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我說了,我得趕火車。不要耽誤我時間?!瘪T建文黑了臉,語氣比西伯利亞北風還冰冷,瞳孔在漆黑的夜里閃著冷光。 第221章:離別5 “爹,趕車!”馮建文說完,甩開鄭天虎的手,馮長勇也很有眼力見兒,立刻揚起馬鞭,馬車動起來。 鄭天虎倒是想跟上去,可他剛剛被馮建文陰沉的語氣給嚇著了。而且手腕上的疼痛還在,感覺自己的手都快斷了。 鄭天虎頭一回感覺到,這是一個自己惹不起的男人。然后忍不住后怕,之前他到底是哪里來的膽子,居然敢捋老虎胡須。 等車走遠了,鄭媛回頭看了鄭天虎一眼,他還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這邊。鄭媛嘖了聲,用看熱鬧的眼神瞅著馮建文,幸災樂禍地說:“你早該這么干了,他就是欠揍。”要不是馮建文以前對鄭天虎太客氣,能讓他這么蹬鼻子上臉? 馮建文心里多冤枉啊,他不是顧忌著鄭天虎是鄭媛的堂哥嗎!再說人家也沒干啥,不故意找茬也不罵你打你,就是厚著臉皮和你套交情,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一當兵的是粗手粗腳愛打架,可也不能無緣無故動手啊。 “不是,我就納悶了,他到底是怎么了?為啥老來找你???你瞧見他剛剛看你的眼神沒?我都沒對你這么戀戀不舍的?!编嶆峦虏?。 馮建文聳起肩膀打了個寒顫:“你可別惡心我了?!?/br> 鄭媛也不是故意往那個方向想,實在是鄭天虎這幾天做的這事兒太引人誤會了。瞧瞧,聽說馮建文回部隊,還專門起個大早,頂著凌冽的寒風在路邊等,就跟那望夫石似的! 鄭媛真想問馮建文一句,他不會是看上你了吧?但瞅瞅前面趕車的馮長勇,沒好意思。 想了想,問:“上回我把他趕走了以后,他又找你了沒?” 馮建文咳了聲。 鄭媛:“……”她瞪雙眼,語氣驚訝,“呵,還真找你了?啥時候???我咋不知道?” 鄭天虎不能去鄭媛家了,他又想找馮建文借陽氣,只能天天在幾條能出馮莊的路口上打轉,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遇上馮建文了。遇上以后他肯定要纏著馮建文說會兒話,馮建文也是能躲就躲,煩的不行。 馮建文不太想聊這個話題,話鋒一轉:“誒,媛媛你冷不,我熱水壺里裝了熱水?!?/br> 鄭媛給了馮建文一個很有深意的眼神,不再繼續(xù)追問了,順著他給的臺階下:“行吧,我喝點熱水?!?/br> 馮建文把水壺遞給她。 別看他們一路上遇上的人不多,火車站上這個點來等火車的人卻不少,一個個都大包小包帶著行李,周圍圍著好幾個來送行的人。人言沸騰,非常熱鬧。 馮長勇把馬車停在火車站門口,幫著馮長勇把行李從車上取下來,遞給小兩口,說:“我就不進去了,我在這兒看著馬車,讓媛媛進去送你。” 鄭媛沒推辭,馮建文也沒推辭,異口同聲說:“行?!?/br> 東西不少,又多又沉,鄭媛要幫馮建文提,馮建文沒讓,就讓她拎著最輕的一個包,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拿。 理由還挺充分:“我上火車的時候不還是得一個人拿?放心吧,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一點都不沉。”他很輕松地晃了晃那個對鄭媛來說幾乎提都提不動的帆布包。 進了火車站,人就更多了,大部分都是等火車的,還有一些是排隊買火車票的。現(xiàn)在的人出行并不自由,要想買到火車票還拿著介紹信來買,介紹信上寫清楚了你是誰,住哪里,要去哪里干什么事兒,還得加蓋公章。 馮建文要坐的那趟火車還沒來,所以得先等等。穿過檢票大門進入月臺,月臺這兒人非常非常多,此時已經到了六點,地平線上露出了一絲光暈,太陽就要升上來了。因為月臺上沒有座位,只能站著等。馮建文怕累著鄭媛,把包放下,讓鄭媛坐在包上。 鄭媛也不客氣,這個包里裝的都是衣服鞋之類的,能坐。 坐下后,鄭媛抬著頭叮囑馮建文:“現(xiàn)在天冷,你要是嫌蔥油餅太硬太涼,就接點熱水泡著吃。要不在火車上買著吃也行,火車上不是有賣飯的?雖然不好吃,但是熱乎的,火車上冷,你吃點熱乎的也好。” 