wèi)凌詞淺笑不語，掀開一旁車簾，恰巧經過二皇子府門前，兩側火紅的燈籠顯得今夜的星辰暗淡，一旁的旬長清直接撩下了車簾，瞪著她，輕聲道了一句：“這里不好看！”

    又是吃醋了，酸味十足，衛(wèi)凌詞心中微微發(fā)苦，現(xiàn)在如此，以后若是及笄了還得了，她苦笑道：“那哪里好看？你的聘禮好看嗎？不過已經少了十萬兩了?！?/br>
    黯淡了許久的眼神里出現(xiàn)了一點亮光，旬長清抿了抿唇，其實她想的是只要兩人在一起就好，嫁妝還是聘禮，她從未考究，她也想到后面的事情，父王定不會同意二人的事情，她想著有衛(wèi)凌詞在，一定就有解決的辦法。

    兩世為人，她還是想不到解決的辦法，偏偏衛(wèi)凌詞只想著如何與邵家周旋，絲毫不曾想過這些，她就知衛(wèi)凌詞一直在拖延著騙她，想的只有這些事成功了，便如古時圣人一般退離朝堂，更甚的是退到一個她尋不到的地方，真正斷了她的想法。

    她不是傻子，衛(wèi)凌詞表現(xiàn)得很淡很淡，除了第一次賠罪似的吻她，其余都是她自己在‘胡鬧’?？尚l(wèi)凌詞若真無情，便不會為她做這么多的事情，而在她心里最大的阻礙還是來源于世俗的眼光。

    她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摟著衛(wèi)凌詞，唇角抿得很緊，兩世來都忍得很辛苦，鼻尖酸澀，聲音也顯得很低：“你為什么不努力想著以后……以后我們在一起的辦法，而總推開我，我都說了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可是為什么你就想著其他事，父王那里我解決不了，你為什么不幫我……”

    “還有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憑什么你先不要我，一點都不公平……什么事都是你說了算，你說停止就停止，你是妖魔鬼怪沒有感情，可是我有……”

    說不盡的愕然和憐惜在衛(wèi)凌詞心中生根，旬長清的肩膀在輕微地抽動，她哭了嗎？那些幼苗又在自己心里迅速成長，須臾間便是足以遮蓋蒼穹的大樹，她不知旬長清的心思竟還是這般強烈。

    前世她給她帶來的痛苦，都忘了嗎？

    她低低回應道：“長清，兩世你我時間相處最久，或許你的心里想著是我，這也是你見不到其他人的緣故，或許你見多了市面，便會意識到你對我的感情不過是師徒情分，我所做的一切是想護著你平安?！?/br>
    話說得很明白了，旬長清松開了摟著她的手，依舊低著腦袋，眼里的淚珠子卻如開閘的洪水一樣，抹了一把淚水，自己往外走去，掀開車簾坐在了外面，和紫縉并肩，后者奇怪地望了一眼車簾，不知二人發(fā)生了何事。

    旬長清不說話，只蜷著雙腿，腦袋埋在了膝蓋里，整個身子卻是不住地顫抖，風吹過了她的秀發(fā)，如浩瀚海洋里獨行的孤舟。

    她乖乖坐著，倒讓衛(wèi)凌詞有些不安，前世她能夠跳江，便可知性子有多烈，眼下這么安靜，極是不符合她的性格。

    衛(wèi)凌詞再次懷疑了自己的決定，她想著為眼前人好，可是沒想到旬長清對她的感情不減反增，或許她不該太縱容旬長清與自己的親密動作。第一次她情不自禁，可是后面她克制了，可她看著旬長清一步步邁過來，自己難以抗拒。

    如今，好像晚了！她以為回了帝京后，旬長清的心思會因著繁華之景而改變，見到了許許多多的官家子弟，會磨滅了之前不該有的師徒情。

    衛(wèi)凌詞無力地縮在角落里，頭又開始作痛，她閉上眼睛之后，兩世情景交替出現(xiàn)在腦海里，忽而是旬長清跳江的模樣，忽而又是那夜二人同眠的，旬長清的眼神似小鹿一般晶亮迷人，她揉著自己的太陽xue，試圖緩解這份痛苦。

    可馬車的顛簸又讓她坐立不穩(wěn)，頭痛欲裂，險些抵抗不住頭疼，她知道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她握著車簾低聲吩咐外面的紫縉，“將馬車先趕去郡主府，再回平南王府，快一些?！?/br>
    聲音沙啞更帶著些許顫意，紫縉是暗衛(wèi)出身，自是聽明白了聲音的差異，手肘捅了捅一旁的旬長清，悄悄道：“衛(wèi)姑娘的聲音好像不對，您進去看看。”

    “不去，她好端端的一人在里面能出什么事，”旬長清直接拒絕，心中憋著一股悶氣，衛(wèi)凌詞真是混蛋，還是個懦夫，怕事就別動手，現(xiàn)在又后悔，小人行徑。

    暗罵了幾句，她奪過了紫縉手中的馬鞭，一鞭子甩向前面的馬屁股，馬受痛便四蹄飛快地跑起來，驚得紫縉忙喊著停止，“主子，您不會趕車，這樣會翻車的。”

    翻就翻，正好摔疼這個前后不一的混蛋！

    聘禮都收了，又反悔！

    第53章 圣旨

    平穩(wěn)的馬車立時變得東西搖晃, 旬長清只顧驅趕馬兒往前跑, 也懶得顧忌車上那人, 好在半吊子車夫技術尚可，平安將馬車驅趕至郡主府門口。

    馬車未停穩(wěn)，旬長清就跳下了馬車, 執(zhí)著馬鞭站在一旁，看著紫縉扶著衛(wèi)凌詞下馬車。

    衛(wèi)凌詞停下腳步望了她一眼，臉色白了很多，鬢角發(fā)絲似被汗水打濕, 貼在了額間，她撫順了發(fā)絲后，淡淡道：“明日起, 國子學隨你去不去?！?/br>
    旬長清又氣又想笑, 這就急著劃分界限了……心里不是滋味的味好像更濃了些, 硬聲道：“你這是把我視作鬼魅，避之趨吉？”

    衛(wèi)凌詞蹙眉，冷風吹得她有些涼，感覺風似針般扎進了肌膚里，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垂下眼睫，避而不視旬長清暗含深意的眼波, 無奈道：“你若這么想, 也可?！?/br>
    這般刻意的回避, 讓旬長清本就不郁的心情更加沉悶, 她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窩在了角落里，衛(wèi)凌詞不愿，她也沒本事強求。

    衛(wèi)凌詞一旦做了決定，便會強硬到底，旬長清有意無意發(fā)現(xiàn)以前衛(wèi)凌詞是避開她的眼神，現(xiàn)在連帶著她的人也躲避了。兩府相隔不過一道門，她不出屋子，也是常事，但偶然出門遇到她，便匆匆離去。

    低頭不見抬頭見，那道角門若不是纖云纖雨走著方便，只怕衛(wèi)凌詞也會讓人封了。

    日子久了，旬長清并不是小氣之人，但經過此事后，心中多少存了些氣，也不去郡主府自討沒趣。

    二人僵持不下，貢馬一事已經破案了，但未如料想般，將邵成拉下來，不知為何邵家二房出來頂罪了，邵成只落了個監(jiān)管不嚴的罪責，罰了些俸祿，依舊是威風凜凜的右相。

    但邵家多少受到了些影響，關閉大門，做出了閉門思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