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媛倒是沒料到李金枝會賭氣不過來了，讓她之前對鄭娟的交待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氣里，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不過不來也沒關(guān)系，鄭媛想得開，不來她跟小娟兩個人還更自在。

    唔，或許自在的只有鄭媛一個，鄭娟一點都不覺得自在！

    鄭媛花兩天的時間，給鄭娟出了一套試題，其中囊括了各個科目，語文數(shù)學(xué)政治歷史物理化學(xué)等等，可以說費了很大的心力了。

    鄭娟做得果然不怎么樣。語文政治還好，常識性的東西她還算都知道，尤其政治，算是考得最好的。歷史地理就考得不怎么樣了，一百分也就能拿個二十分，可見她上課根本就沒怎么認(rèn)真聽講，也沒認(rèn)真記過。至于數(shù)學(xué)物理什么的，鄭媛萬萬沒想到鄭娟能給她考出來個零分！

    零分！這說明鄭媛出的這張卷子對鄭娟來說就是天書，一道題都看不懂。

    鄭娟還振振有詞的：“誰讓你不出選擇題呢，你要是出個選擇題，說不定我還能蒙對幾個?！?/br>
    ——是的，鄭媛出的都是問答題和解析題。

    但這也不能成為鄭娟考零蛋的理由吧？要知道鄭媛完全是照著初中的知識來出的題，一點都沒有超綱，鄭媛本來還擔(dān)心題出的太簡單了，結(jié)果呢，她還是太天真。

    生氣也沒用，鄭媛還指望鄭娟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目忌洗髮W(xué)呢。距離恢復(fù)高考還有三年整，三年的時間，只要鄭娟好好學(xué)，足夠她以一個不錯的成績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了。

    鄭媛打定主意，就開始輔導(dǎo)鄭娟的功課了。

    鄭媛是一個很有計劃的人，語文政治歷史等這些記憶性比較強(qiáng)的科目可以放到最后一年再抓緊時間緊急突擊，最主要的是得把鄭娟的數(shù)學(xué)給補(bǔ)上去，因為不管文科還是理科，都得考數(shù)學(xué)。

    好在之前她花了八九個月的時間抽空整理的知識重點也是數(shù)學(xué)，這回正好方便她輔導(dǎo)鄭娟功課。

    鄭娟還指望著李金枝上門分散分散鄭媛的注意力呢，結(jié)果她竟然不來了，讓鄭娟好一陣怨念。為了躲避學(xué)習(xí)數(shù)學(xué)，鄭娟只能盡量不讓自己有閑著的時間，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對干家務(wù)活充滿了熱情，沒活她也能找出活來干，別提多勤快了。

    可家務(wù)活總共就那些，總有干完的時候?？偠灾?，這日子過得對鄭娟來說相當(dāng)水深火熱。

    “小娟，來，你給我說說要怎么判定兩條直線平行?！?/br>
    鄭娟正逗小包子玩呢，抓著小包子的小手指玩逗逗飛，鄭媛冷不丁突然問了這么一個問題。鄭娟一個激靈，差點把小包的手給捏疼了。

    她哭喪著一張臉：“二姐，你能不能別搞突然襲擊？我這才玩了多大會兒啊，你就來！”

    鄭媛頂著一張教導(dǎo)處主任臉：“快說！”

    鄭娟嚇得打了個嗝，然后說：“同位角相等，兩條直線平行……內(nèi)錯角相等，兩條直線平行……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鄭娟越著急就越想不起來，氣得鄭媛嘴快給她補(bǔ)上：“同旁內(nèi)叫互補(bǔ)！”

    鄭娟一拍炕，喊：“哦對對對，那個叫同旁內(nèi)角，哎呀，我剛剛就是想不起來那個角叫什么了?！?/br>
    鄭媛：“……”她怎么會有個這么笨的meimei？上午剛學(xué)的?。?/br>
    這幾天鄭媛一冷臉，鄭娟就嚇得抖一抖，好在門外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拯救了她。

    “四嬸，四嬸！我借一下你家洋車子用用行不？”

    伴著聲音，馮春蘭大步邁進(jìn)了屋，掀開門簾進(jìn)來了?？戳艘谎坂嵕?，喜道：“小娟！”

    鄭娟也笑起來：“春蘭?！?/br>
    馮建華家的大女兒馮春蘭和鄭娟差不多的年齡，兩個人是同一年上的小學(xué)，所以當(dāng)了好幾年的同班同學(xué)，可以說關(guān)系還挺好的，時不時就會湊到一塊玩。