馮建文微笑點頭:“好。” “那你身上的錢夠不夠?”鄭媛說著從兜里掏出來幾張大團結,數(shù)一數(shù),一共五張,五十塊錢,她把錢塞到馮建文手里,“這錢你拿著,你之前把錢都給我了,身上一毛錢沒有也不行。” 馮建文老老實實收下了,把錢塞進褲兜里:“放心吧,我都坐過多少回火車了,不比你懂???” “行,你懂你懂?!编嶆路藗€白眼。 鄭媛叮囑完了,馮建文又開始叮囑鄭媛了。 他說:“你自己在家,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關好鎖好,注意安全?!?/br> “你要是想上工,就等三個月后再上工,到時候找個比較輕松的活來干,別累著自己了?!?/br> “你生孩子的時候我也不在身邊,到時候讓我爹還有我大哥送你去縣里醫(yī)院生,周圍都是醫(yī)生,安全一點?!?/br> 鄭媛一臉無奈,抱怨:“這些你在家都說過無數(shù)遍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br> 馮建文一怔,笑起來:“你不說我都沒發(fā)現(xiàn),好像真的是,我都說過好幾遍了。誒,我以前可嫌我娘嘮叨我了,沒想到我也會變這么嘮叨?!?/br> 鄭媛伸手拍拍他的胳膊:“這叫有其母必有其子?!?/br> 馮建文捏了下鄭媛的鼻子:“不,這是因為我對你太不放心了?!毕眿D兒是個不太靠譜的人,他就這么走了怎么能放心。真不知道岳父那種古板固執(zhí)的人是怎么養(yǎng)出這樣性格的閨女的,難道是因為以前被管的太嚴了,一嫁人就放飛自我了? 這時火車站響起了一陣“叮鈴叮鈴”的聲音,經常坐火車的人都知道,這是在提醒旅客火車要進站了。 下一刻,鄭媛就看到了遠遠的一列綠皮火車“哐呲哐呲”地來了,火車停下的時候,還會發(fā)出一聲“嗚嗚”長鳴。 鄭媛飛快站起來,周圍所有人也都動了,一個個都伸著脖子,只等著火車挺好,火車開門。 馮建文彎腰提起東西:“媛媛,火車來了,我得上火車了,你不用往前送我了,人多,再擠著你。” 這一刻,離別的情緒忽然襲擊了鄭媛。 馮建文沒聽到鄭媛說話,低頭看他一下,發(fā)現(xiàn)鄭媛居然哭了,眼淚汪汪地望著他,聲音軟軟地說:“我突然有點舍不得你走。” 馮建文鼻子一酸,趕緊放下東西空出一只手來,擦擦她臉上的淚:“我也舍不得走啊,可是不走不行。” 鄭媛也知道啊,她就是突然情緒上來了。她以前也不是這種黏黏糊糊的人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敏感,她最近情緒豐富了許多。 馮建文許諾:“有機會我就請假回來。” 鄭媛點點頭。 火車徹底停下,火車門打開,人們飛快往火車上擠,好像擠地慢了火車就跑了似的。 金水縣火車站只是一個小站,火車在這邊停了不多長時間,也就是十幾分鐘,鄭媛不敢多耽誤,催馮建文:“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一會兒火車就走了。” 馮建文趁著周圍沒人注意,伸手摟了鄭媛一下,又飛快松開,提起東西說:“我走了?!?/br> 他去擠火車,一步三回頭,每一次回頭鄭媛在站在原地看著他,他心中非常非常不舍,可腳步只能向前。 很快前面的人都上完了,下一個就輪到了他。 馮建文最后回頭看了鄭媛一眼,牢牢把鄭媛的模樣刻在心上,然后飛快上了火車。 第222章:孕吐 火車開了起來,站臺上人變少了,鄭媛往前走了幾步,試圖從窗戶口尋找馮建文。好在馮建文買的是臥鋪票,臥鋪車廂人少,馮建文上了火車放下東西就趴到窗戶口。 兩個人一個人在火車上,一個人在火車下,隔著一層玻璃,找到了彼此,相視一笑。 馮建文把窗戶往上一推,朝鄭媛?lián)]揮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br> 鄭媛不舍得走:“等火車發(fā)車了我再走?!?/br> 話音剛落,月臺上竟然就想起了鈴聲,提醒發(fā)車了。列車服務員回到車上,關上車門,火車開始鳴笛。 馮建文趕緊說:“火車要開了,我要走了。你站遠一點,別離火車這么近?!?