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鄭媛屏住呼吸。 “你姐懷孕還不到一個月,被打了這一回,孩子沒保住。” 鄭媛都呆了:“沒,沒保住嗎?” 醫(yī)生搖頭:“沒保住?!?/br> 鄭媛這心啊,啪一下摔在了地上。她知道她姐有多盼著這個孩子,吃了那么多藥,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才懷上了,竟然又掉了。她姐知道了得多傷心啊!鄭媛咬牙,恨不得現(xiàn)在就扭頭回病房把張鐵柱狠狠揍一頓,都是這個王八蛋! 馮建文也覺得張鐵柱不是個東西,媳婦娶來就是來疼的,怎么舍得動手?有什么氣不撒在外面,回家揍媳婦的男人都是孬種。 第199章:家暴 “我要弄死他!”鄭媛攥著拳頭,咬牙切齒,“馮建文!你給我把張鐵柱叫出來,狠狠揍他一頓!不揍的他哭爹喊娘半死不活不算完!” 馮建文攬住鄭媛的肩膀,鄭重道:“放心,我保證?!边@種男人就該揍! 這位女大夫見鄭媛是真心心疼自己的jiejie,忽然又開口道:“還有件事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br> 鄭媛心里一緊。 “病人身上傷很多,那些傷是不止一次造成的?!?/br> 鄭媛一怔:“什么,什么意思?是說我姐夫不止一次揍過我姐?”她其實知道,家暴是一種習慣,能動手把女人打進醫(yī)院的男人,未必是第一回就能下這么重的手??伤桓胰ド钕?,她姐和張鐵柱結(jié)婚三年,這三年里,是不是每天過的都是這種日子?那她姐就真的太可憐了。她寧可去猜測是她姐做錯了什么事,才讓張鐵柱生氣動手??纱蠓虻脑挻蚱屏怂幕孟?,張鐵柱真的就是那種會家暴的男人,而她姐真的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大夫道:“從病人的傷上看,是這樣的?!?/br> 鄭媛閉了閉眼。腦海里冷不丁想起來一件小事,初二回門那天,她不小心碰到了鄭娥的胳膊,當時鄭娥就把碗摔了,還說什么是自己絆倒的?,F(xiàn)在想想,她怕是碰到了鄭娥的傷口了吧?也怪她,當時沒多想,要是多想一想,早早的戳穿了張鐵柱虛偽惡心的真面目,她姐這孩子是不是就保住了?還有,那天她質(zhì)問鄭娥她回門那天為啥沒來,鄭娥的解釋也說不通,哪有婆婆這么作妖攔著兒媳婦回娘家的,說不定那天就是因為傷勢太重,遮掩不過去,她姐才沒回家。 “都怪我?!编嶆裸躲兜恼f,“都怪我,我怎么早沒發(fā)現(xiàn),我要是早知道……” “怎么能怪你?”馮建文用勁兒摟了摟她,安慰,“這不怪你,你姐沒告訴過你,你怎么知道你姐夫是那種禽獸?”頓了下,“你姐,你姐就沒跟你們說過張鐵柱打她的事嗎?”他非常不理解,如果是他遇到這事兒,自己打不過肯定要回娘家告狀啊。 “沒有?!编嶆赂野l(fā)誓,她從來都沒聽鄭娥說過,她覺得她爸媽應(yīng)該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早就找到他張家門上去了,怎么也不會把閨女留在吃人的狼窩里受苦受罪。 “那她為啥不說?” “我姐……我姐她是個包子性格,從小就這樣,心里有事從來不說,都忍著?!彼郧奥犐虼湓普f過,就是因為鄭娥是這個性格,悶不吭聲的,給她挑女婿的時候從來不挑那些性格強勢的,也不敢調(diào)那種家庭條件好的,就怕鄭娥嫁過去以后受欺負,因為她受了欺負說不定也不會跟家里說。最好是那種家里條件不太好,為人斯文靦腆的,因為那些個家里窮的,得巴著鄭家給好處,肯定要供著兒媳婦,為人斯文靦腆,不會為難媳婦。結(jié)果挑來挑去就挑了張鐵柱這么個玩意兒。 “被揍也忍啊?”馮建文咋舌。 鄭媛白了他一眼:“少見多怪……你干什么來了你!” 馮建文閉嘴了。 “大夫。”鄭媛轉(zhuǎn)頭,“大夫,我姐她身體怎么樣,以后還能,還能再懷孕嗎?”很多女人頭胎流產(chǎn)后再次懷孕就變得非常難了,她姐那么想要孩子,如果以后再也不能生了,可讓她怎么辦? 大夫斟酌了下,說:“養(yǎng)好了身體,還是有可能的。” 鄭媛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謝謝您大夫,謝謝?!?/br> 大夫去忙了,鄭媛和馮建文回了鄭娥待著的那個病房。 剛剛發(fā)生的事兒讓病房里其他幾個病人都唏噓不已,他們之前都只沉浸在自己生了孩子的喜悅里,沒有注意到窗邊還住著那么一位病人。鄭媛一鬧,他們才知道原來那里還躺著一個可憐女人。對于這個女人的丈夫,所有人都非常鄙夷。他們之中也不乏會懂老婆動手的,但也只是推一下或者打一巴掌,可真能把人打進醫(yī)院的,還真沒有。 鄭媛離開后,他們就聚在一切竊竊私語,同情一下鄭娥,罵一罵張鐵柱,鄭媛回來了,他們齊刷刷地閉上了嘴,全部都望向她。 鄭媛臉色很冷,看了眼鄭娥,鄭娥到現(xiàn)在還沒醒。 “我剛剛問大夫了,我姐流產(chǎn)了是嗎?!?/br> 張鐵柱胳膊杵在腿上,捂著臉“嗚咽”了聲。 “你們倆結(jié)婚三年,一直沒孩子,你也盼著這個孩子呢吧?”鄭媛冷笑,“現(xiàn)在好了,我姐被你打流產(chǎn)了,孩子也沒了。是你,親手殺了你的孩子?!?/br> 張鐵柱痛苦地抓頭發(fā),喃喃:“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今天不該對她動手,不該動手。”他是真的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 今天早上的時候本來還好好的,鄭娥做好了早飯,喊一家子起來吃飯,大嫂吃了兩口就犯惡心,還說例假快兩個月沒來了,懷疑是懷孕。大嫂又懷上了!他也羨慕啊,心里也著急上火,可他們兩口子就是懷不上,也不知道為啥。娘為大嫂高興完,轉(zhuǎn)頭看到鄭娥,一下子就惱了,罵鄭娥是不下蛋的雞,還說說不定就是鄭娥克著了他,他們兩口子才會沒孩子。罵罵咧咧了半個多小時,把他煩的不行,最后終于火了,他氣也不能往他娘上撒,扭頭看到鄭娥在掃地,他搶過來掃帚就往鄭娥身上招呼了。 以前他也這么打過她,都成習慣了,反正打完以后鄭娥養(yǎng)傷的時候也不用干活,能松快松快,他娘也不念叨他了,多好啊。當然,一開始不是這樣的,沒忍住脾氣朝鄭娥打了一巴掌后也害怕的厲害,鄭家可不是好得罪的,鄭全剛是楊柳大隊的大隊長,鄭娥她哥鄭天明也人高馬大的,就連鄭娥的meimei鄭媛也很彪氣。他又是保證發(fā)誓又是道歉的,鄭娥就原諒他了。后來他再動手,再道歉,就這么一次次循環(huán)往復(fù)。 今天他氣狠了,下手也狠,沒想到往鄭娥肚子上踹了一腳后,鄭娥捂著肚子就倒下了,還流了非常多血。他嚇壞了,趕緊帶著鄭娥到了醫(yī)院,結(jié)果,醫(yī)生看后告訴他,他媳婦這是流產(chǎn)了。 他媳婦這是懷孕了啊,終于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哭求醫(yī)生幫他保住這個孩子,可醫(yī)生全都對他搖頭,說沒辦法。 他悔啊,真的后悔??!他的孩子,他盼了三年的孩子! 鄭媛聽了張鐵柱念叨的話卻氣笑了:“你給我解釋解釋,什么叫‘今天’不該動手,那你以前就該動手嗎?” “是是是,我不該動手,不該。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張鐵柱傷心的流了一臉的淚,可鄭媛一點都不同情他。這滿屋子里那么多人,沒有一個同情他的。 一對小夫妻頭湊在一起說悄悄話,女的說:“天啊,竟然把他媳婦打流產(chǎn)了,這都什么人吶!” 