    鄭媛問：“你借洋車子干啥？”

    馮春蘭說：“我想去縣里逛逛，去百貨大樓買點東西……小娟去不？跟我一塊唄！”

    鄭娟眼睛一亮，下意識地看向鄭媛，眼里的渴望都快化成水流出來了。

    鄭媛不搭理鄭娟，裝沒看到，繼續(xù)問馮春蘭：“你要去買啥？今天不用上工嗎？”

    馮春蘭笑嘻嘻的說：“不用，我今天請假了。我攢了點布票，想去百貨大樓看看，買點布啥的。”她都十六了，虛歲都十七了，也是情竇初開，愛美的年紀(jì)了，布票是她好不容易才攢下來的。

    鄭娟哼哼唧唧地喊：“二姐……”

    鄭媛白了她一眼，擺擺手：“行行行，去吧去吧?！边@孩子也累了好多天了，該松快松快了。

    鄭娟高興地差點跳起來。

    第286章：夾心餅

    馮建文前腳收到了鄭媛的信，后腳就收到了李金枝的信。

    鄭媛說李金枝做的飯菜太咸，她吃太多鹽漲奶漲的難受，馮建文就給鄭媛回信，讓她不要跟李金枝計較，好好跟李金枝說說這事兒，李金枝會體諒的，如果實在解決不了，就另外找個人給她做飯，不要委屈自己。

    他剛剛寄出回信，計算著信應(yīng)該還沒到鄭媛的手里，李金枝的信就緊跟著來了。李金枝信里說她好心好意伺候鄭媛坐月子，又是給她做飯又是幫她照顧兒子，她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挑三揀四的，分明就是嫌棄她這個當(dāng)婆婆的，故意跟她這個當(dāng)婆婆的做對。又說鄭媛把她meimei鄭娟叫家里去了，她就不在鄭媛眼前礙她的眼了。

    最后信里寫：“這可不是我不幫你照顧你媳婦兒，是你媳婦自己不領(lǐng)情！”

    其實李金枝口述的時候這一句可不是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她說：“你娶的這是什么媳婦兒，趁早離了算了！”馮長勇覺得這句話不好，就自作主張沒有往信上寫。再說，鄭媛這個兒媳婦也不是馮建文要娶的，是家里非逼著他娶的，要是他真的一氣之下和鄭媛離了咋辦？他們老一輩兒的這么挑唆小輩兒夫妻感情多缺德啊。

    馮建文這還是沒在家呢，遠(yuǎn)在部隊都感受了在婆媳之間當(dāng)夾心餅的滋味兒，要是在家，這幾天還不知道要怎么鬧呢。

    他拉開抽屜，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疊著好幾摞的信，他看完以后沒扔，都仔細(xì)存放在了這個抽屜里。里面的信大部分都是鄭媛寫的，還有一小部分是家里的來信。家里面的來信足有七八成，都是李金枝口述馮長勇代筆抱怨鄭媛不懂事不聽話的信。

    有時候是李金枝抱怨鄭媛接濟(jì)娘家，有時候是嫌棄鄭媛亂花錢，有時候是罵鄭媛多管閑事……

    馮建文看了也挺無奈的，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事，他很少在意錢財上的事兒，只要鄭媛花的比他賺的少，日子能過，他就沒什么意見，至于鄭媛多管閑事這一條，鄭媛也寫信給他說過曲萌的事兒，他反倒覺得鄭媛應(yīng)該管。

    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樣，他寫信勸他娘：“人和人的口味不一樣，以前媛媛偏愛清淡，但在家里的時候吃娘您做的飯也沒挑剔過什么，這回坐月子是特殊情況，她吃了咸身體不舒服，所以才不怎么喜歡娘你做的飯。既然現(xiàn)在她把她meimei叫家去了，那娘您就別管了，洗衣服做飯的多累，有人愿意干您還樂得清閑不是嗎？就是媛媛還有小娟兩個都沒啥經(jīng)驗，還得需要娘您多教教她們。您大人有大量，別跟鄭媛一個小孩子計較……我覺得娘您也不會生媛媛的氣吧？您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都多，怎么會生她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氣？！”

    最后寫：“我今年年底就回家了，還有三個多月，等我回家了，我肯定好好教育教育媛媛?！?/br>
    寫完后把信寄走，馮建文就開始琢磨了，鄭媛這孩子也生出來了，他是不是可以打個報告讓鄭媛過來隨軍？只要隔開了這對婆媳，估計他耳根子就清凈了。

