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零零碎碎的,鄭媛敢發(fā)誓,無論哪一句叫鄭娥聽到了,鄭娥都得生一肚子氣。 這個點,家里大人去上工,孩子也都上學去了,家里就沈翠云一個人,看著星星和牛牛兩個最小的娃娃。 星星和牛牛都睡午覺去了,沈翠云聽到外頭洋車子的動靜就出門瞧,順便還能和鄰居聊個天啥的,家里她自己一個人太清凈了。沒想到這出門一看,回來的竟然是她的兒子閨女女婿。 沈翠云笑起來:“建文來啦?媛媛,天明,誒,天明你后頭是誰,我咋瞅著像小娥?” 鄭娥從后車座上下來,這一動彈沈翠云就看到她了,她驚地上前要抓鄭娥:“小娥,你——” 鄭天明一攔,抓住沈翠云的胳膊帶著她往家里走:“娘,咱家去說。” 他們前腳走,鄭媛對馮建文說:“你別進來了,趕緊回家一趟把檢查結(jié)果告訴你爹娘,省得他們擔心。咱這一到醫(yī)院那么長時間沒回去,他們再多想?!?/br> 馮建文猶豫:“那你……” “你過會兒來接我就行。”鄭媛朝堂屋努努嘴,說,“我得在這兒看著我媽,她身體不好,別氣病了?!?/br> “行,我過會兒來接你?!庇姓赡改锟粗嶆?,馮建文還是放心的,他爹娘那兒他一直沒來得及給通知,確實得趕緊回去一趟。他騎上洋車子離開,鄭媛扭頭進了家門。 之前鄭媛不讓馮建文告訴沈翠云是因為當時狀況不一樣,之前鄭娥在醫(yī)院里躺著,又昏迷著,怕馮建文傳不好話,這又是醫(yī)院又是昏迷的,跟當初她哥住院情形差不多,怕沈翠云猛的一下子往深了想,自己嚇著自己。這會兒鄭娥回家了,雖然一臉青紫受了一身的傷,好歹人還在,胳膊腿的也都能動彈,沈翠云見到鄭娥頂多心疼心疼,不會擔驚受怕到犯心臟病。 進了家,鄭天明先安頓好了鄭娥,讓她去鄭娟那屋躺著。然后回到堂屋,把來龍去脈仔細給沈翠云說了。 說到鄭媛懷孕,沈翠云一臉欣慰,叮囑鄭媛和馮建文兩口子以后好好過日子。夫妻兩口子有孩子跟沒孩子是不一樣的,沒孩子兩口子更像搭伴過日子的,親密但不親切,有了孩子才像一個家,他們以后就是最親的親人了。 說到張鐵柱家暴,沈翠云心疼的眼眶都紅了,罵了幾句張鐵柱不是東西,就開始埋怨鄭娥和自己:“都怪我,沒認清張鐵柱的真面目,當初你們爹要把小娥許給張鐵柱的時候我就該攔著,看來這張家人不僅窮,做事也不講究。小娥也是,怎么也不回家跟我說呢?啥事都忍著憋著,這種事怎么能忍?受苦的還不是自己?我要是知道了肯定去找親家,也不會讓小娥受這么多罪。張家肯定是見鄭娥悶不吭聲的不知道反抗,才會這么欺負她!”她看向鄭媛,嘆氣,“要是你和你姐的性子能勻一勻就好了?!?/br> 說到鄭娥流產(chǎn),沈翠云那叫一個遺憾吶,長吁短嘆的,可惜這個好不容易求來的孩子。鄭媛勸了幾句,她才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收住了?!笆牵仓荒苷漳阏f的那么想了,你姐能懷這一個,肯定還能懷第二個。她這身子可得養(yǎng)好了,她婆家那么糟踐人,就讓小娥在家里住著,我給她養(yǎng)?!?/br> 最后,鄭天明說了他打算讓張鐵柱分家單過的事兒。 沈翠云嘆氣:“分出來也好,分出來就沒小娥她婆婆挑撥了,日子還好過一點。就是鐵柱……這孩子以前我看著不像是會打媳婦的人啊?!?/br> 鄭媛接話:“你還看馮建文像會打媳婦的呢——看著人像不像沒用,人都會裝,誰還會在求娶媳婦的時候把自己的缺點都擺出來?我爸不也被張鐵柱老實巴交的樣兒給騙了?!” 沈翠云又嘆氣,今兒她嘆氣的次數(shù)都快趕上上回鄭媛鬧出縣里那個對象的時候了。她原本已經(jīng)這三個閨女當中,鄭娥是最省心的一個,鄭媛是最鬧心的一個,沒想到倆人竟然反過來了。 “就是分家這事……張家怕是還有的鬧。”頓了下,沈翠云搓著手指頭,忍不住再確認一回,“張鐵柱真答應回去分家了?” 