男的說:“結(jié)婚三年才懷上的孩子,就這么流了,那男的也難受吧?!?/br> “他有什么臉難受,那是他活該!他媳婦才真可憐,被打不說,還被打流產(chǎn)了。他媳婦醒了要是知道了這事,還不得哭死。” “是啊,他媳婦得更難受?!?/br> “我告訴你,你要是跟他一樣敢對我動手,我就抱著孩子回娘家去,不跟你過了!” “我怎么會對你動手,孬種才揍媳婦呢?!?/br> 鄭媛掃了屋子一圈,被她目光掃到的人都噤若寒蟬,最后她目光又回到張鐵柱身上,冷冷道:“你把我姐揍進醫(yī)院,你家里人呢?” 第200章:揍人 “都沒來是吧?”鄭媛“呵”了一聲,“所以,我姐在你家當牛做馬,你揍我姐的時候就沒有一個人攔著,把我姐揍進醫(yī)院了,也沒一個人跟過來關(guān)心一下。呵,可真是個好親家,你們家,真行?!彼c點頭,深吸了口氣,舔舔干裂的嘴唇,忽然笑了聲,“不過也好,方便?!?/br> 她轉(zhuǎn)頭找馮建文。馮建文看懂了她的眼神,輕輕點了下頭。 “張鐵柱?!瘪T建文忽然捏住了張鐵柱的肩膀,非常用力,“跟我出去一會兒吧,讓媛媛和她jiejie單獨待一會兒?”雖然他說的是個問句,但表達出來的意思其實是個陳述句。 馮建文的手就像是鐵鉗子,被夾住后根本掙不開桎梏,張鐵柱嚇得臉都白了,他還記得剛剛鄭媛說讓馮建文揍他呢。雖然都是男人,可馮建文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個軍人,聽說厲害的兵一拳頭就能揍死一個人。他可不想死啊。 “不不,不,我不出去……”張鐵柱往后縮脖子。 “我征求你的意見了嗎?”馮建文露出個疑惑的表情,而后恍然大悟,“哦對,我征求了。不過,我沒有給你拒絕這個選項啊?!?/br> 這一刻的馮建文不再是那個笑嘻嘻哄媳婦的那個馮建文了,甚至他都不是親戚朋友鄰居甚至陌生人面前的那個客氣嚴肅的馮建文。此時此刻,他是面對敵人的馮建文,黑色的眼睛如淹沒一切的深潭,整個人猶如冷鋒出鞘,讓人不寒而栗。即便他是笑著的,笑容里卻像是藏著刀子,刀刀殺人于無形。 張鐵柱都快嚇尿了。 “建文,建文……你別沖動……” “我沒有沖動。” 馮建文一手握住他的后頸,另外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上拽。張鐵柱嚇得腿軟,一下子就被拽了起來。然后馮建文就飛快把張鐵柱給拖走了,徒留張鐵柱一路“不不不”的叫嚷。這叫嚷聲很快也聽不見了。 馮建文帶著張鐵柱走了,鄭媛知道馮建文一定會給張鐵柱一個難忘的教訓(xùn),讓張鐵柱也嘗嘗拳頭打在身上的滋味。 可就算張鐵柱真的被打的半死不活,又能償還她姐多少? 鄭媛凝視著病床上的jiejie,她不知道夢到了什么,眉心緊蹙,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鄭媛心疼的伸手,撫平她眉宇間的褶皺,收回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傷口,她瑟縮了一下,讓鄭媛看得心臟一緊,手一攥猛地握成拳頭對著空氣揮了下。 “妹子,來,喝口水吧?!币粋€眉眼慈善的大娘端著個搪瓷缸子給鄭媛送了過來。 鄭媛緩了緩怒氣,勉強露出個客氣的微笑,接過搪瓷缸子:“謝謝您。” “你jiejie,大夫怎么說的?身體沒事吧?”大娘關(guān)心道,她往病床瞥了一眼,便露出個慘不忍睹的表情,“這可真是……你姐可受大罪了?!?/br> “孩子都流了身體怎么能好,大夫說得好好養(yǎng)著才能把身體養(yǎng)好。”鄭媛嘆氣,“我姐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孩子呢。” 病房里的女人多,更能體諒女人,隨著鄭媛一嘆,周圍也跟著響起幾聲嘆息聲。 