/br> 鄭媛知道,行人不能靠近疾行的車輛太近,否則容易出事故,她往后退了兩步站到安全線以后,朝馮建文揮揮手:“再見!” 馮建文也揮揮手:“再見!” 火車開了起來,馮建文越來越遠。 鄭媛跟著跑了兩步,喊:“記得寫信!” 馮建文也喊:“好——!你快回家吧!” 火車速度提了起來,鄭媛跟不上了,便停住了腳步,馮建文打開的那個窗口越來越遠,甚至連火車也越來越遠,最后在天邊縮成了一個小點,再也看不到了。 鄭媛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她悵然嘆氣,該回家了。 鄭媛出來的時候,馮長勇正在和馬說話,一手撫摸著馬背,嘴里一邊念叨著什么,神態(tài)溫柔。鄭媛走近了,他看到鄭媛,問:“走啦?” 鄭媛點頭:“走了。”神色有些落寞。 “走了咱就回家。上車?!瘪T長勇就當沒看到,小年輕剛結婚,感情正好,突然分開當然不高興了,正常。 鄭媛“誒”了聲,說:“回家?!?/br> 她坐上地排車,這一路,就沒有人幫她掖被子了。鄭媛愣愣地盯著之前馮建文坐過的位置瞧,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情緒,理也理不清。 另外一邊,李紅英還記掛著婆婆跟馮建文要錢的事兒。吃完了早飯,她就來婆婆家串門了。這一大早的,馮長勇送人都還沒回來呢! 她進門就找李金枝,挽住李金枝的胳膊,親親近近地說:“建文都走了,娘,你和建文說了那事了沒?” 李金枝把胳膊抽出來,白了李紅英一眼:“我說沒說,關你啥事啊?” 李紅英心說,咋不關我的事兒啊,你手里有錢我說不定就能扒拉出來點。但她話肯定不能這樣說,眼珠子一轉,面上看起來還挺大義凌然的:“我還不是為咱老馮家著想啊,我這是怕鄭媛給鄭家花錢?!?/br> 錢都沒在鄭媛手里她怎么花?用她手里那些個生活費嗎?那些錢……是不少,但她懷著孩子不一定能干多少活,也賺不到多少工分,少不了要把錢填進隊里賬上買工分,最后還能剩下多少?她自己再花點買點rou買點布,就沒多少了。 李金枝早就計算好了,其實馮建文給鄭媛每個月二十塊錢一點都不多。如果鄭媛想要接濟娘家,就只能從自己嘴里省。 但是吧,真要說起來,人家鄭家是大隊長家,還用得著鄭媛這個外嫁的閨女接濟?老四媳婦娘家又不是老三媳婦娘家。 想到這里,李金枝越發(fā)不待見李紅英了,懟她:“你以為鄭家和你家一樣啊,還用出嫁的閨女接濟?!?/br> 李紅英笑容一僵,好在她臉皮厚,也不是頭一回被數(shù)落了,下一秒就笑得更燦爛了,自嘲說:“咳,我娘家那不是窮嗎,我娘家也是沒用的,老跟我借糧借錢,我能有啥法子,雖然說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可怎么著都養(yǎng)大了我,我不能忘恩啊?!?/br> 李金枝撇下嘴:“你還挺孝順?!?/br> 李紅英干笑兩聲。 不過這話題咋就扯到她身上了?她來的目的不是這個啊,李紅英把李金枝手里的掃帚搶過來:“我干我干。”一邊彎著腰掃地,一邊問,“娘,你倒是說啊,你跟建文要錢了沒。” 手里的活被搶了,李金枝轉頭就拌雞食喂雞:“我要沒要關你什么事兒,你瞎打聽啥?” 李紅英也不好好掃地,就跟在李金枝的身邊:“娘,你就跟我說說唄。” 李金枝哼了聲,把雞食弄好,放到雞柵欄里面,理直氣壯地說:“我沒要。”她就是沒開口要,又罵李紅英,“我看你就是一肚子壞水,你讓老四把錢給你,那你咋不讓你男人把錢擱我手里?” 李紅英被懟了一臉,干巴巴地解釋:“我家不是窮嗎,哪有什么錢啊……” “你家還能一塊錢都沒有?”李金枝朝她伸手,“一塊錢也行,你給我?!?/br> 李紅英不敢吱聲了。 馮建文一走,家里都冷清了。以前鄭媛還覺得一人住挺好,現(xiàn)在卻不這樣想了,一個人住實在是太寂寞了。雖然也有對門的婆婆大嫂還有鄰居啥的來找她聊天說話,她神色還是一天蔫過一天,始終打不起精神來。 然后鄭媛就開始孕吐了。 什么東西都吃不下,吃了就往外吐,聞到一點味道就惡心反胃,把李金枝擔心的不行。偏偏她做出來的菜味道太重,鄭媛非常不喜歡,李金枝干脆就把沈翠云給叫來了,覺得鄭媛自己親媽做的飯總合胃口了吧,結果,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