鄭媛挑眉:“他敢不答應嗎?!他要不答應,我姐就不跟他過日子了!我哥剛沒說,一開始還不是提的分家,提的是離婚!” 沈翠云手指頭也不搓了,驚道:“啥?離婚?” 鄭媛遺憾地搖頭:“本來都叫我攪和成了,臨了張鐵柱一哭一鬧,我姐又后悔了,不離了?!?/br> 沈翠云擰著眉毛,在空中朝鄭媛點了點:“你說你咋就這么大膽,還敢勸你姐離婚!” “不離婚,這種男人難道還有留著過年嗎?反正要是我,我就離?!编嶆轮类嵍鸩皇撬幌朐倮^續(xù)說這個,說了自己生氣,話鋒一轉(zhuǎn),說:“張鐵柱可能覺得分家也比離婚好,就答應了。我覺得張家分家,張鐵柱爹娘保準兒不同意,他娘說不準還會來咱家鬧?!?/br> 沈翠云按按太陽xue:“那肯定得鬧?!?/br> 第208章:張家事 “她鬧她的,媽你別出面?!编嶆露冢澳阈呐K不好,別管她說啥罵啥,你都別聽,也別往心里去,她愛鬧鬧去。她一鬧,別人就都知道我姐為啥回家,咱家為啥非要張鐵柱分家單獨過了,到時候也是他家不占理?!?/br> 沈翠云點頭:“我明白?!?/br> 鄭媛:“……就是我爸那里?!彼杂种埂?/br> 沈翠云看她:“你爸怎么了?” “我爸那邊,咋給他說?”鄭媛?lián)泥嵢珓倿榱嗣孀游嵍?,張鐵柱的娘那肯定不會顧及兩家人的面子,話怎么難聽怎么說,萬一鄭全剛惱羞成怒,不管鄭娥了咋辦? 沈翠云一看鄭媛那模樣就猜到她想什么,氣的她站起來走到鄭媛跟前就給了她腦門一下:“你咋能這么想你爹?你爹是要面子,可他也不是那種只要面子的人!你們幾個孩子他哪一個不疼?你看看別人家里,有幾個愿意天天給閨女雞蛋吃,趕集還給閨女零花錢的?你爹就是嘴笨,不會說話,但你也不能這么誤會他?。∴嶆骆?,你良心讓狗吃了?” 鄭媛不敢吱聲了,叫她媽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她雖然和她爸不對付,但她爸這個人對幾個孩子都還可以,沒有特別重男輕女啥的。 “那這事……” “這事兒你不用管了,晚上你爸回家的時候我跟他說?!?/br> 鄭媛:“好?!?/br> 沈翠云轉(zhuǎn)身,在身上搓了搓手:“我去看看小娥,媛媛你去……不,天明你去,到廚屋給小娥用紅糖煮個雞蛋?!?/br> “誒?!编嵦烀髡酒饋砣N屋。 鄭媛也跟著站起來準備去幫忙,這時候屋里屋里傳出小孩子軟糯的聲音:“奶奶——” “星星?”鄭媛腳步一轉(zhuǎn),往里屋去了,掀開簾子:“星星,你醒了?” 星星看到鄭媛,眼睛一亮:“二姑!” “噓——”鄭媛食指在嘴唇前比了比,朝還在被窩里的牛牛努努嘴,“你弟弟還在睡覺呢,小聲點?!?/br> “嗯!”星星點頭,眼睛亮亮得看著鄭媛。鄭媛笑瞇瞇的從兜里掏出一塊包著亮閃閃糖紙的糖果,星星像之前很多次那樣伸出小手,鄭媛把糖果放在星星的手心,“記得吃完糖果以后漱口,否則蟲子會吃你的牙齒?!?/br> 星星笑著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牙齒:“嗯!” 鄭媛在家的時候習慣在兜里放一些糖果,幾個孩子誰聽話,就獎勵一顆,因此很受小孩子的歡迎。 和星星玩了一會兒,馮建文就過來把鄭媛接回家了。 另外一邊,張莊。 張鐵柱回家后,張家那老兩口一看張鐵柱凄慘的樣子,立馬就圍了上來。張鐵柱的娘抓住張鐵柱胳膊,另外一只手想碰他打著石膏的胳膊又不敢碰,焦急問:“兒啊,你這是咋了?你這胳膊,你這胳膊怎么用石頭綁上了?誰打的你?哎呦,你看你這臉上,怎么腫這么厲害?” 張鐵柱偏臉躲開他娘要碰他臉的手,神態(tài)尷尬。 張大娘見她不回答,著急:“你說啊,咋不吭聲?”忽然一頓,探著頭往門外瞧,“你媳婦呢?你媳婦去哪兒了?” 張鐵柱吭吭哧哧:“她回她娘家了?!?/br> “啥?回娘家?”