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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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諳難得定定的瞧著他,想將那五官都刻印在心間。前頭那些擾人的苦痛,往后她定要替阿修一一擋了去。寂寥孤寂也好,喪親之痛也罷,一一都有她一同背負。 扶修一瞬像是自她眼底看出些什么,微微舒展了眉頭,帶了些笑輕道:“諳諳莫要多想,朕能走到今日,必然也能走到來日。你只需好生照顧自己,等著朕......等著朕安排好一切。陪著朕,好不好?” 他的愿望竟是這樣簡單的。她無甚理由,去拒絕的簡單。 未有絲毫遲疑,她便應(yīng)下了。 ...... 他們離那鎏金金盞掛式的冥碑,終是隔上了一道陰河。 二人在幾丈外的蒲團上恭敬跪了,就著里間燭火,二人抬眼望之,行了大禮。 三遭叩拜之禮畢,扶修執(zhí)了身側(cè)之人綿軟小手,恭敬道:“父帝,這位便是兒子為自己尋來的妻子?!蓖c母后一樣,兒子亦是遵循了心之所向心之所想。 “此后必有萬難之事能著我倆,但兒子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定如父帝對母后一般,對待自己的妻子。若有相負,甘受萬鈞雷霆之苦?!?/br> 父母于他而言,是個不甚清晰的囫圇模樣。父帝應(yīng)是個嚴肅狠戾的樣子,嚴教子寬責怠,似指路明燈,后方之倚仗之靠山。對父帝一詞,扶修心解,便是有他在就再無須懼怕的人。 而母后又是不同。世人皆道,他母后,天界二公主齊嬋,是個頂溫婉和靜的女子,是個人人見了都會心生暗慕的。 即便曾怨過他這位母后的無情,將剛出生的自己就這般決絕拋下了,現(xiàn)在也是能明白了。 他的母后哪里是無情之人。分明就是個用情至深,難以自拔的。她與父帝胥商成婚以來,吃盡了情愛的香甜果子,一瞬的比之在天界還要嬌寵。再一朝腹中有子,原是極其開心之事,往后的天倫之樂就在眼前了。哪知后頭的樂極生悲仿似成了定論呢。 “母后,阿修來了?!笔终茖分O的小手包在其中,他以拇指摩挲了她的手背,后道:“母后啊,您瞧瞧孩兒的妻子......” 樂諳心性單純,雖是偶爾嬌氣了些,貪吃了些,性子卻是極好的。他的母后,不會不喜歡這樣的兒媳。 只是可惜,他沒有見過娘親,轉(zhuǎn)了口中的體己話,張了張口竟也說不出來了。 提起母親,為人子的難免淚濕眼眶。扶修亦是一貫清冷的性子,即便這淚迷了滿眼,也是流不出來的。 樂諳有覺,也作不知。妖帝做慣了在上頭冷臉肅然的模樣,早不習慣將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道盡。今日他可言之此處,已是不容易了。 這便勾了大大一個笑臉,柔聲喚道:“母,母后。諳諳給母后問安......” “阿修性子冷,有些事兒諳諳心中自是清楚,母后也清楚,對么......” 知子莫若母,此事慰人。 * 夜半回宮,樂諳倒是不覺著疲累。 只是妖帝今日興致頗高,一聲一聲的催著。卷緊了自個兒的常服寬袍寬袖子,催著小丫頭跳上自己的背。 她本也害羞,擺手道了幾次“不要”,可也耐不住男人扯了她小臂一只“親親”“諳諳”的喚她。 于是乎,紅著臉跳上了扶修的背。男子的背是寬厚實在的,一步一步實實在在的走著,當真可讓人一顆難安悸動的心,都慢慢平復(fù)。 