    鄭娟跟著馮春蘭一塊去縣里之前，鄭媛拿了兩塊錢給鄭娟，讓她有什么想買的就自己買點，就當(dāng)是她這幾天又當(dāng)月嫂又要學(xué)習(xí)的辛苦費。

    鄭娟接過錢，雙手捏著錢舉在胸口，用感動到淚汪汪的眼睛望著鄭媛，瞬間之前鄭媛給予她精神上的虐待全都被她甩到腦后，這一刻鄭媛又變成了她心目中又美又厲害的女神jiejie。

    “姐，你真好！”鄭娟說。

    鄭媛露出個大魔王微笑：“你去玩吧，我在家抽空給你出幾道幾何證明題，做錯一道沒收你一塊錢的東西……你要是啥也沒買，就沒收一塊錢?！?/br>
    鄭娟的笑容裂了。

    鄭媛溫柔得說：“去吧，好好玩啊，玩得開心點?！?/br>
    鄭娟：“……”你狠！

    去縣城的路上，馮春蘭載著鄭娟，馮春蘭問：“你是打算考高中嗎？”

    鄭娟抓著馮春蘭的衣服，哼了聲，反問：“誰說我打算考高中了？”

    “那剛剛四嬸是啥意思？她不是說給你出幾道幾何題嗎？”

    鄭娟忍不住吐槽：“我覺得我二姐她是教學(xué)教魔怔了，這段時間她得在家坐月子，沒法去學(xué)校教課，癮頭上來了就拽著我當(dāng)她學(xué)生?！?/br>
    馮春蘭嘖了一聲：“我真同情你，你受苦了?！?/br>
    鄭娟可憐兮兮得抱緊自己，嘆口氣：“我也同情我自己?！?/br>
    片刻后，馮春蘭說：“你知道不，你四嬸又惹我奶奶生氣了，我那天聽到我奶奶罵四嬸來著?！?/br>
    鄭娟聳聳肩：“管她們呢。誒，你咋突然想起來做新衣裳了？不是還沒到過年的時候呢？你媽讓你買新衣裳??？”

    馮春蘭：“我跟我娘說就是買的過年穿的新衣裳，布票是我一點點攢的，她憑啥不讓我買？”

    鄭娟納悶：“你從哪兒攢的布票？”她們都是家里的閨女，就算上工有工分，隊里發(fā)布票也是發(fā)到家長手里。

    馮春蘭往后仰了仰頭：“我悄悄告訴你你不能跟別人說?！?/br>
    鄭娟：“我不說，不說?！?/br>
    馮春蘭深吸一口氣，小聲說：“布票是我?guī)椭喔苫?，那些知青給的?！?/br>
    鄭娟瞪眼：“啥？”還能這么干？

    馮春蘭使勁蹬了幾下洋車子，騎過一個傾斜度很小的坡，解釋道：“剛分下來的知青有一個是城里來的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她的手多嫩，一看就是沒干過活的，干了兩天還把腳丫子給磨出泡了你信不信？分給她的活她干不完，我就去幫了幫她，她為了謝我就給我點錢或者布票啥的?！?/br>
    鄭娟羨慕的咽口水，感嘆：“還能這樣！”能偷偷賺一點私房錢的事兒，誰不羨慕！她說：“這些知青可真有錢，干不了那么多活就少干一點唄，還花錢找人作弊?！?/br>
    馮春蘭說：“別人都干的多，她干得少，多丟人？他們知青之間也都互相攀比呢，就是想顯擺自己為國家做的貢獻(xiàn)多唄?！鳖D了下，“誒，小娟，還有人找我?guī)退蛇^呢，我一個人干不了那么多，你要不要過來幫幫我？到時候賺到錢和票咱倆平分?！?/br>
    鄭娟心動了，她問：“干啥活？咋干？”

    馮春蘭說：“北洼那邊不是有塊沙地嗎，隊里不是要把沙子地下的泥給翻到上面來？他們知青有干這個的，現(xiàn)在在挖沙子，一人分到一塊，到了晚上沒人的時候，咱就去幫忙干，放心，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br>
    挖沙子可是很累的活，鄭娟不太想干這個，但私房錢的誘惑太大了，鄭娟有些心動，不過想了想，還是拒絕了，說：“我在我二姐家這邊，晚上肯定沒辦法出去，要是讓我二姐知道了，她得削死我?！闭f削死肯定夸張了，但鄭娟相信，她二姐肯定會出好幾套數(shù)學(xué)題給她做，保準(zhǔn)把她僅剩不多的空閑時間給占的滿滿的。