張大娘轉(zhuǎn)瞬心里就有了猜測,她連黑臉都沒來得及擺,眉毛蹙成一團,雙手攥在一起,“這可咋辦?那,那鄭家知道你打小娥的事兒了?”她氣恨問,“你不是把她送醫(yī)院里去了,咋就讓她回娘家了?她要回娘家,你不會拉住她???以前你不都哄她哄的好好的,這回咋沒哄?。俊?/br> 張鐵柱抱住腦袋蹲到墻根底下,看起來十足十的窩囊:“娘你別說了!” 張大娘小腳跑過來,手指狠狠點在張鐵柱腦門上,用勁兒戳了下:“還不讓我說,還不讓我說!大禍臨頭了你還不讓我說!小娥一回家,鄭家不就都知道你打媳婦的事兒了,他們能愿意你?能愿意咱家?” “娘你根本啥都不知道!”張鐵柱頭埋進胳膊里悶聲說。 “我不知道,你不會跟我說啊?!”張大娘看著自己這個窩囊兒子,又急又氣,忽然目光落到他胳膊上的石膏上,“不對,你跟我說到底咋回事,你這一身的傷是誰揍的?鄭家的人?” “才不是什么鄭家的人,是馮家的人!”張鐵柱脫口而出,說完覺得丟人,又埋住了頭。 “啥叫馮家的人?誰?馮家?哪個馮家?”這里面咋還有馮家的事兒?她兒子啥時候得罪姓馮的了? 張鐵柱瞞不過去了,丟人就丟人吧,他咬牙說:“我送小娥去醫(yī)院,遇上鄭媛了?!币墙朽嵓业娜俗崃耍膊挥X得丟人,他揍了鄭家的閨女,鄭家的人報復回來也沒錯,可這里頭關(guān)馮建文啥事?馮建文就是仗著自己拳頭硬,欺負人! 張大娘擰著腦門:“鄭媛?小娥那個meimei?”鄭媛在楊柳大隊的潑辣名聲雖然很響亮,張莊這邊和鄭家不是一個大隊,這邊大部分人都沒聽說過她的“名人軼事”,鄭娥呢,在家也沒宣傳過她meimei干的好事,所以張大娘并不清楚鄭媛的威力。她皺眉,“遇上她怎么了?然后呢?是她要把小娥帶回娘家的?” “她跟她男人一起去的醫(yī)院?!?/br> “嗯,那又咋了?”張大娘一頭霧水。 張鐵柱舔舔嘴唇,破罐子破摔:“鄭媛是個潑辣護食的,知道我把小娥打流產(chǎn)了,就讓她男人揍了我一頓。她男人是個當兵的,長得人高馬大的,我打不過他?!?/br> 張大娘尖叫一聲:“他憑啥揍你???這關(guān)他姓馮的啥事???鄭媛讓他動手他就動手啊?什么玩意兒!”聲音尖厲的都要突破云霄了。 張鐵柱“呸”了一聲,做出不屑的樣子:“就是個聽娘們話的孬種?!彼荒苡谜Z言上的鄙夷來掩飾自己被揍了一頓的不甘心。 當時馮建文揍他的時候,真的是把他的臉面往地上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就那么游刃有余的笑著,一邊揍他一邊跟周圍人說:“知道我為什么打他嗎,這個人,把我姐打流產(chǎn)了,你們說我該不該揍他?” 甚至,他把他打倒在地上后,真的用腳踩了他的臉,彎腰對他說:“記住了,以后千萬別再對女人動手。下一回就算我媳婦兒不說,我要是見著了,我也會揍你個屁滾尿流。”說著馮建文的腳在他的臉上碾了碾,低聲威脅,“聽到了嗎?” 他真的差點嚇尿了!現(xiàn)在想想,真的丟死人了! 張發(fā)財在一邊差不多聽明白了,抽完了一袋旱煙,在地上磕磕煙斗,問:“你這胳膊呢。咋回事,他打的?” 張鐵柱“嗯”了聲:“打斷了,醫(yī)院大夫給接上了,這是打的石膏,固定骨頭用的?!彼笫置倚”凵系氖?。 張大娘的關(guān)注點立馬就轉(zhuǎn)移到了看病這個事兒上:“那你接這個胳膊,花了多少錢?”張鐵柱走的時候可是把家里的錢都帶上了!鄭娥流產(chǎn)的時候張大娘也嚇到了,既可惜這么個沒緣分的孫子,又擔心鄭娥流這么多血再死了,鄭家來找麻煩,也沒顧得上小氣,便讓張鐵柱把錢都帶上了。 提到錢,張鐵柱臉上閃過心疼,小聲說了個數(shù)。 別看張大娘耳朵有點聾,她聽錢數(shù)的時候耳朵可靈了,一點都不聾,張鐵柱聲音再小她都聽到了,一下子就氣得跳了起來:“啥?!這么多?醫(yī)院搶錢?。〔欢颊f醫(yī)院的大夫是什么白衣天使嗎,我呸!