這一會兒,她早便忘記了扶修前頭所言的,明日啟程前往人界游玩一次。果真是滿心滿眼的浸在這男人的寬背溫懷之中了。 走出一程,恰至宗滄洞其下的山腳,扶修背著背上的人兒,慢了腳步。 “諳諳今日可覺著還缺了些什么?” 這一問,便叫樂諳注意起周遭的之物來。定好的吃食有了,伴了一輪半隱藏于云間的明月,還有那白玉色的斐安亭,其后意義深重的宗滄洞。一切有條有理,該有的好似都有了,想想是沒有什么別的好說了。 她笑道:“缺了什么?諳諳覺著什么都沒缺啊?!?/br> 扶修也陪著笑,“再想想。抬眼兒看看罷......” 此夜月明星稀,乃天地自然之定律,許是美好之物都是不可兼得的罷。 她道:“這天穹之上,少了些東西。”有星有月,許看著便就更加圓滿了。 這遭答話總算貼合了扶修的心思。他亦抬眼瞧了天穹,咧開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來,這天上是有些昏暗,生氣不足缺些顏色...... 扶修口中默默念了幾句口訣,抿了嘴,斂去笑意,做定定道:“諳諳啊,你且看著,朕為你預(yù)備的好東西?!?/br> ...... 為了今夜這會子天上飄著的這些個孔明燈,他算是做足了功夫。 前頭置紅燭燈紙竹條若干,放于亭中。照著凡間巧匠所書的那般試了幾回,摸透了其中妙處,始才制出了第一盞孔明燈。 數(shù)十盞孔明燈飄飄晃晃升去上空,其情致風雅也似凡間文人所言,以燈寄情之所系,留余紙籠竹條之間,燭火會燃,燈具可升,愿比翼之情,天下亦可知。 在他這處,天下人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不打緊,他并不介懷。天下人總有一日都會知曉的。背上這人知道,也就圓滿了。 樂諳早便是滿臉驚詫,眼睛直直盯著遠處那些個孔明燈瞧。天穹之上的燈海,暗夜為背,絢爛極了。 “阿修......你,你真好?!彼@便也嚶嚶的出聲,嬌嬌趴在他背上,環(huán)緊了他的脖頸。 難想著一刻連著一刻的,心都軟作一灘水了,軟得沒了力氣。 得了樂諳這句話,扶修登時便有了滿腹的自豪之心,可見的邁步子都穩(wěn)當了許多。 他而后走得慢,為著讓她好好瞧天穹上自個兒予她的這片兒心意。萬事便都是這樣,自己做的事兒得了心上人的喜愛,走路都可輕快一些呢。 好在樂諳身材纖細,重倒也不重,他被著算不上累。 ...... 這一遭玩兒,到了后半夜。身上的小丫頭待那些個燈都散盡了,看過了之后,也覺著疲累。 此時方覺,他這背著她瞧燈火,一瞧便是大半個時辰。后那些個孔明燈大半都在空中自燃,化作煙塵,沒了。 也不覺遺憾,最美的模樣都已留在心間了。 “累了罷,朕送你回去?!?/br> 樂諳撇了撇嘴,實際有些心疼。背了這樣久,他倒是半句怨言也沒有的。一個妖帝,哪做的慣這樣伺候人的事兒呢。 這便催促道:“是有些累了。阿修,咱們回罷......” 夜里微涼,出時未帶她的大氅出來,是有些失策的。扶修使了力將背上的人往上一托,被得緊了些力。 到偏殿,他方才將她放下,可奈何小丫頭又巴巴的自個兒黏上來。 樂諳這會子倒是想起了明日要啟程出門游玩之事,心緊巴巴的揪了起來。 “阿修啊,今夜可陪陪我么?” 第50章 夜間, 妖帝倒是又將人橫著抱回了響秋殿寢殿。這夜安然, 體諒著她早間還要趕路, 寢殿外頭也被妖帝下了小道兒的禁制,隔絕了外頭的聲響去。 樂諳睡得深沉痛快,妖帝卻是一夜未眠。 天將放亮時,阿佑帶了人來了。在外間候了一會兒, 見妖帝出來,拱手道:“見過陛下。