過了會,大約兩三秒后,大娘問:“你們家是哪里的?” “我們家是鄭莊的,我姐婆家是張莊的。”鄭媛捧著熱水抿了口潤潤干裂的嘴唇。 “張莊?”大娘驚咦一聲,扭頭問中間床鋪的那個小眼睛的大娘,“梅嫂子,你剛剛是不是說你們家大兒媳婦的娘家就是張莊的?” 梅嫂子說:“沒錯,是張莊的?!?/br> “那你們得認識那個打媳婦的人吧?” 梅嫂子趕緊擺手,像是要撇清啥臟東西似的:“我哪認得,那是我兒媳婦的娘家,又不是我娘家?!?/br> 慈眉善目的那個大娘扭回頭問鄭媛:“你姐夫是哪家的?在哪個地方?。俊?/br> 鄭媛可沒有要幫著張鐵柱一家子兜臉面的意思,爽快道:“我姐夫他爹叫張發(fā)財,他家門口有棵上百年的大槐樹?!?/br> 梅嫂子一聽,忽然問:“張發(fā)財?他是不是有個哥叫張來金,有個弟叫張來銀?” “我也不知道他哥他弟叫啥……” 梅嫂子一拍手:“肯定就是這個,張莊就那一棵上百年的大槐樹,老粗了,兩個人都抱不過來。大槐樹附近叫張發(fā)財?shù)木湍且粋€?!?/br> 大娘說:“嘿,你這不是認識嗎!” “何止認識,他家和我們親家還沒出五服呢。”梅嫂子撇撇嘴,一臉不屑,“你是不知道,張發(fā)財那個媳婦,特別沒出息,就有一年我們親家的兒子娶媳婦,她也去了,東西沒帶多少,離開的時候還把我們親家家里的rou給順走一塊,你說氣人不氣人?!” “哎呦還有這事?” “那可不!我還聽親家說過,這個張發(fā)財?shù)南眿D,還特別會磋磨兒媳婦,在外面跟人聊天就口口聲聲說她教出來的兒媳婦好,吃得少干得多,娘家還得力,還說什么她讓她兒媳婦干啥她兒媳婦就得干啥,一副地主老財?shù)淖炷?,你們說說,她這不是養(yǎng)的兒媳婦,養(yǎng)的是丫鬟吧!” 鄭媛越聽臉越黑,梅嫂子說完,她的臉色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了。 梅嫂子也是,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如今躺在病床上的那個可憐女人,可不正是張發(fā)財家的兒媳婦?這不是往人家傷口上戳刀子嘛。梅嫂子捂了下嘴,訕笑:“你看我這張嘴,說這個干啥?!?/br> 鄭媛扯了扯嘴角道:“沒事,我還得謝謝您,您不說我都不知道我姐在他們張家過得是什么日子?!?/br> 大娘說:“可不!合著這一家子都不是東西啊,婆婆不善,自己男人也不是個貼心人,唉,你姐命苦啊。剛剛你是不是說大夫得讓你姐好好養(yǎng)身體?遇上這種婆家,可怎么養(yǎng)身體啊?!焙鋈幌肫饋韯倓偰且荒唬终f,“我剛看你叫你男人把你姐夫拽出去了,是要揍他一頓吧?揍得好!可得把他揍改了,否則以后你姐這日子還不知道咋過下去呢?!?/br> “還過什么日子,直接離婚得了!” 說話的是個剛剛生了孩子的小媳婦,看著非常年輕,娃娃臉,看著和鄭媛差不多。這姑娘一看就是性格爽利的,說話清脆擲地有聲。 “你懂啥!瞎插什么嘴!”她身邊的一位中年婦女打了她胳膊一下。 小媳婦撅噘嘴:“我又沒說錯?!?/br> “你以為離婚了女人日子就好過了?只要日子過得下去,可不能離婚?!?/br> 這個年代絕大多數(shù)的女人甚至男人都沒有離婚的想法,即便是日子再難,兩個人在婚姻里受了再大的罪,能湊合的也就湊合了。 尤其對女人來說,一個離婚的女人肯定會遭受許多非議,即便錯不在她,也總有人戴著有色眼鏡來看她,認為是她不好,才讓自己的男人出軌、家暴……就像在兩性關(guān)系中,生不出孩子的時候別人首先懷疑的是這個女人不能生,而不是說去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個天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