一群劫匪!” 第209章:談分家 張大娘跳著腳罵醫(yī)院黑,罵完出了一口氣后,冷不丁回過神來,掐腰在屋里轉(zhuǎn)悠:“不行,這么多錢,我得讓那個姓馮的賠!他住哪兒?我找他去!”說干就干,張大娘拍拍棉襖,像是只要張鐵柱告訴她她拔腳就能走。 打了她兒子,還讓她兒子花了那么多錢,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兒?!就算鄭娥被打流產(chǎn)了,那也不關(guān)他馮家的事兒啊,他一姓馮的瞎摻和什么! “你就先別添亂了!錢啥時候不能要?”張發(fā)財往煙袋里裝著煙,冷不丁說,“現(xiàn)在重要的是找姓馮的要錢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鐵柱他媳婦回娘家了!鐵柱他媳婦娘家是啥人?鄭全剛可是楊柳大隊的大隊長!咱鐵柱是把大隊長的閨女打流產(chǎn)了!” 像是迎面潑來一盆子冰水,張大娘心里的那股火一下子就被凍成了冰,從心肝脾胃一直涼到了手指尖:“對對,是小娥的事兒?!?/br> 鄭家可不好惹啊,他們家以前可占了鄭家不少便宜,鄭娥每回回娘家都會帶回來一些東西給家里,從糧食到豬rou,啥都有。這回要真惹怒了鄭家,以后這便宜說不定就再也占不著了。 想到這里,張大娘不禁有些埋怨張鐵柱:“你說你好好的揍你媳婦干啥?她好不容易才懷上個孩子,就叫你一腳踢沒了。不僅孩子沒了,還叫鄭家的人知道了,他們肯定要替你媳婦張目,找咱的麻煩?!?/br> 張鐵柱自己也惱呢,鄭家人說他也沒理,張大娘這里他可不怵。 “我今天為啥打她?還不是因為嫂子懷孕了,你一個嫌棄嘮叨我沒孩子?你要不嫌棄我也不會生氣,我不生氣,我怎么會對鄭娥動手?” 張鐵柱惱羞成怒了,張大娘也被他給刺激惱了,指著張鐵柱的鼻子罵:“嘿,你個王八羔子,居然說這種話……那我沒嫌棄你的時候,你也沒少揍你媳婦吧?你倒還怪上我了,動手的又不是我!” 張鐵柱的臉紫漲,他握起拳頭:“是,我是打了她。那還不是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嗎?!我打的時候你們一個個也沒有出來拉架的啊,你們就一個個在旁邊看著,看熱鬧!又是有人攔著,他也不會老揍鄭娥了啊。他指著他大meimei:“——你,小娥有沒有把省下來的雞蛋給你吃?” 指向二meimei:“——你,我給小娥買的新衣服,她還沒穿兩水呢,咋就跑你身上去了?” 指三meimei:“——還有你!你衣服是不是都是小娥給你洗的?” “還有我給小娥買的蛤蜊油,你們一個個都用過!一個個都占過小娥的便宜,我控制不住脾氣打她的時候,你們咋沒一個人站出來拉架?” 屋子里一時安靜的仿佛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張發(fā)財抽了口煙,吐出厭惡,裊裊的霧氣繚繞在每個人面前,掩飾住了這屋子里每個人不同的神色表情。有的不以為然,有的尷尬,有的愧疚…… 過了片刻,二妹打破的屋子里的寂靜,她的聲音清脆:“哥,你也說了你控制不住脾氣,你揍人的時候那么嚇人,我們誰敢過去拉架啊?!?/br> 她話音一落,另外兩個meimei像是突然被佛祖開了靈竅,異口同聲道:“對,就是這樣。”“是這樣,是這樣……” 反正這個家里,每個人都是沒有錯的,錯的只有鄭娥。 張家老大家的媳婦不屑的語氣說:“當人媳婦的受點委屈咋了,還跑回娘家了!也就像她這樣老懷不上孩子的才把那個沒成型的胎當寶貝,沒了就天塌了似的?!?/br> ——“對,就是這樣,小娥太嬌氣了?!?/br> ——“對啊,二嫂真是太嬌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