外頭的車馬行李隨行的,都已安排妥當了?!?/br> 妖帝自顧倒了杯涼茶,“好,下去將那幸雨也叫上。一路上務(wù)必保證她的安全,到地方了立即聯(lián)系朕,朕會安排妖尾衛(wèi)暗中護衛(wèi)。” 阿佑得了旨意, 立馬興致頗高的前去尋幸雨辦差事了。 他與幸雨這回倒是可以相伴同行,一路之上多做照應(yīng)。只是盼著妖帝陛下在宮中早日成事, 肅整妖界,重整朝堂。 那樣, 他們也可帶著小殿下早些回轉(zhuǎn),他與幸雨二人的婚事可早些提上日程。 后一想,陛下才是該著急的那個。畢竟,有了心尖尖兒上的人, 誰也不愿多等的。 ...... 日上三竿,樂諳悠悠轉(zhuǎn)醒,就見崔姨堆著笑在一旁理著她的小包袱。 崔姨哪會不知, 妖帝將樂諳該帶上的東西,早早就已經(jīng)又預(yù)備了一份,現(xiàn)下好已經(jīng)裝好在馬車上了??蓸分O這次出門,必是有些時候不能回來的,少則大半年,多則兩三四五六七年。 崔姨這一邊兒理著樂諳的小物件,一邊難忍的心想:這小主子由她照料了這么些時日,生出了憐惜的感情,這會兒遇她出遠門這事兒,自個兒還真難放下心來。 能多幫襯著拾掇一些也好。小孩子嘛,總是丟三落四的。怕就怕手底下的人收拾東西不盡心,遺漏了什么,倒時緊著用,可就麻煩了。 樂諳大眼一睜開,還在朦朧中就瞧出了是崔姨的背影。再便喚了她,“崔姨......” 崔姨放下手里的東西,緊著過來,“殿下醒了?可是老奴吵著您了?” 以手輕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昨夜終歸是睡得太遲,補不上缺了的覺。樂諳聞言便搖了頭,困意還在,這就顯得做什么都興致缺缺了。 伺候的久了,崔姨知曉她的性子,是個不大會責怪人的。不過這起床的氣性還是頗大。 “殿下可緩上一緩,老奴這頭先替殿下理著東西,您有事便喚老奴。” 樂諳頷首,不多時又將自個兒的腦袋以大被蒙了,回去瞇上了一刻鐘。 * 待她順了那口子氣兒,穿好衣衫下裙。崔姨將一小包袱好生遞了過去給她,“殿下這次出門上人界游玩,便好好去玩,宮里的大小事情都別惦記?!?/br> “左右老奴與尚嬤嬤魯嬤嬤還在,會替您好好照料那位的?!?/br> 二人在這兒,崔姨說的隱晦。那人便指代了她那位不知體貼人的心上人了...... 樂諳微微側(cè)目,直往千機殿那頭瞧。 她這都快啟程出發(fā)了,也不見妖帝的人。 心頭悵然若失之外,也還忍不住期待起,他今日可會來送送自己。 ...... 可惜。兩刻鐘后,千機殿那頭人影也未有一個過來。 阿佑自宮門跑將過來,尋著了樂諳,便行了一禮,催促道:“見過殿下。殿下可理好旁的東西了?臣等已經(jīng)將東西備下了,殿下實際無需再帶什么的?!?/br> “車架已在外頭候著了,殿下可能隨臣過去了?” 默了一陣兒,樂諳也不好再等,想他今日許是朝中有事,實在抽不開身罷。自己若是這般不知體諒倒是顯得不懂事的很。 罷了。轉(zhuǎn)過頭去,樂諳淡道:“走罷?!?/br> 白皙的小手按了按崔姨的手,慰道:“崔姨,我走了......您在宮里也得好好照顧自己?!?/br> 崔姨一吸鼻子,應(yīng)道:“欸,老奴知曉了。殿下慢走,一路順風......” * 樂諳宮門里處上了車架,兩架馬車由兩雙好馬帶著,緩緩駛出妖王宮門。 這日是為多云的天氣,見不著日頭,間或雜這不小的東風。樂諳出那玄紅相間的宮門那刻,扶修始現(xiàn)身在宮墻其上。 那兩座車架,選用的是小丫頭最喜的暖黃芙蓉色。