    馮春蘭撇下嘴：“你那么害怕你二姐啊。不去算了，我可跟你說，還有男知青找我?guī)兔δ?，你以前不是還說想要找個城里人嗎？那些知青不就是城里人？你幫了他的忙，他說不定一感激，就看上你了呢?！?/br>
    鄭娟臉一紅，拍了下她的背：“哎呀你說什么呢！”

    馮春蘭：“我就是說說，說說嘛！”

    鄭娟才不信她突然提起這個呢，腦子里靈光一閃：“馮春蘭你跟我說實話，你突然買布做新衣裳，是不是看上哪個知青了？”

    第287章：勸學(xué)

    馮春蘭臉一紅，嘴硬道：“沒有沒有，真沒有。”連說了好幾個沒有，反倒顯得她心虛了。不過鄭娟也沒多想，便信了，還囑咐：“我二姐說了，那些干不動活的小白臉知青都不可靠?！?/br>
    馮春蘭不愛聽這個話：“知道，知道了?！?/br>
    過了會兒，忍不住反駁：“其實也不是都不可靠吧？他們干不了這些體力活那是因為他們以前沒干活，以前他們一直在學(xué)校念書，學(xué)校也沒教過這個?？赡鼙雀苫钏麄儾蝗缭蹅?，可要是比文化，咱們這些鄉(xiāng)下人哪里比得上人家？再說，真要比干活，那我爺爺也沒怎么下地干過活，我爺爺難道不可靠嗎？還有那個，咱大隊里憑借自己的知識提高了咱地里糧食產(chǎn)量的那個學(xué)農(nóng)業(yè)的，人家不可靠嗎？”

    鄭娟：“……我就說了一句，你就反駁了我十幾句……你還說你沒看上哪個知青！”

    馮春蘭被鄭娟一句話嚇得差點沒穩(wěn)住車把，晃了下車子才騎穩(wěn)了，深吸一口氣：“你別瞎說，我就是在跟你講道理。你說的不對，我反駁幾句怎么了？”

    鄭娟：“行行行，你說的都對?！比缓笮÷曕洁欤拔矣X得我二姐文化水平就挺高的?！狈凑瞿穷}她連看都看不懂，更別說她二姐還懂英語能聽國外的電臺！厲害著呢。

    兩個小伙伴逛街逛的挺高興，馮春蘭布票不多，錢也不多，她想買的確良，但這個布料很貴，買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買了塊藍(lán)底的格子斜紋布。

    布料是鄭娟幫馮春蘭挑的，藍(lán)色是淺藍(lán)，格子是白色的，看起來非常清爽。只不過這塊料子不是很厚的那種，只能做春秋天穿的襯衣，過年肯定是不能穿的。

    馮春蘭著急穿，當(dāng)時就想把布料給百貨大樓這邊的師傅，讓他幫忙做了，被鄭娟攔了下來。

    “你傻不傻，在這邊做多貴啊，拿到鎮(zhèn)上的縫紉社做也是一樣的。我嫂子就在縫紉社，到時候我和她說一聲，讓她先做你的，保準(zhǔn)讓你這兩天就穿上。”頓了下，又一臉納悶得問馮春蘭，“你就這么著急穿?。磕悴皇歉隳镎f的買的是過年穿的新衣服嗎？”

    馮春蘭面上一點心虛都看不出來，理直氣壯道：“過年的衣服都是冬天穿的，我春秋天穿的衣服上都是補(bǔ)丁，當(dāng)然要買春秋天穿的了?！?/br>
    十月份的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涼了，單穿一件襯衫會冷，晚上的時候外面必須得加個外套才行。就算冷空氣來的慢一點，馮春蘭這件襯衫做出來頂多也就是穿個不到十天，一入了十一月份她就得換上薄棉襖了。鄭娟都不明白馮春蘭這是圖啥，穿個新鮮過過癮？

    鄭娟在心里吐槽了兩句，然后挽起馮春蘭的胳膊，說：“那行，咱趕緊回去，讓我嫂子加緊給你做，爭取讓你多穿兩天?！?/br>
    所以兩個人買完了布也沒怎么逛，直接掉頭去了鎮(zhèn)上。等馮春蘭在馮明月那里量好了尺寸選好了款式，再回到家，也就才三點鐘。

    鄭媛看到這倆孩子回家還挺驚訝，問：“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再看看兩個人手里都空蕩蕩的，挑眉，“你們啥都沒買？”又專門挑了鄭娟問，“你也沒買？我不是給了你兩塊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